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木蘭
靈巫走進茶館看見馬廄里居然放著一車的書，心裡笑道不知道長安又出了哪個書獃子。順口問了一句小二是什麼人帶進來的。小二回答說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小姑娘。他心裡便隱隱約約猜到是那個笨丫頭了。
「笨丫頭……」靈巫看見小蝶埋頭讀書的模樣，欲言又止。只坐到她身邊，側著身子看看她在看什麼書。原來是一本《木蘭傳》。
「靈巫大人，」小蝶感受到了身邊的壓力，從書中回過神來，側頭一看靈巫大人已經坐在自己身邊了，那自己豈不是已經看了很久了。
「靈巫大人，你知道木蘭嗎？」靈巫看著她懵懂疑惑的眼睛心中覺得甚是可笑。
「那個女人啊，你怎麼想知道她的事？」
「因為木蘭姐很了不起啊！替父從軍，保家衛國，智勇雙全，是個大英雄啊！」
「既然你這笨丫頭想知道，那就邊吃邊說。」靈巫摸著肚皮，真的是餓壞了。而小蝶看書看得入迷，竟絲毫不覺得餓。
原來這木蘭本是一位先人，早已離世，但在幻夢之境里重生了。不止是她，還有許多英靈相繼在這片幻境里出現了。他們也並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重生的英靈為數不多，而且大部分都在守護一方邊境，對於遙遠的長安來說，他們依然只像一個傳說。
靈巫早年被青原一族派遣考察邊境，故而結識了很多英靈，木蘭就是其中之一。邊境十分危險，邊境之外是重重的沙暴和兇殘的妖魔。若不是這些英靈，恐怕整片大陸早已淪陷。或許這就是他們存在於此的意義。
小蝶聽的如痴如醉，原來靈巫大人還有這麼一段經歷，此前從未聽他提過，她也不知道這個世界居然有著這樣的危機。胖子也未跟她提起，難道胖子也不知道嗎？她看著放在手側的書，突然發覺自己知道的越多，困惑也就越多，一時心情有點莫名的沮喪。
而靈巫其實也正在為剛剛會面的事情而煩心，但他並未流露出一絲一毫的情緒出來。
他帶小蝶在東市裡逛到傍晚才拉著車回了村。對於那一車書，他也沒有為難小蝶。因小蝶常常是一個人在家，雖然有叫她好好練功，但是那個臭丫頭就是不喜歡這些東西，無聊時常常仰著頭望著天空發獃，與木頭人無二。現如今有了這些書，她也好打發時間，說不定還能變聰明一點，不用靈巫這麼累的回答她的問題。
「其實晚上的市集才是最好玩的。」靈巫用他的扇子抵著下巴低眼看著拖著小車的小蝶。
「那靈巫大人下次可以帶我晚上玩嗎？」小蝶仰起頭看著靈巫，她額頭上已經有了細密的汗珠。靈巫皺了皺眉，沒有看她，只說道有機會吧。
青魚村的管理十分嚴格，不僅每天限制出入的人數，還規定到傍晚必須回村，因此幾乎沒有青原人看過外面世界的夜晚。靈巫自然是個例外了，他是青原的最高領袖之一，尊貴無比，涉外事宜都由他去操辦溝通。但小蝶和靈巫的關係卻是誰也說不清，說是弟子吧，靈巫教她的少之又少；說是乾女兒之類的，兩人看起來也不像，至於丫鬟奴僕之類的，在青魚是不存在這種尊卑關係的。團結一致，守望相助一直是青原人的精神品格。
家裡的空間並不大，小蝶前前後後的打量了整座屋子，也沒有找到一個適合放這一車書的地方。她有些畏縮的瞥了靈巫一眼，自知一時衝動惹了麻煩，生怕靈巫大人責備自己。
靈巫也看穿了她的心思，輕輕嘆了口氣，說道：「明日在樹下搭個涼棚吧。」
天色已晚，月光透過結界灑了進來。小蝶收下已經晾乾的衣服，抱在懷裡，抬起頭看著皎潔的月光。風吹不進來，光卻可以進來！可見聰明的胖子也有犯錯的時候，小蝶心想明天一定要把這個偉大的發現告訴胖子。
晚上，小蝶躺在床上，靈巫則睡在只與她隔有一道屏風的另一張床上，他雙手放在腦下，翹著腿，腳丫子不安分的在空中搖擺，閉著眼睛想著什麼。小蝶則還是對花木蘭的故事念念不忘，書在熄燈的前一刻才看完，她覺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衝擊著她。她側身面對著屏風的位置，隨後沉沉的睡去。
邊境之地。
漫漫的黃沙被風卷席著，直上雲霄。一個女子正披頭散髮地坐在一塊殘破的岩壁上，她抬頭看著漫天的黃沙，嘴角微微揚起。臉上的沙粒滾動的刺痛是這麼的真實，雙手扶住岩壁傳來的灼熱感是這麼的熾烈，這就是真實。
在極深的幽暗的海底里，動彈不得，五感盡失，不是沉睡而是消亡，人類最為恐懼的，不是死亡，而是不存在。這是她在意識消亡的最後一刻想到的，害怕不存在的事物和不存在的自己。
而今，在新的世界里重生。她跳下岩壁，彎腰抓住一把黃沙，沙粒從她手掌的縫隙里溜走。
「木蘭大人。」
半夢半醒之間，小蝶睜開朦朧的睡眼，一滴眼淚落入鬢髮之中，縱然她的內心並沒有什麼波瀾。
在這樣靜謐的夜晚里，任何的喧囂都被隔絕開了，只聽得見自己的呼吸聲。她突然不太明白自己存在的意義了，每日都在洗衣做飯之中度過，在這一方狹小的天地之中生存。她感覺書里的英雄就像是天上的星星，雖然渺小，卻光芒四射，她不清楚那光芒是什麼，卻知道自己是沒有那樣的光芒的。
第二日，一切又是照常。靈巫大人說這幾天他會很忙，一大早便出門了，還說連午飯都不用等他了。小蝶心裡五味雜陳，不知是從哪一天開始，她感覺一些東西正在慢慢發生著變化。
靈巫大人不在，自由的時間對小蝶而言增多了不少，閑暇之際，她決定去巡察一下她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