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探望（二）

進了洞，發現這洞中並無異常，便摸索著進了洞中洞，四周的岩壁上，大小不一的許多洞中，有幾個裡面擺了寢具，及一些日常用器。狄無塵細細看著，待她看到一枚銀簪，立刻濕了眼眶——是青兒！看來，青兒和爹娘在一起。

「爹，爹......」天兒在外洞叫了起來，狄無塵立刻沖了出去，外面正是狄風。只見狄風先是愣了一下，淚水便奪眶而出，顫抖的喊了起來，「快，快來，是無塵，無塵回來了！」說罷竟扯著無塵的胳膊，嗚嗚的哭出聲來。這狄無塵為了見家人，又施了幻術。清未和青兒聞言立刻也進了來，清未把將狄無塵抱著拍了幾拍，泣不成聲，青兒只是默默流淚。

「青兒，別哭，我來了！」說著將青兒也攬在懷裡。青兒將頭埋在狄無塵的胸膛，臉色連連變了幾變，「你，你中的妖法，還沒解開？」

「我......」狄無塵垂下頭去，女仙之體，讓她難以言說，「還沒有！」說著便垂下頭去。青兒看他的樣子，眼神暗了暗，「無塵，你看看我！」

「青兒！」狄無塵立刻抬起了頭，看著青兒。

「我老了。」青兒說道。她的容貌看起來二十多歲，雖不老，比起狄無塵十幾歲的樣貌，卻是顯得略有些不同了。

「我不知你給我吃的是什麼靈丹妙藥，但是你容顏未改，我卻老了，我可能等不到了。」青兒有些喪氣。

「不會的！你不會老的，爹也不會老，娘也不會老的！」爹娘看起來雖蒼老了幾歲，精神倒還矍鑠。他拿出了一大包丹藥，「你看，我準備了這麼多丹藥！每個都寫明了用法，你們按我說的慢慢服用，定能長生不老！」

「你真成神仙了？」狄風平復了心情，開口問道。他是後來才聽青兒說狄無塵變成女兒身的事情，又親眼看到兒子飛上了天，只知道事情蹊蹺，卻仍是糊裡糊塗。

「我也不知道！」狄無塵同眾人一同進了里洞，圍坐在一起，沉吟半晌才道，「有個神仙跟我說，我原本就是神仙，是被封印了仙元在人間轉世輪迴，之前並非妖術，而是被解了封印。」

「來人間歷劫的？」狄風聽聞廣博，立刻接了一句。

「不是，是被神仙爹娘拋棄了的！所以，我不想當神仙，我只想當人，想和爹娘在一起，想和青兒成婚。」狄無塵趕忙表露心跡。青兒聽說，眼睛亮了亮，又暗了暗。

「你是神仙，和凡人果真不一樣，你還和四十多年前一模一樣。」青兒道。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狄無塵忽然又絕望起來。天上九百多年，人間要多少年？她和青兒，難道再無可能了么？她又不敢說，她有她的私心。她夜夜夢到的，都是她的青兒！

「孩子，你既然是神仙，就好好的當神仙吧，你在天上若忙起來，一年半載抽不得空，我們幾人也怕是入了土了。仙凡終究有別。」狄風作為男人，素來心中有計較。此番情景，這兒子，怕是白養了。都羨慕神仙，可是家中真有一個神仙，連最普通的天倫之樂都沒有了。清未一直默默的擦眼淚，一語不發。

「爹，你要相信孩兒！孩兒只有爹娘和青兒！除了你們，別的親人都沒有了，孩兒每日晝夜不分的修行，就是為了能早日求得男兒身，好和青兒成親！」狄無塵拉著狄風的手說道。

里洞要敞亮一些，狄風也看到了狄無塵消瘦的臉龐和眼下的烏青，知道他過得並不安適，便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爹，娘，你們怎麼住在這裡了？是因為來打擾的人太多了嗎？」狄無塵轉了話題。

「前二十年還好，三十多年以後，不知道從哪裡來了一個道士，說是喝了我們的血便可長生，竟要抓了我們放血，我們便逃了出來，還受了很重的傷。虧得那千年靈芝，吃了便好了。我想起這個山洞，就在這裡安頓了下來。沒想到這洞內還有洞，冬暖夏涼，就一直住了下來，這一住，就是十年。」狄風緩緩言道。雖說得風輕雲淡，但當時的驚心動魄，膽戰心驚，卻是忘不了的。

「爹，娘！孩兒不孝，讓你們受苦了！青兒，對不起......」狄無塵自責不已。

「這仙丹，是多少人都求不來的東西，你給了我們，自是不必道歉。」青兒說道。只是，她的心愿，從來不是長生不老。

「這怎麼能怪你？這都是命！」狄風搖了搖頭。他和妻子期盼的一生，不過是家人團圓，老了以後含飴弄孫。

「這山洞終究陰暗，非長居之所，我此番定要安頓好了才去！」狄無塵已經盤算著如何造房子。虧得白念離給他的典籍囊括了所有基礎術法，這平地起樓也非難事。再教家人一些符咒之術，修鍊之術，也可自保延年益壽。如此想著，便暫別了父母，尋了一處山巔，風水絕佳，地方又隱蔽，天兒開山劈石，他負責運咒成樓，不過一日，便蓋出了如仙界一般無二的居所，又照樣移了棵參天大樹，引了一汪清泉。造好了房子，這才將家人請出了山洞，均坐在劍舟之上，由憫天帶了過去。

「爹，娘，青兒，你們以後就住這兒！」剛落了地，狄無塵便興沖沖的說道。這房屋雖不奢華，卻通風透亮，極為舒適。他在天界住了四十多天，早就艷羨，為父母惦記上了。

「真好！」清未連連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狄風也微微笑了起來，四處看著，只有青兒，眉間仍是籠著憂愁。

「青兒......」狄無塵心生不忍。

「無塵哥哥！」青兒才一出聲，眼淚便珠子般滾落下來，「你現在已經是神仙了，我只是凡人，你四十多日便有這等神通，與我早就不同！你再離去，怕與我也難相見，你我，怕是再無可能了！」

「青兒！你不樂意，我不學這些就是！我也再不去天上，我只要和你守在一起！」狄無塵的心聲脫口而出。

「你不去，也無法娶我！」青兒的眼淚止不住。

「青兒，你難道，不喜歡我了？」狄無塵也哽咽起來。

「我喜歡無塵哥哥，喜歡狄無塵，我今生今世，只喜歡狄無塵！」可是，你還是狄無塵嗎？

「相信我！我們一定能在一起的，一定可以的！我會隔一陣子就送些丹藥來，我不老，你們也不許老，我活著，你們也要活著，沒了你們，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無塵哥哥，你還會回來嗎？」青兒抬起眼帘，伸手摸了摸狄無塵的臉頰。

「會的！一定會回來的！」狄無塵心裡發虛，可是她不想被青兒發現。

二人的悄悄話才說完，二老便轉好了一圈，母親先開了口，「就是自己的親兒子，才對爹娘親！」先前的頹然之色被眼前高大房屋和開闊景色驅散。

「也算沒白......」狄風說了一半，忽然住了口。他不想此刻擾了清未的好興緻。

「爹，娘，上次走得匆忙，兒子也沒什麼本事，這次就教些符咒之術，免得爹娘再被壞人欺負了！」狄無塵此番決心一定要將家人安置的妥妥噹噹！

白念離不知去了哪裡，狄無塵也並不擔心他不來接，反而是擔心他來得太早，自己來不及，便通宵達旦的忙碌。白日里他進行教授，夜裡詳盡的書寫，防止家人遺忘。這些符咒，均是不需要法術便可為之，或可驅妖避邪，或可引靈入體，或可借力護體。說也奇怪，青兒雖不靈巧，學個幾日便也會了，爹娘卻絲毫摸不到要點。

「無塵哥哥莫要擔心，有青兒在，自然不會讓爹娘被欺負了！」無塵的爹娘，自然就是她鄒青兒的爹娘！

「青兒！多謝！」狄無塵感激道。

「無塵哥哥於我何必言謝？」青兒垂了眼帘，笑了笑，笑顏中帶了一絲苦澀。狄無塵雖覺得有點不對勁，卻不知哪裡不對勁。如此過了幾日，白念離便又出現了。

「爹，娘，青兒，我該走了！」狄無塵雖有不舍，卻別無選擇。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她為了能娶青兒，為了能變為男兒身，只得如此。

「去吧！」狄風清未忍住淚，唯有青兒，有些木然，被喊了一聲，才道，「放心，我會照顧好爹娘的！」

「青兒！」狄風清未也早就將青兒認作了媳婦。雖沒成婚，卻一直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般對待。

「嗯！」狄無塵含著眼淚，乘雲慢慢遠離，又設下一層仙障。她的法力微弱，這仙障可能撐不了多久，只是，能多做點，就多做一點吧！

白念離將衣袖輕撫了一下，那仙障立刻強了好些。過於脆弱的仙障，實在礙眼。這狄無塵有意思的緊，雖偷偷離了家，竟也給白念離他留了不少增加修為的丹藥，雖頂不了什麼用，卻讓白念離不禁一笑。那丹藥煉起來煞是費事，看來她也是用心的很。看到狄無塵慢吞吞的爬運，白念離又將狄無塵收進了袖中。

「怎麼黑了？這是，又是這裡？天兒，天兒，你在哪.....」

「娘，娘，我在爹這......」天兒輕輕叫了起來。

這天兒也是奇怪，竟喚無塵娘親，喚他爹，調教了幾次，竟毫無用處，他也不至於對一個剛剛修成人形的劍仙計較，更何況是連話都不太會說的娃娃劍仙！只是，時時都被這樣叫著，總覺得有點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