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犄角
空氣中飄著淡淡的陳年老釀的醇香。
「咦？這相柳，又來送酒了？」梨花循著酒香找了過來，這酒正在白念離的手中。
「嗯。」白念離輕輕應了一聲。原來這相柳是想和梨花共飲的，只是白念離嫌他礙眼，每次都把他擋在外頭，他畢竟是魔，還是魔族的老祖宗。不過白念離也給相柳回了禮，那些個誤入仙界的魔子魔孫，俱是被白念離趕了回去，並未為難。
「好香！」寶兒聞到了酒香，也跑了出來，看到爹爹娘親正在對飲，心中老大不是滋味，「爹爹，娘親，寶兒也要喝！」
「呃......寶兒，這是酒，你是小孩子，不能喝......」梨花道。
「寶兒長大了，寶兒是男人，不是小孩子了！」寶兒氣鼓鼓的說道。梨花無奈的扶住額頭，唉，這都怪白念離！平日，白念離為了能更多的與梨花膩歪在一起，每天掛在嘴邊的話便是，「寶兒，你是個男人，你已經長大了，不能每天纏著娘親，你要好生修習，才能保護娘親！」
保護她么，有白念離一人足夠了！他就是為了支使寶兒去修鍊，自己獨佔梨花嘛！眼下可好，看他怎麼說！
白念離微微一笑，「嗯，說得不錯，寶兒確實是男人，確實是長大了！所以，爹爹請你共飲！」說罷盛了一杯遞了過去。寶兒立刻歡歡喜喜的接了，「謝謝爹爹！」他先閉著眼睛，使勁嗅了嗅，「啊~真是太香了~這氣味，實在是沁人心脾！」
等等，這話，不是梨花常說的么？梨花忍住笑，又有幾分擔憂的說道，「這是酒，寶兒還太小了......」
「無妨，只一口而已......」白念離道。
「這杯子，一口怎麼喝得完？」梨花正疑惑，卻見寶兒剛剛抿了一口，臉便紅了，眼神也迷離起來，口齒不清道，「好酒，好酒.....」人竟已經醉了！寶兒眼看要倒下，白念離便一手抱住了寶兒，一手接了酒杯。
「這，這小孩子的酒量都如此不濟么？」梨花驚訝說道。
白念離看了梨花一眼，緩緩吐出三個字，「神仙醉。」
「神仙醉？」梨花心裡一驚，她怎麼忽然有種做壞事被抓得感覺，神仙醉，神仙醉，什麼時候她似乎用過神仙醉來著？是了！當年，她，她曾經口對口......想著便紅霞飛面。
「想起來了？」白念離湊上前來。
「嗯，那個，唔，嗯......」梨花正想著怎麼說，卻看見寶兒竟現出了原形，與當年的小白一般無二，一雙珊瑚般紅艷艷的紅色長長尖角，煞是美麗，觸摸著寶兒的犄角，梨花轉而又想到白念離曾為她自斷犄角，心中不禁大慟，哽咽道，「你的犄角......」
「好了。」白念離淡淡道。
「真的？」梨花抬起淚眼，看著白念離。
「真的，你看！」白念離將頭輕輕搖晃了幾下，他的頭上便長出一對角來。梨花看著這艷紅的犄角，「這不是幻術吧？」白念離的幻術舉世無雙，形，神，色兼備，就連觸感香氣也是一般無二。
「不是！」白念離道。
梨花伸手執起白念離的右手，銀手觸之生涼，「都怪我，若不是我，你怎麼會......」怎麼會失去右手？怎麼會失去半丹？怎麼會自斷犄角？
「我心甘情願！」白念離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悉心謀划，並非一時衝動，眼下的結果，是讓他出乎意料的最好結局，他很知足。
「疼嗎？」梨花的一滴眼淚滴下了下來，滴在了白念離的銀手之上，又緩緩滑落。
「手不疼，你哭，我心會疼！」白念離吻去梨花臉上的淚水，「別哭了！乖......」
「我不哭！」梨花連忙擦去了眼淚，可淚珠兒還是止不住的往下掉，「我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忍不住......」梨花笑著說道，眼淚卻更洶湧了。為什麼哭呢？是感動，是心疼，是劫後餘生的心悸，是終成眷屬的喜悅......
「你是要把我也惹哭么？你哭了，我心都亂了......」白念離幫梨花擦著淚水，輕輕嘆了口氣。
「我不哭了！」梨花忍住淚，又笑著道，「你真的會被我惹哭么？我好像沒見過你哭。」
「嗯。」白念離輕輕應了一聲，只是將梨花抱緊，再抱緊，梨花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覺得安心無比，真好，現在，真好！
等等！白念離哭過的！在她剛剛醒來的時候，白念離的臉上，分明掛著淚水！
「白念離，你，你哭過的......」梨花道，「我想起來了！」
「嗯......」白念離只把自己的臉埋在梨花的頸部，他竟又覺得害羞了。
「你是因為瀅泓，所以才哭......」梨花酸溜溜說道。雖說瀅泓就是她，可是她仍是覺得不舒服，他哭，是不是說明他真的動了情？這件事在她心中已經壓了多時，她從來不敢問，也不敢說。她知道白念離從來都不會說謊，萬一，她問了，結果並不如人所願......
「我看到的，只有梨花。」白念離道。別人看到的都是瀅泓，而他，每每看到瀅泓，心中出現的，總是梨花。他幫她，助她，不過是想在她的身上找到一點梨花的影子，一點活生生的影子。那時他以為瀅泓死了，當年梨花倒在懷中的情景又一次閃現，讓他自責不已！
「白念離......」梨花反手向後摸去，先摸到白念離的手臂，又順著手臂向上，摸到白念離的脖子，頭，以及頭上的犄角。這犄角竟如同玉石一般，極為溫潤。
是了，她身為瀅泓的時候，白念離心中的人，一直就是她梨花啊，他怎麼能因為那日的眼淚，心生懷疑？這是白念離啊，他愛得那麼真切，愛得那麼深沉，愛的那麼義無反顧！
「梨花！」白念離忽然啞著嗓子出了聲。
「嗯？」梨花被喚回現實。
「你若是想摸，就等晚上，現在別......」白念離道。
「為什麼？」梨花疑惑，怎麼，這角，還有什麼神奇之處？摸一摸，還要分白天還是黑夜？
「你一摸，我就....」白念離壓低了聲音，話說了一半，卻沒有繼續。
「你就如何？」梨花向往常一般，身體朝後倚靠，忽然發覺，腰間被什麼頂了一下，臉立刻燒了起來。她看了一眼旁邊的寶兒，立刻站直了身體，「我帶寶兒進去。」
「不要！」白念離將梨花橫著抱起，「我帶你進去！」
「那寶兒在外面睡覺，著涼了怎麼辦？」梨花著急道。
「沒關係，他的皮毛很厚......」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