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魚

這大概是小蝶熬得最長的夜晚了。那傢伙只猶豫了一會兒便走了，只剩她一人，伴著燭火。一般的傷吃夢種便可入眠止痛，但是她被夢狼所傷，夢種暫時不會對她有效果。

當小蝶睜開眼時，蠟燭已經熄滅了，房間里有了清晨朦朧的光亮。房外突然響起了腳步聲，小蝶頓時活了一般，興奮地高喊道：「靈巫大人。」

話音剛落，床邊就坐著一個男人，大概中年歲數，頭髮凌亂，眼睛裡帶著深深的倦意。他穿著寬鬆的紫色華服，雙手搭在袖子里，右腳搭在左腿的膝蓋上，一副隨性的模樣。

「臭丫頭，你又幹了什麼好事？」他伸出一隻手，攤在小蝶的傷口處，話音才落，小蝶便覺得身體里灌進了一股清風，帶著見夢花香。等靈巫抬起手時，傷口已經不見了。他看小蝶一臉吃驚的看著他，說道：「還不從實招來。」

小蝶便把晚上想好的說辭念了一遍，隻字沒有提到庄的事情，看靈巫搖頭擺腦的樣子，小蝶不禁好笑。

「好了就快去洗衣做飯，我現在要睡覺。」說完就往床上一倒，閉著眼睛，睡過去了。

小蝶走出屋，淺藍色的天空下飄滿一團一團的潔白雲朵，乾淨清冽的空氣夾雜著見夢花的香氣。大槐樹像一個守望者在時光里靜默的佇立，青書緣提著花籃，招呼著向小蝶跑來。小蝶驚訝於她一晚上沒睡看起來還精神抖擻，真不愧是青靈木長老的女兒。聽說青靈木長老年輕的時候是青原全族力氣最大的人，與村裡人一言不合就推倒別人辛辛苦苦修建起來的家牆，還有像倒拔大槐樹的傳奇故事。小蝶本是不相信的，但是有一次書緣被胖子給氣到了，竟然把自家這棵老槐樹給撼動了，不過還好小蝶及時阻止了她，不然這顆老槐樹小命難保了。

「小蝶，你昨天沒來慶典，靈巫大人可不開心呢。」青書緣一跑到小蝶身邊立馬打起了小報告。眼睛里充滿了能量，又在期待著什麼。

「那中午就給他燒一條他最愛的魚吧。」小蝶想了想說。書緣翻了個白眼算是接了話，又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與小蝶道了別就自打沒趣地離開了。

小蝶拿著自己昨天的衣服，一針一線地在裂口間穿來縫去，沒有別的事可想，她就想到了庄。他到底是什麼人呢？就算他說自己是神仙恐怕自己都會相信。他那一副清冷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可不就是神仙嗎？還有他的眼神就像深谷潭水，波瀾不驚，與小蝶想象之中的世外高人頗為相似。如果把這件事情告訴靈巫大人，他一定會追問不休的，倒不如閑時去胖子那裡試探著問問。

「臭丫頭，今天做的魚挺好吃的啊。」靈巫還是一副弔兒郎當的模樣，絲毫沒有一點身為青原祭司應有的模樣。

「嗯，靈巫大人，我知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算了，我懶得追究。下個月的結界祭你知道了？」

小蝶立刻猛地點頭，「我一定聽大人的話。」

靈巫去找幾位長老商量下個月的結界祭了，小蝶一刷完碗就立刻跑去找胖子。她站在胖子家的樹下望去，見他們一家還在屋外吃著午餐。小蝶有些鬱悶，抬頭看了看太陽，現在居然的確還很早呢。她迫切地想從胖子那裡得到一些信息，因為這半天來，關於庄的記憶就像幽靈一樣，時時浮現。在小蝶看來，胖子是一個聰明的人，他知道好多事情，小蝶問的所有問題他都能回答的出來。關於這片大陸的思辨，是胖子跟她闡述的，燒魚也是胖子教她做的。不過他的哥哥也就是黑老虎經常欺負他，胖子也怕的不行，經常找小蝶求助，因為只有小蝶才治得住黑老虎，她總有很多辦法。在她的庇護下，黑老虎也不敢隨意欺負胖子了。因此，胖子自然對小蝶好得不得了。

「小蝶姐。」胖子興高采烈的喊了她一聲，打破了她的沉思。

「你可算來了，我有事情要問你。」小蝶急忙拉著他坐到自己身邊。胖子點點頭示意小蝶提問。

「胖子，怎麼看一個人是好人還是壞人呢？」

「做了好事就是好人咯，做了壞事就是壞人咯。」

「如果沒有看見他做了好事還是壞事呢？」

「那就很難判斷了。」原來胖子也不知道答案，那要是自己真的放跑了一個像好人的壞蛋可怎麼辦？不不不，他不是把自己背回家了嗎？這樣他算是做了好事，那應該是好人了，不會在村子做什麼壞事的吧。小蝶有些後悔昨天放走了他，明明自己還什麼都沒有搞清楚呢。如果事情再重來一遍，她就算是拖著傷口也要把他帶到山上見長老們去。

可是他已經了無蹤跡了，自己還能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