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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幾年都沒有哭過,夏伸出十個手指強調到。

「可你今年就哭了好幾次。」

夏不說話,眼淚汪汪的看著我,我揪起我的床單,說「來,我也給你蓋個床單,你給我哭個。」

夏瞪我一眼,笑了。夏肯定是不會睡的,我也睡不著,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坐在窗戶邊,什麼都拉,天南海北的拉,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那晚聊的什麼,會讓我笑了一整晚。

第二天,天還沒有亮,我感知到海的味道,問夏,想不想去海邊,見見海。

我悄悄的從地下室里拖出落滿灰塵的自行車,車上的油漆是我自己上學是塗上的,五顏六色,騎在路上絕對回頭率暴漲。我騎車帶著夏去海邊,這是熟悉的海的味道,我張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夏坐在車座上不停的問我,還有多久才會到。

夏看見了海,只會出現在書本里的海,只是今天的太過平靜,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腥腥的味道,我指著眼前的小島說,等到了晚上,這裡都會被海水漫過。

夏驚奇的問,真的嗎?真的會漫過這麼多。夏站在小亭子上等日出,滿臉都是期待,說,自己是班級里唯一一個沒有去過海的,這次,她終於看見海了,還是南方的大海。

媽媽打來電話,說回家吃飯,夏搖搖頭,說自己就想坐在亭子里看海,想看海一點點的漲潮,夏看著我的眼睛,隱忍住自己的情緒說「我怕我會哭的。」

我點點頭,自己一人回家,我的家太復古了,裡面充滿著個各種各樣年代感的家居,一直捨不得換,直到今日,我走到一個復古家居店裡,都會有一種總回到家的錯覺。

媽媽坐了一桌子海鮮,都是爸爸天不亮就去海鮮市場精挑細選的,爸爸還坐在廚房裡剝蒜,媽媽一個勁的給我剝蝦,張羅著往我行李箱里塞的容不得一絲空隙。我吃著吃著就哭了,離家十幾年,什麼都沒學會,就他媽的學會了想家和多愁善感。

我躺在沙發上,什麼也不想,就靜靜的躺著,其實我內心是害怕的,馬上,我就要到另一個陌生的城市和一群陌生人唇槍舌劍,據理力爭。走遍萬水千山,還是家裡的沙發舒服。

我去海邊看夏,夏坐在小亭里,看著水慢慢的沒過小島,中午的陽光是在強烈,烈的好像能把人撕裂,我和夏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看著海邊來來往往旅遊的人,這是旅遊的旺季,海灘中午的時候,就像鍋里沸騰的餃子,再加塞一個都會淤鍋。

亭子里也坐滿了人,有個小姑娘走進來,她的媽媽跟在身後,兩個人就跟姐妹一樣,看不出差別,她們興奮的和來自天南海北地人聊天。

「對,我們是也來旅遊的,我和閨女去了很多地房,趁著放假多出去玩玩。」

「對啊,這不是剛高考完啊,出來放鬆放鬆,考了多少,也不多,去了北京,還是個一流的大學,哎喲,咱也不懂,有個學上就行,以後都會自己享福,咱能沾到什麼福啊,都是花錢的老魔王。」

女人一臉幸福的炫耀自己,沒有問她們從哪裡來,要幹什麼,但女人和別人聊幾句就能把話題引導自己身上,引到女兒的學業上,引到令自己滿意的一切事上。

夏不在乎,一個勁的望向遠方,轉頭問我,海的那邊是嗎美國嗎?可能是吧,可能一直走是墨西哥。

你出過國嗎?

夏問我,但不等我回答,望著霧茫茫的海說,將來我一定會出去的,去一個誰都不認識我的地方。

可以啊,到時候我去找你玩。

雖然周圍全是烏央烏央的遊客,但夏在海邊完全的自我了,海的那邊是夏不曾去過的世界,我知道夏逃離巷口,逃離自己悲慘生活的心,我也希望將來的她可以活在一個沒有人認識過夏的快樂小鎮。

我們到達另一個城市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一點,城市裡還是依舊十分喧鬧,我們被酒店改告知只有一間房了,還是出差之預定的,夏不相信,看著前台小姐說「漂亮姐姐,我可以多付給你點錢的,付給你的哦。」

夏的江湖經驗告訴她,大半夜一個男人領著女生還開放,無論酒店有多少房,也會告訴他們只剩一間了。可是這裡真的只剩一間房了。

夏背著書包站在門口,總是感覺其他房間隨時會有人退房的樣子。

一張床,夏是絕對不會安心睡下的,我也睡不著,夏有千萬個借口離開,我一個也不想聽,索性就坐在一起聊天吧。我坐在沙發一側,夏坐在沙發另一側,我不想說話,黑夜一來臨,就有一種無力感襲擊我全身,招招致命,我懶散的躺著,聽夏說話。

一夜眨眼間就熬過去了。

白天,我去開會回來后,看到夏趴在沙發上睡覺,心裡想著,還不如不帶她出來這一趟,讓她擔驚受怕的這樣,夏聽見我進門后,立馬醒過來。

我坐在窗戶邊上,伸手把玩著射進來的陽光,下午五點的陽光實在漂亮,漂亮的過分,暖暖的陽光照在我身上,困意馬上襲來,這就是這幾個月睡覺的獨家秘訣,靠曬太陽帶來的睡意入睡。

但這種睡意總是來得快退的也快,我在迷迷糊糊中翻身,咣當一身摔在了地板上,夏趕緊放下書扶我,我伏在地板上,看著窗外的夕陽,再過幾分鐘就要沉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媽的,入睡的時候一天就要結束了,結果一覺醒來,一天還沒有過去,我討厭夕陽西下帶來的消沉的感覺,望著那還剩下一點亮頭的夕陽,總讓人覺得自己也不過如此,就像一個燈油耗盡還在垂死掙扎的枯燈,只剩下豆大點灰暗的光。

我下意識的抱住夏,緊緊地抱住,這是我周圍唯一帶有生氣,並且生機勃勃的人,夏顯然是嚇了一跳,但她是懂我的,在我耳邊輕輕說了一句「還有明天呢。」

我喜歡這種擁抱,它讓我感到安慰,每當我內心陷入不可描述的沉淪,被黑夜包圍時,它總能帶給我對明天的嚮往,那是在海上遭遇風暴后再次踏上陸地的沉穩感。

我和夏走到酒店下面,今晚有場婚禮,是年輕人告別單身走向神聖殿堂的紀念,我和夏看到拱門上的名字,真好聽的名字,李好,容易。

夏說,叫容易的這個女孩一定不過的不容易。但凡名字里有的東西,命里都沒有。夏說自己被取名字叫夏尋,夏尋夏尋,就是瞎尋,到最後肯定尋不到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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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前最後一個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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