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我愣了半天,轉而大踏步走上去,對着他的頭就是一巴掌。「你個死溫子,跑哪兒去了也沒個信。」晏溫抱着頭連忙躲出我的攻擊範圍,「我貪玩了又不是一兩天了。」「那你也不告訴我一聲。」晏溫嬉皮笑臉地又貼過來,拉着我的手搖來搖去,嬌嗔地像個大姑娘,「我錯了,下次一定告訴你。」說罷他很緊張地上下打量着我,「你不是受傷了么,咋還出去亂跑,身子重要還是修為重要。」「都多長時間了,我都好利索了,不過你咋知道我受傷了。」晏溫的身體一頓,「啊,作為塗山氏的公主,青丘的儲君,你受傷,那可是青丘的大事,我一回來就聽說了。」再三確認我還是那隻生龍活虎的狐狸后,他才放下心來。

「聽我爹說你最近已經牽了兩個姻緣了。」「可別提了,累死我了,這不,剛從人間回來。」我往床上一趟,晏溫給我沏了杯茶遞到我手上,我扭頭看着正在給我剝果子的他,忽然覺得彷彿又回到了以前無憂無慮的生活。「哎,跟我說說,最近偷偷跑哪玩去了。」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沒想到他身形一顫,連着咳嗽了好幾聲。「你咋了這是,是受傷了嗎?」這一咳嗽把我嚇了一跳,他捂住胸口平緩了一下呼吸,轉而笑着說:「哪有,我怎麼可能受傷呢,你勁兒太大了,我一點防備都沒有。」我將信將疑地又躺下了,他給我剝完果子,將剝好的果子推到我眼前,「我這一回來就跑你這兒來了,我先回去歇會,晚點再來找你。」我剛要開口,門口傳來侍俾的通報:「啟稟公主,有要事相傳。」「進來吧。」侍俾快步走至我身前,滿臉焦急道:「公主,鳥族派人來傳,說二殿下受了重傷,目前已經昏迷不醒。」

我『騰』地一下坐了起來,「你說什麼?」「千真萬確,公主要不要去鳥族探望一下二殿下。」「堂堂鳥族的二殿下,竟然如此孱弱,能被打的怕不起床,真是好笑。」晏溫在一邊陰陽怪氣地說,我愣了一下,轉而讓侍俾退下了。待殿門一關,我正襟危坐地盯着晏溫道:「你是不是知道什麼。」晏溫滿臉的詫異,彷彿沒猜到我會冷不丁這麼問他。「我?我能知道什麼呀,他是生是死跟我有何關係?哈哈哈...咳咳...」晏溫一笑,忽然又咳嗽起來,捂住胸口的表情露出了明顯的痛苦。我此時此刻顧不得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禮數,上前就要扒開他的衣襟。他顯然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我會這麼大膽,緩過神的功夫他的衣襟已經被我扯開了大半。「你在幹什麼!」他試圖掙脫我,緊張地捂住衣領,然而為時已晚,我已經看到了他胸前露出的些許灼傷,傷口一路向下蔓延,肯定要比我現在看到的還要多的多。

「給我解釋一下,這些灼傷是怎麼來的。」我滿臉的陰沉,銀城是鳳凰,用的正是火系的術法,而現在銀城受襲重傷,晏溫又受了如此嚴重的灼傷。雖然我不願去相信,但是目前實在找不到別的解釋去闡述他的傷口為何出現的這麼巧合。「你都已經想到了,就不用再問我了吧。」晏溫見我已經發現了他的傷勢,便放棄了掙扎,倚靠在柱子上,任由我擺佈。我顫抖著一點點扯開他的衣襟,他的上半身完整地袒露了出來,我看着那遍佈了整個前胸的灼傷,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著。「這灼傷...是銀城弄的...對不對?」「你既然已經猜到了,就不要再問我了。」我仰起臉,直視着晏溫此刻波瀾不驚的眼眸,聲音都帶着顫抖:「為什麼...你為什麼要去襲擊銀城...」「我原本想趁機殺了他,沒成想我苦苦修行了這麼久,卻只能傷了他,不能要了他的命。」晏溫抓住了我的肩膀,將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沒有了他,你就不用嫁給他了,我就還有機會。我做不到將你拱手讓人,我做不到。」

我掙脫了他的手,此時此刻我看着他,竟然覺得我這個青梅竹馬此刻看起來如此的陌生,陌生到我看到他甚至覺得有些恐懼。我指着他,一字一頓地說到:「方晏溫,銀城若是無礙,今日之事我可以一筆勾銷,你還是我的好兄長。銀城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這筆賬,我會找你慢慢算。」說罷,我全然不顧他想說什麼,轉身往殿外奔去。

我承認我已經愛上了銀城,但這份愛雖然還沒有到至死不渝的地步,但已經到了讓我見不得他受到一絲一毫傷害的地步。我趕到鳥族,在侍俾的接引下踏進銀城的殿裏,整個殿中已經站了不少人,鳥族的君主自然也在,司煙也立在一邊,冷眼觀望着醫師在給銀城診治上藥。「銀城怎麼樣了。」我焦急地走上前去,見到銀城緊閉着雙目,醫師正給他的上身纏上一圈又一圈的繃帶。「到底是何歹人將我兒傷至如此。」君主滿面愁容,我看着卧榻上昏迷不醒的銀城,正不知該如何寬慰我這未來的公公,司煙忽然走到我身後道:「父王近日繁忙,這邊有我和九戚殿下照看,父王去忙要事吧。」君主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有九戚在,我也就寬心了不少。這裏就交給你們了,有什麼事及時通報。」

轉眼間,殿裏空蕩下來,醫師給銀城處理了外傷,內服了不少的藥劑。我坐在床沿,看着銀城慘白的面容,想到他這副樣子全是因為晏溫,我就止不住地顫抖。「他死不了。」司煙站在我身邊,看着自己的胞弟,竟然全無憂慮。「能把他傷至如此,我倒是挺欽佩的。若是再厲害點,直接把他殺了,倒也省了我不少事。」我怒視着司煙,「你這人要狠成什麼程度,才能做到像現在這樣漠視自己親弟弟的死活。」司煙俯下身捏住我的臉,強行讓我與他對視,「正是因為他是我的胞弟,我才不方便直接殺了他。若是父王看出我不待見銀城,甚至還想殺了他,那帝位我就更不好得手了。」「那冷冰冰的位置真的比自己的手足還要重要嗎?」「有權力的人,就算是輕聲細語,每一個人都能聽得詳細。沒權力的人,就算聲嘶力竭,也沒人管你死活。只有有了權勢,我才能配上一切高高在上的東西,包括女人。」司煙的眸子忽然銳利起來,「怎麼,見銀城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心疼了?」他手上的力度加重,我吃痛地閉上眼,「我說過,你要認清自己的位置,要有一個棋子該有的覺悟。你若是敢愛上他一分一毫,我敢保證,待我登上君位之時,就是他銀城挫骨揚灰之日。」說罷,他決絕地轉身離去。

時間在燭火的跳動下潺潺流逝,抬眼間,窗外已是季涼如水的黑夜,像是暈染開的水墨,侵染的均勻徹底。

我握著銀城的手,看着他緊閉的眸子沒有分毫要蘇醒的跡象,我輕柔地拿濕潤的帕巾給他擦拭著出了冷汗的額頭。「銀城,你可是只鳳凰啊,明明打那些刺客的時候那麼厲害,怎麼就被晏溫那個半吊子狐狸給打成這樣了呢。」我自言自語道,「都怪我,若是宴席那天晚上,我沒有出席,沒有遇到你,就不會發生這麼多的事。」我看着銀城,忽然想到了阿鳶用內丹幫魏舒玄療傷的過程,想着我怎麼說也是只活了二十四萬年的狐狸,修為怎麼說都要比阿鳶要高得多。於是我盤腿坐上床,沉心運功,將我體內的內丹緩緩推入銀城的嘴中。我能隱隱看到我的金丹在他的體內遊走,消耗着我的修為內力為他修復著五臟六腑。運功了半晌,內傷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我才收回內丹。這一遭徹底將我最近吸收的修為消耗殆盡,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疲憊感,渾身彷彿要散架般的疼痛。我看着銀城的面容顯出了些許紅暈,便知道我這個法子還是起作用的。

我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這一覺不知睡了多久,直到鼻間嗅到一股熟悉的烏沉香。我緩緩睜開眼,看到的是上身纏滿了繃帶的銀城,正側着身一臉玩味地端詳着我,見我醒了,他笑着摸了摸我的臉,柔聲說:「你一個陪護竟然睡的比我還舒服。」我一下子坐了起來,「你醒了呀,哪裏還有不舒服?」「醒來就這麼關心我。」我看着他笑盈盈的模樣,臉上火辣辣的,「咱倆的婚事四海八荒都知道了,這時候你要是死了,我嫁給誰去。」他笑着說:「我又怎麼會輕易就死呢。」「你說說你,你怎麼會被傷的這麼嚴重。」他低頭看了眼身上的繃帶,「我前日陪父王談心喝了些酒,路上便遇到行刺,那人是孤身一人來的,招式敏捷陰狠。因為有些醉意,我防禦不及時便被他所傷,但我也同時打傷了他,他才逃走了。」我看着他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腹部,想到犯人是自己非常熟悉的人,便心虛地轉移話題:「以後小心一些吧,你要是不喝酒也不會有這麼多事。」

「銀城哥哥銀城哥哥。」殿外忽然傳來一聲嬌嫩的女聲,一個一身絳紫色華裙的女子全然不顧侍俾的阻攔,快步走了進來。女子裙子做工精緻繁瑣,一頭繁華的頭飾,額前還點絳了一朵桃花,將帶着稚嫩的一張臉映襯的柔美如玉。這女子踏進殿來,看到我和銀城窩在床上,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你是哪來的狐狸精,敢待在我銀城哥哥的床上!」

從未聽說鳥族君主還生過一個公主,但這個女子衣着打扮怎麼看都不像是位份不高的主。我茫然地看看她,再看看銀城,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這個突然出現的主。「我說你呢!」那姑娘已經走到了床前,伸手想要拉扯我,被銀城擋下了,「這是我們鳥族的地盤,是我風銀城的體和殿,公主這樣貿然闖入也未免太有失體統。」銀城收回了方才對我的笑臉,冷冰冰地盯着那個女子。「明明是這個狐狸精先有失體統的!她憑什麼在哥哥的床上。」「就憑她是本殿下的未婚妻。」

這個女子愣住了,半晌她的表情忽然極其地陰暗,「你就是塗山九戚啊,那個青丘的儲君。」我不知該如何稱呼她,只能盡我自己該有的禮數,便笑着說:「叫我九戚就好了。」「我呸!」這個女子全然顧不上自己的儀態,「我堂堂天帝之女,位份比你這隻狐狸要尊貴不知多少倍,你不過就比我長了幾萬歲,在這兒跟我端什麼架子!」「住口!古嵐,你越發的沒大沒小了。」銀城因為生氣而咳嗽起來,這個女子才收起了方才的囂張跋扈,連忙上前扶著銀城的背,「對不起對不起,銀城哥哥,我沒有要氣你的意思。我聽下人說你受傷了,這就趕緊過來看你了。」「多謝公主好意,今日我身體不適,不便見客,公主請回吧。」銀城推開了女子扶著自己背的手,女子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那,那哥哥你好生養著,我回頭再來看你。」她走之前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咬牙切齒道:「塗山九戚,我們等著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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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何作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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