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本是黃金屋,卻是地獄殤

第一章 本是黃金屋,卻是地獄殤

宣武5年,下關城中大雪紛飛,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應稱著城中的蕭條。

守城的竟只有一個孩子模樣的小兵,在城樓上靠着一個火盆凍的直跺腳,薛凌南抬頭看了看那個孩子,皺了皺眉頭,身邊的齊飛感慨到:「都說下關城是黃金鑄就的城,怎麼如今竟是這邊模樣。」

這下關城原本是鳳棲國的邊關小城,皇帝蕭嶺崇尚禮樂,國內盛產黃金因而遭受多方窺視,卻因地勢獨特,易守不易攻,更有傳說,這是被聖女守護的國家,保其國泰民安。然而元宗6年,軒宗好戰,連侵幾國,雖都大勝,卻也耗了國力,急需補充國庫,便將目光投向了下關。而這城池也如傳說中一樣,攻打不進,不過一萬的人口,軒國這4萬人馬偏偏就是進不了城門,而在軒宗怒火中天之時,一神秘男人的出現逆轉了現狀,於是這地獄的火就燒進了下關城中。

薛凌南進了城,因天氣寒冷,周遭的商鋪竟都掩著門,毫無生機,宛如一座死城,轉過街角,還不見一個人,只能聽到自己噠噠的馬蹄聲。

「南哥,這天馬上要黑了,這前後不見一個活人,也不知道這官妓在何處。」齊飛拍了拍自己的黑馬,轉過頭問薛凌南。

「你還怕找不到一個那裏,縱使城中再清冷,想必那裏還是夜夜笙歌。」薛凌南倒是不在意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更是在意周圍的,不見一個活物。

突然,兩人都停了一下,然後接着往前走去,身後的房樑上出現一個瘦小身影,冷不防的薛凌南和齊飛都轉過了頭,房樑上的人楞了一下。那是一個像貓一樣的孩子,臉被凍的通紅,看起來極為普通,頭髮草草的束在腦後,穿着破舊的棉衣,那眼珠子卻明的發亮。

「喂,你是哪裏冒出來,我問你煥春樓在哪個位置。」齊飛見只是一個普通的孩子,便喊道。

「登徒子!」那個孩子大喊了一聲,向齊飛扔出一個雪球,便溜了。

「還不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有點意思。」齊飛一晃便躲過了那個雪球,「力道雖是小了點,但是這輕功可不一般」。

「跟着他去的方向吧,八成就是煥春樓了。」薛凌南拉拉自己的血玉馬朝着姑娘離去的地方前去。

煥春樓是全國最出名的官妓樓了,當初下關城被毀,遭殃的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和婦女,而更何況這裏人人都會歌舞音律,鐵騎沖入城中,除了搶奪珠寶,便是對這些少女下手,攻城之後,更是將其皇家大臣的女子收為官妓,受盡侮辱。

薛凌南和齊玉來到這裏,並不是為了尋歡作樂,而是找一個人,找這煥春樓的頭牌蕭瑜。

二人來的是個時候,剛剛入夜的煥春樓人聲鼎沸,熱鬧非凡,薛凌南抬頭看着樓上「煥春」二字牌匾,默默感慨,這字橫豎剛勁有力,確又透著柔媚,可謂是上乘作品。而這四層樓建築也是風格大氣,整體顯的輝煌而不至於財大氣粗,樓角的動物雕刻栩栩如生,這是金陵皇宮都沒有的木匠手藝,這樣的地方如今竟淪落為了尋歡作樂的齷齪之地,也是可惜。

踏入樓內,底下大廳內全是一些粗俗大汗,看其身材相貌,應都是軍營的人,講著下流的段子,大聲嚷嚷着。二樓都是些包間,中間建著一個百米的舞台,四周圍着白紗,若隱若現,兩旁坐着樂師,正在調音。

「二位公子,頭一回來吧,奴婢若蘭見過二位。」一個雖說是上了點年齡可仍具有風韻的女人來到薛凌南和齊飛的身前,半蹲身子行了禮,盡顯優雅:「公子好眼福,今晚可是我們瑜兒的新編歌舞演出,是要在大廳還是幫二位找個雅座呢。」

齊飛略略臉紅,看向薛凌南:「南哥,這……」

「找個清靜點的地方,我想見見瑜姑娘。」薛凌南此時更是感慨,如此端莊之人,一看便是出生高貴,這定然是下關城中曾經的名門望族的女眷,而如今淪落到如此地步。

「瑜兒晚上已經被萬將軍定了,我們這兒的姑娘個個都身懷絕技,公子喜歡哪一種,若蘭包您滿意。」

「我今晚只想見見瑜姑娘,有些事想與她聊聊」薛凌南從懷中拿出一塊令牌,令牌中間有一個玉刻的扇字。

若蘭立馬俯身行禮:「恕奴婢眼拙,竟是」

未等若蘭說完,薛凌南打斷了她:「今日我是奉命行事,不便伸張,我只是想見見瑜兒姑娘,不會耽誤太多時間。」

「若蘭明白,公子請隨我來,這馬上瑜兒要上台表演了,等她下台,我便請她過來。」

若蘭將二位領到了二樓的雅座,落座之後,便見一個只有十一二歲的綠衣小女孩端著茶點進來。

「二位爺,這是煥春摟最好的紅蓮碗茶」小女孩利索的給薛凌南和齊飛倒了兩杯茶水,茶湯漂亮清透,冒着熱氣,齊飛迫不及待的拿過喝了一大口,暖暖這在外面凍了一天的身子。

「這是牡丹綠茶酥,紅豆蓮花酥,青山綠豆糕」小女孩又從一個精緻的食盒中拿出了三碟茶點,以及兩盅湯,「今日天氣寒冷,蘭姨特地吩咐了奴婢帶了紅棗薑茶上來,給二位爺暖暖身體。」

「這牡丹綠茶酥做的可是真漂亮」齊飛到底是孩子心氣,立馬捏了一塊茶點,迫不及待的塞進嘴裏:「一口一個,你們的廚子想的也是周到。」

小姑娘一臉自豪:「那是,這都是瑜姑娘指導廚娘做出來的,姑娘最愛吃這些茶點了。」

「若不是心靈手巧的人,也不會有這些心思去做這些。」凌南喝了一口薑茶,也不禁感嘆:「金陵城中估計也找不到能做這些的廚子了。」

小姑娘帶着茶盤出去了,也不打擾二位的聊天,細細打量這屋子,裝飾簡單不落俗,桌子中間嵌著一個暖爐,在這寒冷的季節,使得茶湯不會變冷,也是極具心思。

「南哥,你說這官妓可真是精緻,比家裏的那些都茶樓都做的雅緻」齊飛這幾天趕路倒也是真餓了,吃的很是滿足:「要不一會我們吃了飯再走。」

「天下估計你是唯一一個,在春樓里只為了吃飯的男人」薛凌南調侃著齊飛,看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

忽然外面咚的一身鼓聲,整個煥春樓就突然的安靜了。

只見一個紅衣女子躍到中央,隨着音樂水袖飛揚,舞台四周白紗浮動,看的不是那麼真切,增加了幾分神秘,一個轉身露出了如羊脂玉般的後背,被紅衣襯的愈發白皙。音樂突然變的激烈,只見女子一個轉圈,兩邊的侍女拉着水袖,向外一扯,整個衣服撕裂,就在那一瞬間,又扯了一見白衣上身,露出纖細的四肢,舞台下的人都睜大了雙眼,對於普通的看客,是看不清楚剛才的換衣動作,而對於凌南和齊飛,卻是瞧了一個清楚,那如羊脂玉般的身子,就這樣在他們眼前完美的呈現,甚至齊飛覺得那個帶着黃金面具的女子朝着他們邪魅的一笑,似是將他們看了一個通透。

舞蹈結束,底下所有的看客直接將手裏的金子扔到了台上,一片熱鬧。這舞蹈看似妖艷卻不是一味的媚俗,身體的一招一式,都與音樂合為了一體,音律也是極為講究和複雜,「真不愧是下關城最美的女人,若不是當時戰亂,她應該能艷壓整個後宮了。」齊飛重新向桌上的茶點開始進攻,含糊不清的嘟囔著。

「二位爺,瑜姑娘到了。「門口傳來了清脆的一個女聲,然後房間的門打開了,薛凌南看到了一個身着紅衣的蕭瑜,巴掌大的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嘴唇略薄,嘴角向上微揚,此刻頭髮簡單的盤起,斜斜得插著一枝刻成玉蘭花樣的玉簪,左耳上綴著一顆石榴仔狀的紅寶石,右臉頰上畫着一朵牡丹,襯着她的皮膚愈發白皙。蕭瑜步入屋中,對着他微微彎腰行禮。

「二位爺久等了。」聲音也是軟軟糯糯極為好聽,蕭瑜從身後的婢女手中端過食盤,放在桌上,「下關城偏遠,旅途勞累,奴婢讓人準備了些許熱菜,廚子手拙,也是現在才能上來,願二位爺不要嫌棄。」

「公主客氣。」薛凌南和齊飛起身,眼前這位女子依舊保持着他的高貴氣質,不卑不亢。

「二位爺開玩笑了,哪裏有什麼公主,我只是這裏的一個花魁,二位還是吃點東西,暖暖身子。」蕭瑜將筷子與碗勺一一布好,笑道:「難道你們兩個要站着吃飯么。」

齊飛盯着這一桌的菜,不禁的咽了咽口水,糖醋魚,外形切的完整漂亮,扔進油鍋,炸的外酥里嫩,再淋上熱乎的醬汁,酸甜可口;辣椒炒肉,選用最嫩的部分,肉焦香而不柴,入口微辣,能下一碗米飯;晶瑩剔透的小餛飩,皮薄餡大;紅燒肘子,大塊的肉晶瑩剔透,外皮軟糯,入口即化;清炒白菜,冬日裏面難得的蔬菜,正好解膩;最後再來一碗小湯圓甜湯,甜甜糯糯。

齊飛一抬頭,便看到蕭瑜臉上戲謔的笑容:「快吃吧,你們這一路路過賢梁城之後,應該就沒有正經的吃過一頓飯了。」

齊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看向了薛凌南:「南哥。」

「吃吧,你剛剛就想着今晚在這裏吃飯,如今如願了,還不謝謝公主。」薛凌南知道齊飛就是一個吃貨,前幾年在外征戰沙場,也吃不到什麼,自從回了金陵城后,就吃了一個天南海北,恨不得將那些廚子都搬回家裏。

「要是再叫我公主,真的是和我過不去了,就叫我瑜兒吧。」蕭瑜拿起之前的紅蓮碗茶,叫後面的婢女換了新茶過來,用桌子中間的火盆煨著:「剛剛蘭姨告訴我,二位是密扇司的人,且持着玉扇令,奴婢眼拙,不知二位如何稱呼。」

薛凌南停了一下筷子,隨即又夾了一塊糖醋魚:「只是一塊令牌而已,瑜兒姑娘能信么。」

「這天下的令牌都是可以仿製的,可密扇司的令牌是想模仿也模仿不了的,蘭姨在這裏5年,之前密扇司的玄武大人來過,不能認錯的。」

「是么,看來密扇司的規矩不嚴,之前應該沒有案情需要來下關城調查吧。」

「或許是您不知道呢,這天下的事情也不是人人都能知道的。」

「那瑜兒姑娘覺得我是誰。」

「這持着玉扇令的人,是如今的青龍、玄武、白虎、朱雀大人,玄武大人已經見過一面,那隻能是其他三位大人,可密扇司雖說是隸屬皇上,住在皇城腳下,但也不至於薪水高到可以穿的起繁雲錦吧,更何況,袖口綉著金絲線,這花紋,可不是一個普通綉娘可以繡的,是唐家的雙面綉。」

「瑜兒姑娘好眼力,不愧是……」薛凌南停了一下。

蕭瑜喝了一口茶,向後擺了擺手讓婢女都出去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將軍不必在意。」

「將軍,你又如何斷定我是將軍。」薛凌南這回是真的放下了筷子,一旁的齊飛並不在意二位的對話,拚命的往嘴裏塞吃的。

「這如今能拿到玉扇令當過路牌的人,還能穿起唐家雙面繡的,也就是三代都效忠皇室的護國大將軍薛凌南將軍。這南大將軍自元宗3年,便交了軍權,撤回金陵城,向皇上討了特權,不問政事,替外公經營商鋪,倒也是個神奇的人。所以,南將軍此次前來,奴婢也是好奇,是為私,還是為公。」

「瑜兒姑娘聰慧,也是瞞不住在下的身份。」薛凌南拿起來了勺子,他自幼愛喝小湯圓甜湯,這湯做的確實不錯。

「不是我聰慧,而是你並沒有想瞞我,你這麼心細的人,又怎麼輕易露出自己的身份痕迹,只是你覺得沒有必要,不是么。」。

「是,我不想瞞着姑娘,瞞着,最終也是會知道的。」薛凌南到淡淡的一笑,也許這一趟並沒有來錯。

齊飛喝了自己碗裏的最後一口湯,嘟囔到:「沒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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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來南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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