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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夏喊了我一聲,聲音很輕,我連忙應道,「怎麼了。」
「你看著店,我回去一趟。」
「我陪你吧。」我怕夏做出什麼傻事,不放心她自己出去,萬一男人回來打擊報復夏怎麼辦。
「沒事,我就是想歇歇,要不我在這裡坐著吧。」看的出來,夏很累,不想走動,順著櫃檯就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腿,把頭埋在裡面,縮的像個紙片一樣,恨不得鑽進牆縫裡。
沒有劇烈的呼吸聲,沒有哽咽的哭泣聲,只有安靜,靜的我不放心,用手碰了碰夏的頭,想著安慰一下,夏把頭埋的更深,躲開了我的撫摸,我想遞給夏一瓶水,可我知道,她是不會喝的。
我也蹲下,戳了戳夏的膝蓋,夏抬起頭,「怎麼了?」本該我問的話被夏搶先一步說出來,夏沒有眼淚,沒有悲喜,沒有憤怒,沒有任何情緒。
「別瞎想了,回頭缺的錢我給就是。」
「為什麼?你的錢是大風的刮來的嗎?憑什麼你給啊。」說著,夏站了起來,走到水龍頭旁洗了把臉,像個進入暮年的老人一樣,步伐遲緩的走到櫃檯里來,猛吸一口氣,吐出來,又吸一口,吐出來,來來回回數次。
我看著夏,就像看著一個丟失一毛錢而嚎啕大哭的幼兒園小朋友一樣,只是,夏沒有嚎啕大哭,我也不知如何安慰。
夏拿出手機,一個鍵一個鍵的往下摁著,「喂,姐嗎?你上次說你要租房子,我給你找到地了,你來看看嗎?就在筒子樓里。」夏的臉部就像有個開關,對方接電話的一瞬間,憂愁的臉上秒變開心,語氣輕揚的向對方宣布好消息。
「現在有空嗎?那你來吧,我在煙爺的酒吧幹活呢。」夏神情開始有了期待,期待對方的趕緊到來,對方是誰?怎麼會有一秒改變夏心情的奇妙能力。
夏趁著那人到來的空檔,又播出去幾個電話,談話的內容如出一轍。
「哥,我是冬子啊。」
「對啊,放假了。」
「哥的生意這麼好,需要幫忙的嗎?」
「我有的是空,隨叫隨到。」
「那您需要給我打電話,我一定去的。」夏滿臉的期待和笑容,接電話的人也一定感受到了。
距離夏從偷她錢的男人家裡出來不過十五分鐘,夏的情緒轉變太快,我有點跟不上。
夏打電話邀請的女人來了,坐在櫃檯前,和我搭訕,我一句話不說,「他是個啞巴。」夏指著我解釋到。
我微笑,點頭,恨不得這個女人趕緊離開,她的身上到底噴的什麼,就像生化武器一樣,我實在受不了,分分鐘想窒息死亡,有種臭雞蛋加臭豆腐的奇妙感覺。
「姐,香水真好聞。」夏誇到,確實,夏口中的姐臉上確實沒有拿的出口誇獎的地方,手指蓋也沒有任何修飾,只好在香水上下文章了,夏,你怎麼開的出口。
「姐,你不是要租房嗎?二樓最西頭有一間,我給你問好了。」那是夏的房子,那她住哪裡?
「姐,你要是住,明天就能住進去,你住的那個地方,又偏又遠,有什麼好男人也找不到姐啊,再說這裡近,前後到處都是酒店,還有發店,姐這個姿色,准賺瘋了啊。」
夏的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不三不四的人也跟抹了蜜似的誇。
租房子的女人顯然不滿意夏的價格,「這麼貴,就這麼點地方,想錢想瘋了吧。」
「姐,這個地方誰不知道,又有幾個人知道你住的那片地方呢,再說姐身材這麼好,這麼漂亮,不是分分就掙回來了。」
「那要是你說的這麼容易,我把那些人都讓給你,你去掙。」
夏笑嘻嘻的迎過去,說「姐,我哪能行啊,你看我這臉,眉毛跟比手指頭還粗,臉比鞋底還長,怎麼行,姐看著就像十八的,我一看就跟二十八的一樣。」夏自損起來也很賣力的,接著夏指著我問,「不信你問問我們店的啞巴。」
我有點懵,點點頭表示贊同,之後,夏又一次次甜言蜜語讚美夏,從四百五降到四百,租出了自己的房子。月底才能見到錢。
「你住哪裡?」我問。
「有的是地方。」夏說。
剛才的事情放佛過去了,夏拿出一張紙算著自己的帳,我覺得夏有點傻,丟了這麼多錢,怎麼不會找警察幫忙,我走過去,正經的給夏建議到「夏,你應該報案的。」
夏停下手中的筆,扭頭看我,想看一個智障一樣,眼睛一眯,面露迷茫,發出一個「啊」字,我重複了一遍,「你可以報警,有事找警察。」
「嗯,你說的很對,是個不錯的辦法。」夏低頭看著自己的賬單,點點頭。
我很開心,幫助到了一個陷入困難的女生,也很震驚,怎麼二十歲的人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夏只是點點頭,接受了我的建議,沒有任何行動,咔噠咔噠的摁著計算機進行自己的計算。
錯的人是我,也是很久后,我從夏的嘴裡得知,報警是沒有用的,是最蠢的一件解決方法,那晚,表面看著平靜如水,我們開著店賣酒,人們來來往往喝酒,但在衚衕裡面,筒子樓的女人都在接客,不時傳出讓人身體發熱的叫聲,平房裡有人在打牌,數額不菲,還有人在過堂里搓麻將,雙手煙漬,雙眼發紅的等著自己的好運。街頭大酒吧里,看著是唱歌跳舞,陪酒的許多都是未成年。
夏一但報警,刺耳的警笛打破這安靜的表象,必定會使整個街區波濤洶湧,到那時,夏不僅僅丟失一萬元錢,還會招來無數災難。
我三十年的生活經歷,在這裡毫無用武之地。
打烊后,我跟在夏的身後,說,「送你回去吧。」
「什麼?」夏好像沒聽清,回頭看我。
「送你回去啊。」
「這麼近的路,不用了。」夏很乾脆的拒絕了我。
「可是,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那個男的回來找你事怎麼辦。」
「不會的,他剛出來,不會再進去的。」看來那個男的剛從監獄出來,這種人一定和社會脫節了,我更擔心夏的安全,問夏「你自己一個人真的可以嗎?」
「可以,走了啊。」夏擺擺手,騎著車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關門。
我很好奇,夏的家人呢,怎麼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個地方?我還是擔心,走到夏租住的筒子樓下,她屋裡的燈還沒與打開,我等了會,還沒有打開。
「夏,你在哪裡啊?」
「家裡啊。」
「我在你家樓下,你真在家嗎?」
「啥?」兩秒后,屋裡的燈打開了,探出個小腦袋,看著底下的我。
「我就怕那人找你事,不放心。沒事就好。」我掛斷了電話,離開了,整棟樓里沒羞沒臊的噪音實在是不能多說一句。
夏後來告訴我,回到家的那一刻,她就趴在床上痛哭,接到我電話的那一刻,她早已經哭抽搐了,接完我的電話后,哭的更是喘不上氣來。
我把車停在地下車庫,躺在車上,回想起今天的一幕幕場景,今天的事情太多了,我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就被迫的帶進去經歷了一番,我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開始起浪,開始澎拜。
我平生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場景,一個女孩,提著刀,眼神堅定,目露凶光,去為自己找個說法,對方是剛從裡面出來的地痞無賴,但這一點都不影響這個姑娘的生猛,我閉上眼,感受她揮刀時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今夜,沒有任何令人窒息的壓抑感將我包圍,我回到家裡,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思索,這是我最正常的一天,我睡的很早,睡得很沉,也很香。
夏睡得好嗎?她少的錢怎麼辦?她搬家要到哪裡去?我都想知道,我拿起手機,問她「早上好啊。」
「什麼?」
「早上好啊。」
「好。有什麼事嗎?」
「就是問問你,有沒有晚上找你事,昨晚還挺嚇人的。」
「沒有。」
「那行,你今天搬家嗎?」我問道。
「嗯。」
「用幫忙嗎?」
「啊。」
「我是說,用幫忙嗎?」
「不用,我下午一會就弄完了。我吃飯了,掛了啊。」夏說完掛斷了我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