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同齡人的生活

?男子坐上不遠處陰影里停放的轎車，司機啟動車子，前面隱藏的車標翻了出來。

「開車。」男人命令道。

車子穩重的起步，迅速離開。

「是這樣的，老闆。已經查明了那個男孩子叫余舞陽，是個孤兒，十年前突然出現在北郊那一帶，被一個叫二嫂的妓女收養了。目前沒有上學，但是好像也並不是個文盲。比較能打架，幾乎從不吃虧。以前從沒有來過這裏，今日出現在這裏應該是個巧合。那個動作應該也只是巧合。」

男人閉目沉思，助手一時不好接話。

車裏的空氣幾乎凝滯，男人卻突然問：「馬友晨那裏安頓好了？」

助手道：「是，安頓好了。」

男人仍然閉着眼，但是思緒卻紛飛不已，就如同在辦公室里那生死一線之間的場景，如同慢動作般反反覆復在他腦海中上演。

馬友晨是他在學生時代就認識的朋友，兩個人從不打不相識開始到昨日，已經認識了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呀，就算自己天性多疑，對於馬友晨也放鬆了些警惕的。否則不會在他轉走了兩千萬之後才發覺，也不會重新調查的時候才知道他還有另一個女人，另一個孩子。有很多事情只有深入挖掘前因後果才能知道真相，比如馬友晨的那個私生子不是他的。

作為二十三年朋友的紀念，他決定把那五百萬留給馬友晨的老婆和女兒，所以他只收回了一千五百萬。

馬友晨究竟是窮慣了還是怎麼的，區區兩千萬而已，值得他冒險給自己準備了一顆子彈嗎？還是說，另有人給他畫了一張餅，如果他給自己一顆子彈，那麼對方就會給他更多的兩千萬？這件事情還需要深入琢磨一下，考察一下，調查一番。

而最詭異的是，自己能躲過那顆子彈全憑了草地上那個少年的玩笑般的手勢！

是的，男人是在那座反光大樓那個房間里遇到偷襲的，偷襲的人是他二十三年患難與共的好朋友，當時他其實是打算告訴他，跟他最久的人，都在海外有個賬戶，而馬友晨的海外賬戶里已經存了八千萬！他以前總是想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告訴馬友晨這件事，怕太刻意了讓對方覺得自己用金錢來衡量二人的關係。

所以他提到了兩千萬，他只是想告訴馬友晨，加上那兩千萬，你已經是個億萬富翁了，跟着兄弟，沒必要偷偷摸摸的轉錢。

可是馬友晨只聽了兩千萬，就拔槍了。

他當時面對着窗戶，只是隨意掃視着廣場的景色，但是他的視力非常好，好到了看着那個少年眯着眼睛沖自己的方向用手指打了一槍，完全是下意識的，他偏了偏頭。一顆真的子彈嵌在了他前方的防彈玻璃上。他有三秒都是處在茫然的狀態，因為子彈經過耳邊的時候，給他造成了一定的影響。也許，那三秒他都在確認那顆子彈是否真的存在。

他不是個愛感情用事的人，所以回過神的第一時間按下了安保鍵。在他隔壁房間有個隱蔽的小空間，那裏有他的私人保鏢，就是後來扭著馬友晨胳膊的兩個。

馬友晨被制服了，手槍被銷毀了。

而他，卻若有所思的看着廣場上那個依然悠閑的少年，跟馬友晨進行了此生最後一次對話。

夜幕降臨，歪歪還是沒有悟到二嫂的用意。

「時間到了。」他只是覺得不論如何，完成了二嫂交代的事情，可以回去了。

他轉了一圈兒，找到了能到一山公寓附近的公交車。正常點下班的人竟然不多，周圍大樓里依然燈火通明，比白日裏更多了絲神秘氣息，看着那一個個方形的亮塊兒，你會不由自主的猜測著在裏面發生的事情，是否有誰在那裏憑窗眺望。歪歪幾乎睡了一日，可是這麼悠閑也讓他覺得乏味，上了車，問了司機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路程，便在最後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昏昏欲睡。窗外掠過這個世界上排名前幾名的超級城市的繁華，卻只能給一個流着哈喇子的少年貼在玻璃上的臉打上忽明忽暗顏色各異的光影。

「今天有什麼感受？」二嫂雙眼熠熠。

「二嫂你坑我呢吧，一共三百塊錢，打車就花了二百九，我回來可是廢了九牛二虎之力啊！」歪歪逮到機會抱怨。

「這都是次要的，你就說你感受到了什麼？」

「感受？那裏物價很貴，人都跟神經病似的。」歪歪想起了黑傘男詭異的笑，司機大叔一個午飯的功夫被顛覆的人生觀。

「其他呢？二嫂問著就有些失望。

歪歪歪著腦袋，要不要說那裏的人都比自己年紀大？

二嫂得不到想要的答案，搖搖頭走了。歪歪看了看餐桌上有飯菜，頓時一陣歡呼，衝過去大快朵頤了。二嫂本就蕭瑟的背影更是矮了一截。娘娘腔觀察著歪歪，是真的沒心沒肺，看着蕭索的二嫂，娘娘腔跟着她進了屋。二嫂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沒有說話，但是整個人一看就沒了精氣神。

娘娘腔走過去坐在她身旁，瞥了一眼毫無反應的二嫂，一把摟過來，摸了摸她的頭頂，道：「別太心急。」

二嫂悶悶的說：「他都十六歲了，是我耽誤了他。」

娘娘腔道：「是你養大了他。」

二嫂頓了頓，才道：「可他畢竟大了，不能再這樣混下去了。」

娘娘腔安慰道：「他會有好前程的，不過他不是一般的孩子，需要不同的方法。」

二嫂轉頭看着娘娘腔，問道：「什麼不同的方法？」

娘娘腔問：「你是不是想讓他去那裏感受一下真正的精英所過的生活，那種拼搏上進的更先進更優越的生活？」

二嫂點點頭。「錯了，一開始就錯了。」娘娘腔道：「他只是個孩子，生活的艱辛和拼搏，甚至那種身處高位的優越感，他體會不到的。」

二嫂茫然道：「那怎麼辦？」

娘娘腔看着窗外，那是一片荒涼的棚戶區，據說也要改造了，可是只有風聲沒有動靜。他說：「給他看看同齡人的生活，也許那才是他嚮往的。」

「同齡人的生活？」二嫂想了想，「你是說……學校？」

「高中、大學，他沒有去過的地方，讓他去看看吧。哦，今天一個客人給我那裏留了幾張科技展覽的入場券，也可以讓他去看看。」

二嫂點點頭，有些猶豫：「你覺得他對這些會有興趣？」

娘娘腔笑道：「你沒發現他跟小四關係挺好的？對我就很差，我是個手藝人，小四卻是搞高科技的，而你，每當你教他知識的時候，你不知道他看你的眼神有多麼崇拜。所以我猜，歪歪敬重有學問的人。」

二嫂眨着眼：「歪歪，會崇拜的看着我？」

娘娘腔點頭，「你是當局者迷。」

二嫂笑了，笑着笑着掉下來眼淚。很難看，但是娘娘腔卻很溫柔的吻在她的額頭。

「歪歪，從明天開始，有幾個地方讓你去！」

夜裏，二嫂中氣十足的在客廳喊著，之後便是歪歪的抱怨聲。

今天二嫂讓歪歪去了市第三十九中學，也是市重點高中之一。歪歪在操場看了幾個班級上體育課，親眼見識了高中生們在操場上只跑一兩圈就快累趴下的柔弱狀態，即便跑步是自己最不擅長的，還是比這些孩子們要強幾倍！最後他搖搖頭轉進了一家附近的網吧，很是暢快淋漓的跟網友打了幾局遊戲，出來的時候華燈初上，正好回家！

依舊問不出什麼結果來的二嫂把歪歪正在吃的飯菜全部端走了。

第二天，歪歪說：「二嫂，你讓我去那些地方幹什麼你直說行嗎？」

二嫂只是劈頭丟給他一個信封。

歪歪嘆口氣，抽出了信封，是X市第三屆世界科技博覽會的入場券。

歪歪去了。科技館很遠，需要倒車。

歪歪去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了，科技館外面沒幾個人，有幾個大傘底下擺着幾張桌子，亂七八糟的放着一摞摞的傳單。傘下的人懶洋洋的聊天，沒有人去看一眼逐漸接近的維阿。

臉上掛着娃娃般的笑容，施施然的走進了一路標示清晰的大門。裏面的保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道：「請出示您的入場券。」

歪歪掏了掏兜子，幸好今天沒隨手扔了。

保安看了看，是最普通的入場券，便放行了。

入場后是一個長長的通道，周圍用廣告版給圍着。中間放着一台擬人化的機械人，歪歪走過的時候，機械人很熱情的擺擺手：「你好，年輕人，你今天來的有點晚了哦！」

歪歪嚇了一下，不過還是繞着走了過去，畢竟常看電視，歪歪還是知道機械人這種存在的，但他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好奇下還過去摸了摸。機械人便道：「小夥子，你不知道天才的大腦不能隨便摸嗎？」

歪歪差點笑噴了，他表情輕鬆地進了會場。

會場內很大，分了無數個小格子，歪歪邊走邊看，不論時不時用外語交談的外國人，還是中英文流利轉換的精英，旁邊有小姐姐端茶倒水。

整整四個小時，歪歪從來沒有覺得時間過得這麼快，這裏不像很多展覽那樣什麼人都有，大人小孩子老人的到處都是，這裏的參觀人群很特定。有一群小學生，是集體組織的，很守規矩，在每個大展位面前停下，會有老師給講解。還有一群中學生，看起來校服各不相同，但是卻是由幾個人領着一道參觀，看樣子是集結了一群科技愛好者。大學生多了些，他們三三倆倆的逛著，還不時的比劃着，交流着。歪歪突然很羨慕他們。

不是為了別的，而是他們這種總是沉浸在科學的氛圍內的樣子，令歪歪很嚮往。

這時候，身邊一個展廳的工作人員問歪歪：「這位同學，你是哪個學校的？有沒有參加固定的興趣小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