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壽宴

天元國，將軍府。

「恭喜蘇將軍啊！」

「同喜同喜，快快請進。」

「恭喜，恭喜。」

「首輔大人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啊，大人快請！」

「......」

伴隨着諸多道賀之聲，將軍府上下一片喜慶，今日，天元國幾乎所有文臣武將都齊聚在將軍府，那等景象可謂是熱鬧之極，甚至就連親王，皇帝都派人送了賀禮過來，這無疑更令得將軍府臉上有光。如此隆重高規格的待遇不為別人，只為這天元國第一戰神，蘇穆！

蘇穆自十六歲從軍，沙場宿將，大大小小無數戰，為天元國立下了不可磨滅的戰功，如今他六十大壽，自然是隆重之極。

後堂之內

「宇軒，你姐姐去哪裏了？」

後堂首座之上，一位青色華服的老者端坐，老者眉宇之中散發着逼人的英氣，即使年過六旬，仍然精神奕奕，雙目並沒有尋常老者那般渾濁，反而銳利的如雄鷹一般。不用細想，這位老者定是這將軍府的主人，天元國第一戰神，蘇穆！

老者雙目掃過後堂的各個角落，並沒有發現他想要見到的那道身影，隨即眉頭一皺，對着下站的年輕男子問道。

被問的年輕男子錦袍在身，長發束起，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讓人一看就知道是一位文質彬彬的世家公子。

此刻年輕男子聽到華服老者的問話，身體一顫，雙手不自覺地有些輕微顫抖，眼色飄忽不定，並沒有立即答話。

華服老者見狀，眉頭不由得皺的更深，

「嗯？」

「回稟父親，姐姐，姐姐她去普陀寺進香去了，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錦袍年輕人聽出了華服老者語氣中的不滿，當下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他一直低着頭，看都不敢看華服老者一眼。

「進香？和誰去的？」

「和母親一起去的。」

「胡說！」華服老者一拍桌案，頓時嚇了錦袍年輕人一激靈。

「我剛剛還與你母親見過，她就在後花園之內侍弄花草，進什麼香？！」華服老者一吹鬍子，顯然對年輕男子欺騙他感到不滿，怒聲道：「快說，你姐姐哪去了？」

「姐姐早晨說閑來無聊，出去逛逛，至今未歸。」

錦袍年輕人終究是抵擋不住華服老者的氣勢，瞬間軟了下來，吞吞吐吐道。

他的心中忐忑之極，一方面擋不住華服老者的質問，不得不說，另一方面又在心中暗暗祈禱著不要被姐姐知道他出賣她的事情，要不然他就慘了。

「混賬，一個女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外面鬼混，這是要將我將軍府的臉都丟盡嗎？來人吶！」華服老者聞言，一下子站了起來，怒喝道。

華服老者話音剛落，從屋外迅速跑進來一名身穿護衛統領衣服，手持長劍的男子，這名男子年歲在三十左右，面色剛毅，氣息沉穩，即便是在練武之人中也並不平庸。他進來之後先是四周看了看，然後帶着些許疑惑向首位的華服老者抱拳道：「老爺，有何吩咐？」

「墨展，你速速帶人，全城查找小姐的下落，遇到她立刻帶回來。」華服老者長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道。

被稱為墨展的侍衛聞言，就知道小姐又跑出府去玩了，當下苦笑了一聲，問道：「那小姐要是不願意跟屬下回府呢？」

「那你就把她打暈了帶回來！」華服老者眼睛一瞪，大聲道。

墨展也沒想到華服老者能說出這麼簡單粗暴的辦法，當下也是無奈一笑，但卻不敢多說什麼，只能稱是。

臨走之前，他看到不遠處的錦袍年輕男子正一個勁的向他搖頭，表示千萬不要按照他的說法去做，但華服老者只是瞥了他一眼，錦袍年輕男子就一激靈，不敢再有什麼小動作。

墨展暗中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然後迅速退出了房內。

墨展走後，華服老者在屋中來回踱步，沉聲道：「你這姐姐，整日不做正事，天天就知道鬼混，平日由得她，今日倒好，連她爹的六十大壽都不來了，簡直是豈有此理！看她回來我不好好教訓她！」

這已經不是華服老者第一次放下這樣的狠話了，但每次都是教訓幾句，不了了之，可見他對於這個女兒還是相當寵愛的。

「......」

西市大街

「哇，紫蘇，你看這個，這個好好玩。」

西市大街之上，兩位妙齡少女在來回的轉悠，前面那一位身着淡紫色衣裙，長發隨意紮起，精緻的臉頰上有着一股掩飾不住的俏皮，顯然是一位古靈精怪的主兒。

而後面那一位，則是一身丫鬟的打扮，但其衣着用料皆是上上之選，由此斷定，即便非宮內人士，那也必然是王侯將門之家。

身後那位小丫鬟一路碎步小跑跟着前面來迴轉悠的女孩，還連連喊道：「小姐你慢點！」

淡紫色衣裙女孩挑挑這個，看看那個，但最終都是放下，然後繼續逛。不得不說，女人在逛街上，有着非凡的天賦。

終於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孩在一個小攤面前停了下來，美目一直盯着那把似乎並不怎麼起眼的紫砂壺。

「小...小姐，我終於趕上了。」後面的小丫鬟氣喘吁吁地跑到淡紫色衣裙女孩的身邊，大口喘著氣說道。

淡紫色衣裙女孩瞥了她一眼，小嘴微撇，輕哼道：「紫蘇，你真沒用，跑這麼兩步就喘成這個樣子，真給我丟人。」

被叫做紫蘇的小丫鬟翻了翻白眼，說道：「您天天在外面晃蕩，您當然不嫌累。」

喘了兩口氣，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三步並兩步走到淡紫色衣裙女孩的身邊，附耳說道：「小姐，咱們快走吧，今天是老爺六十大壽，他要是發現你不在府中，回去我們兩個都得完蛋！」

「哎呀，時辰還早，再玩一會吧，再說了，我還沒給爹選壽禮呢，爹六十大壽可是大事，我作為他最可愛的寶貝女兒，得選一個舉世無雙的禮物送給他！」淡紫色衣裙女孩眉毛一揚，揮了揮小拳頭，說道。

紫蘇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還舉世無雙的禮物呢，我只知道再不回去咱們都玩完了。」

「你說什麼？你大聲點！」

「沒，小姐，我什麼也沒說。」

「哼，你當我沒聽見啊，小心我揍你！」

無論在什麼時候，年輕女孩子總能夠吸引人的目光，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不一會兒周圍的人們都漸漸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打鬧的她們兩個。

見到別人都在看她們，紫蘇的臉色略紅，扯了扯淡紫色衣裙女孩的衣袖，小聲道：「小姐，咱們快走吧，別人都在看我們呢。」

淡紫色衣裙女孩一把扯開她的手，不滿道：「看就看唄，有什麼大不了的。」然後又把目光轉向了剛才的那把壺上。

這紫砂壺，怎麼這麼眼熟？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這位小姐，可是看上在下這把壺了？」

正當她努力回想在什麼地方見過之時，忽然一道笑聲傳來，人們回頭一看，正是他們面前這位壺主人。

這位壺主人也是一個風度翩翩的公子，白袍在身，溫和的笑容始終掛在嘴角邊，讓人如沐春風，不經意間就對他升起些許好感。

「哇，小姐，這位公子好帥啊。」紫蘇看了一眼壺主人，被他的溫暖笑容所感染，眼冒金星，滿面花痴地說道。

淡紫色衣裙女孩嘆了口氣，一拍紫蘇的小腦袋，才令她從那股花痴中清醒過來。

「你看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

淡紫色衣裙女孩沒好氣地教訓著紫蘇，回首之間，側顏正好讓這壺主人收入眼中。

清雅麗質，媚而不妖。

這是他心中的第一評價，此等女子，即使是以他的身份，都是前所未見。

壺主人對她的好感不僅上升了幾分，再度出聲道：「這位小姐......」

淡紫色衣裙女孩回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隨口道：「你這壺我要了，你開個價吧。」

壺主人微微搖頭，輕笑一聲，不緊不慢道：「一萬兩。」

「一萬兩？？」

「一萬兩？他怎麼不去搶啊？」

「什麼壺能值一萬兩？」

「這傢伙，腦子有毛病吧！」

壺主人話音剛落，四周圍觀的人頓時都紛紛驚呼出聲，不可置通道，甚至有一些人還以為他腦子是不是有了毛病。

「喂，你這傢伙還真敢張口，就算是給宮裏進貢的壺也不值一萬兩吧？你這破壺憑什麼要這麼多錢？」紫蘇聞言，也是大眼睛一瞪，雙手掐著腰，大聲道。

而淡紫色衣裙的女孩卻是沒有出聲，只是眉頭一皺。

壺主人見狀，只是淡淡笑了笑，說道：「世人目光短淺，不識異寶。此乃唐雲石瓢，相信小姐不會沒有聽說過吧。」

淡紫色衣裙的女孩聞言，臉上頓時湧現出一股喜悅之色。果然是唐雲石瓢，剛才她就覺得有一股熟悉之感，但始終不敢確認。她很早就聽爹爹提起過唐雲石瓢，爹爹一生愛茶，更愛收集名貴茶壺，許多名貴的茶壺都在府中後堂內存放着，但唯獨唐雲石瓢苦尋數年不得，沒想到今天遇到了。

無論如何都要把它買過來！

但她似乎不擅長講價這回事，別人要多少，她只要喜歡就會買。

隨即她回過頭，沖着紫蘇小聲說道：「紫蘇，快拿銀票。」

「啊？小姐，你真的要買這什麼什麼瓢啊，一萬兩銀子，就買一個破壺？」紫蘇聽得自家小姐的話，本來就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沒有聽說過什麼唐雲石瓢，但她卻知道一萬兩銀子她一輩子也賺不夠。

「少廢話，快拿錢！」淡紫色衣裙女孩輕咬銀牙，心中狠狠地詛咒著這個漫天要價的傢伙，但卻又不捨得這麼放過。

「小...小姐...」

「怎麼了？」

「咱們的錢不夠...」

「你帶了多少？！」

「只有...只有五百兩。」

「啊？你怎麼帶這麼少？！」淡紫色衣裙女孩翻了翻白眼，不滿道。

紫蘇也是有些委屈，小聲嘟囔著：「平時出來玩又買不了多少東西，帶那麼多錢幹嘛，萬一丟了呢。」

淡紫色衣裙女孩看着不靠譜的紫蘇，很是無奈。

她現在心中很糾結。如果回家拿錢，那肯定被爹爹抓住，就再也出不來了，可如果不拿，難道就這麼白白放跑了這個壺？

淡紫色衣裙女孩從來都不擅長掩飾自己的表情，所以她內心的所有想法此刻全部都寫在了臉上。

壺主人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如果小姐此時手頭不寬裕，可先行欠著。」

「欠著？」

淡紫色衣裙女孩和紫蘇同時一驚，不明白這壺主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紫蘇先反應過來，大聲嚷嚷道：「你什麼意思？我們家小姐還買不起你這個壺嗎？你這麼獻殷勤，是不是想趁機占我們小姐便宜？」

「紫蘇！」淡紫色衣裙女孩美目一瞪，示意她不要隨口胡說。

「呵呵，在下只是覺得與小姐有緣，再者說，看小姐的衣着打扮，定是貴人，想必也不會賴這區區一萬兩的債，如果小姐覺得尚可，壺便先行拿去，至於欠款，三日之後，在下在此地恭候。」壺主人淡淡一笑，不急不緩道，以淡紫色衣裙女孩剛才的表現，他相信她肯定不會拒絕這個提議。

淡紫色衣裙女孩本來還在猶豫，忽然看到一群身披鎧甲的士兵正在向這邊走來，而領頭的正是她最熟悉的墨展！

糟了！這一定是爹爹派來抓她們回去的。

紫蘇這時候也看到了墨展，頓時慌了起來，急聲道：「小姐，咱們快跑吧，要是被墨侍衛抓回去，老爺不會饒了我們的！」

看着離這邊越來越近的墨展等人，淡紫色衣裙女孩此刻也顧不得許多，一咬牙，一把拿過壺，說道：「三日之後，此地不見不散。」

「姑娘芳名？」

「蘇元夜。」

說完之後，她與紫蘇便一溜煙地鑽進了一條小巷之中。

「元夜，倒是個好名字。」壺主人望着消失不見的兩女，微微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