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這個可憐的小蛇精就住在了男子府里,男子寫得一手好字,方圓里求他題字的人也不少,靠着買賣自己的字畫為生,倒也過得舒坦。阿鳶最開始還是對他有着敵意,但魏舒玄也是個有耐心的主,也懂得怎麼討好這個小姑娘,每天出門回來都給阿鳶帶些好吃的小點心,餐餐都以肉為主,還做的倍兒香,阿鳶吃着吃着,敵意也逐漸吃沒了。

一個明媚溫暖的午後,魏舒玄在書房裏寫字,抬頭看到阿鳶正靜靜地杵在門邊,臉上寫滿了好奇。「阿鳶,進來吧。」他招招手,阿鳶得到許可,便屁顛屁顛地跑了進來。她看着魏舒玄端著毛筆一筆一畫地寫字,指了指毛筆道:「這是什麼?可以吃嗎?」魏舒玄哭笑不得,「這叫毛筆,不可以吃哦,你個小饞鬼還惦記着吃。」阿鳶緊緊地盯着他的毛筆,他每寫一個字阿鳶都一臉的驚訝,他看着阿鳶這幅滑稽的模樣,柔聲道:「阿鳶,你想學寫字嗎?」阿鳶仰起小臉,「想。」

阿鳶學着魏舒玄的樣子端着筆,像模像樣地學着他寫字的樣子,但因為手腕力氣不夠,而且握筆姿勢不對,更何況她也不識字,寫出來的字與其說是字,更像是大街上那些算命先生給的驅邪的符咒。魏舒玄看着宣紙上那歪歪扭扭的字體,笑着搖搖頭,「來,我教你。」他從身後環住阿鳶,親自握着她的手端正她的握筆姿勢,給予她柔弱無力的手腕足夠的力氣沉穩,一撇一畫地寫着。阿鳶似乎很喜歡寫字的感覺,每寫一筆她都像是發現了不得了的事情般睜大了眼睛,嘴角都不自覺地上揚。「知道這是寫的什麼字嗎?」阿鳶搖搖頭,魏舒玄指著紙上的那兩個大字,一字一頓地道:「阿,鳶。這是你的名字。」「阿鳶?」阿鳶呢喃著,她抬起頭,「那你的名字是怎樣寫的?」他似乎沒料到她會忽然問這個,然後他笑了笑,又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魏舒玄。

此後,阿鳶再也不亂跑了,每日就伏在自己屋子的桌上練習寫字,寫的永遠都是自己和魏舒玄的名字。寫到最後,寫魏舒玄的名字寫的竟然比自己的名字要好得多。魏舒玄每天都會誇獎她有進步,並獎勵她吃些好吃的,阿鳶得到他的肯定后,越發熱愛寫字。而對於魏舒玄的情竇初開,也是在這一筆一畫中萌生的。

一日,阿鳶跑到書房裏找魏舒玄,拉着他的衣袖道:「阿玄阿玄,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呀。」「就是我不能離你太近你也不能離我太近。」魏舒玄似乎很驚訝,「你是怎麼知道這個詞的?」「李大娘說的,她跟那些姐姐們在廚房說我行為不端,不懂什麼叫男女授受不親,我路過廚房的時候聽到的。」魏舒玄臉色逐漸陰沉,「我為什麼不能離你太近呀。」「嗯,這只是一個大概的意思,兩個人成親結為夫妻以後就不用在乎這個了。」「是夫妻的話就可以靠近你了嗎?」阿鳶興高采烈地說:「我要成親!我要跟阿鳶成親!我想跟阿鳶永遠在一起!」這話似是孩童的童言無忌,卻觸動了魏舒玄那顆本來就已經對阿鳶柔軟下來的心。

原本生活可以就這麼平淡地走下去,但老天爺終究要給過於平淡的生活一絲漣漪。

一個女子突兀地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從她和魏舒玄的對話來看,她叫穆元菱,跟魏舒玄算是青梅竹馬,但穆元菱一身的綾羅綢緞,話里話外都透著盛氣凌人的架勢,也不難看出這是個嬌滴滴的千金大小姐。「魏哥哥,你怎麼,怎麼能跟這種來歷不明的女人住在一起呢!」花容月貌的穆元菱此時全然不顧姿態,氣得漲紅著臉,毫不客氣地指著阿鳶的鼻子質問:「你是哪來的狐狸精,敢勾搭到魏哥哥頭上!」作為一個貨真價實的狐狸精,我聞言抖了一抖。「漂亮姐姐你好凶啊,我有點害怕。」阿鳶往魏舒玄身後縮了縮,一聲漂亮姐姐叫的穆元菱一愣,轉而冷笑道:「原來如此,嘴甜成這樣,難怪魏哥哥被迷的鬼迷心竅了。」「元菱,你怎麼能這麼出言不遜。」魏舒玄護住了阿鳶,「魏哥哥,你原先都是向著我的!」穆元菱一嘴哭腔地上前去拉扯魏舒玄的衣袖,「我喜歡了你那麼久,你怎麼能被這麼個小狐狸精給騙了。」「就算沒有阿鳶,我也不會想要同你成親,自小你們穆家對我視如己出,我念及你們穆家的恩情,待你也如同同胞妹妹般。如今你全然不顧我這個兄長,在這裏耍著大小姐脾氣侮辱阿鳶,哪裏還有點千金的體統。你若是同阿鳶道歉,今日之事我便既往不咎。」穆元菱滿臉的不可思議,「我跟她道歉?她算什麼東西!她配得起么!」說罷嚎啕大哭地跑開了。

「穆姐姐為什麼這麼討厭我。」阿鳶委屈巴巴地低着頭,魏舒玄望着穆元菱的背影嘆了口氣,轉身溫柔地捧起阿鳶的臉道:「元菱自小嬌生慣養,有些大小姐脾氣是正常的,你別同她計較。她沒有不喜歡你呀,阿鳶這麼乖巧懂事,沒有人會不喜歡的。」阿鳶這才咧開嘴笑起來。

一日,穆元菱帶了滿滿一筐的草藥跑來找魏舒玄,進屋就吆喝:「魏哥哥,你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然而魏舒玄不在,只有阿鳶在。阿鳶興沖沖地跑出來道:「穆姐姐穆姐姐,是什麼好東西呀,阿玄出去寫字了要過會兒才能回來呢。」穆元菱翻了個白眼,「我給魏哥哥送東西,關你什麼事。」阿鳶挨了頓說,雖然有點小失落,但她還是聞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臉色瞬間煞白,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穆...穆姐姐,你拿的是什麼...」穆元菱看到她反應忽然如此強烈,還以為是忌憚了自己,遂洋洋得意道:「哎呀,這不是我上山採到些好東西,想分給魏哥哥些。」阿鳶看到她挎著的籃子裏,五花八門的藥草中,摻著幾株七葉蓮。

七葉蓮同雄黃的威力差不多,對蛇類有着極大的驅散作用。阿鳶渾身顫抖著往後退,穆元菱見狀,低頭看了看籃子,又看了看阿鳶,「你是在怕什麼。」「姐姐...那...那個草...你能不能拿出去呀...」穆元菱低頭看着那幾株七葉蓮,明白了阿鳶是怕這個東西。天真的她以為阿鳶只是覺得這個藥草味道太苦了,於是拿了一株出來,漸漸走向阿鳶,「你是怕這個么?」阿鳶點了點頭,「這藥草味道確實清苦,但功效可好了,妹妹可不要挑嘴呀。」穆元菱突然衝上前捏住阿鳶的兩腮,強迫她張開了嘴,將七葉蓮塞進了她的嘴裏。阿鳶驚恐掙扎着想要吐掉,穆元菱狠狠抽了她一記耳光,繼續捏着她的腮強迫她咀嚼咽下去。「你不是可厲害了么,吃這麼點苦就受不了了?你倒是再厲害啊!」阿鳶用力地推開了她,倒在地上嘔吐了起來,草藥碎渣連同著血一起吐了出來,「你...你...我可不是故意的啊你別冤枉我。」穆元菱努力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阿鳶煞白著臉,痛苦地一邊嘔血一邊縮成一團抽搐著,下身逐漸合在一起,化出了原本的蛇尾。

我不出意外地聽到了穆元菱的尖叫,阿鳶的上半身也逐漸化成了原形。她可能是怕被人看到,痛苦地扭著身子鑽進了屋裏,盤在床下不肯出來。驚魂未定的穆元菱癱軟地坐在地上,目光獃滯,反應了好半天才哆哆嗦嗦地往屋外爬,正好撞見了回來的魏舒玄。她彷彿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抱住魏舒玄的腿,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蛇...蛇...狐狸精...魏哥哥...是蛇...」「你說什麼呢?這是怎麼了?」曾經不可一世的千金此時此刻形象全無,像狗一樣在地上爬著。魏舒玄看的一臉茫然,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屋裏的血,眉頭瞬間蹙了起來,蹲下身抓住穆元菱的肩質問道:「屋裏的血是誰的,是不是阿鳶出事了!」穆元菱嚎啕大哭,指著屋子嘶吼著:「你還在關心她!那個女的她是蛇!」魏舒玄滿臉的不可置信,見穆元菱這近乎瘋狂的樣子,他拋下她徑直走進屋裏,順着血跡摸到內室。他彎下腰看向床底,看到一團青色的大蛇盤在床下,臉色瞬間煞白,但他還是試探性地喊了一聲:「阿鳶?」阿鳶聽到動靜睜開了眼,看到了魏舒玄,發出像嬰兒般的哭聲,蠕動着身體一點點挪出來,慢慢又化成了阿鳶的樣子。「阿鳶...你...」阿鳶趴在地上,嘴角還流着血,哭的不成樣子,「阿玄...救我...救救我...」

我以為魏舒玄看到她這副模樣會直接嚇跑,但魏舒玄還是救下了她。阿鳶虛弱地躺在床上,啜泣著說:「阿玄...我不是有意要瞞着你的...我怕...我怕你會害怕我...」魏舒玄冷著臉坐在床邊,「我要聽你親口跟我坦白一切。」阿鳶抹了抹眼淚,「我是蛇族,自小就沒有了父母,也沒有家,只能在林子裏徘徊生活,冷了就找個洞鑽,餓了捕不到食物就吃點草充饑。過了七千年以後,我在那片林子裏被你所救,你收留了我給我起了名字,讓我不再受風吹雨打,不再挨餓,飯菜都依照我的胃口來做。你還教我寫字,教我學會寫自己的名字,我有時候真的會恍惚,覺得自己也是一個普通人。我想跟你像現在這樣在一起,和你一起生活。我原本想跟你坦白這一切,但我不敢,我怕你會不要我,怕你會殺了我,就像殺了我阿爸的那些人一樣。」阿鳶掩面痛哭起來,下一秒她被擁進了溫暖的懷裏,頭頂傳來魏舒玄溫潤的聲音:「難怪你這麼愛吃肉,不愛吃青菜,被陽光曬久了就會很難受,哪怕是深夜也視力無阻。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騙了我這麼久。」「對不起...阿玄...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你只能搭上你自己來彌補這個錯誤了。」魏舒玄溫柔地摸摸她的小腦袋,「嫁給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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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如何作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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