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不遂人願

第十章 天不遂人願

?倘或當時我真的殺了他,或許真的就枉送一條人命了,不過天總是不遂人願。

在我那麼想殺他的時候也沒能遂了我的心愿。

那日我將蘿蔔湯放在他的書桌上時,他望了眼湯,注意到了我的手,微皺了眉拉了我的手來瞧了瞧:「被燙到了?」

我啊了一聲,嘻嘻地笑:「也不是很疼。」

他拉着我坐在他的身邊,將手裏的書擱在桌上,用勺子攪了攪湯道:「其實……只要你乖一點我就很開心了,下次別去廚房熬湯了,近來功課做得怎麼樣?」

功課這回事我都從未記起來,聽見他問我,便支吾兩句,我望着他一手端起的碗,我曉得那半包砒霜的藥性,只需一口,他必死無疑了,心口堵得慌,他卻已舀了一勺湯正預備嘗一嘗,湯勺剛貼近嘴邊時我快速地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在他的錯愕下一把奪了他手裏的碗和勺子來,聲音帶着連自己都莫名其妙地緊張:「那個,這湯有些涼了,可能……可能會影響味道,我去給你換一碗來啊。」說罷我端著湯箭一般地衝出去,一口氣跑到後院,將湯藥砸到地上,踩入幾株茶花的泥土裏,再跑回廚房重新盛了一碗來。

我將新盛好的湯端給他時因跑得急還有些氣喘吁吁,在他略有些不解的目光中將湯推到他面前:「嘗嘗啊。」

他嘗了一口湯表示還不錯。

我的腦子鐵定是被門縫夾傻了,一連兩次機會都沒能殺了他,見着桌上空了的碗,心裏竟還湧起了一股小甜蜜。我果真是病得不輕了。

天不遂人願,還真是天不遂人願。

端著空了的碗回去時,我在亭子裏的藤椅上躺了躺,花花跟香香繞着那空的青瓷碗飛了幾圈質問我道:「小葉子,你為什麼敗了?你為什麼沒能殺了他?」

我頹然地捂著臉搖頭,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會下不了手,為什麼不忍毒死他,他端起那碗湯的時候,我驀然想起采兒同我說他很關心我,想起他倚在門口似笑非笑看着我的神情,想起那次我落水他抱着說沒事了,那是怎樣一種感覺我說不出來,我只知道,那一瞬間,我好像變了一個人,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叫囂著別殺他。

我想起這些事情,感覺從一開始有些事情就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就像我一直找不到機會殺他,等到有機會的時候又下不了手殺他,終於下定決心要殺他的時候,又發現他其實並不是我要找的馮生。

花花嘆了口氣道:「你……你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你不會是春心萌動瞧上他了吧。」我有些愕然地抬起頭來,愣了愣道:「胡說什麼呢你,我……我不過是覺得之前下毒這個事也太卑鄙無恥了點,畢竟……畢竟我一向……我……」

花花撲閃著翅膀倚在桌上嘆息道:「你完蛋了,你竟瞧上他了,你竟動了凡心了,他果真是個人才。果真是個人才。」

我氣急敗壞又似被戳中了小心思:「我沒有,你這個死東西,胡說什麼啊你!」正準備撩了袖子教訓教訓它,身後傳來采兒的聲音:「姑娘,你看……」又驀然一頓,「姑娘你方才……在在同誰說話啊?」

我撩袖子的動作僵在半空,收回手道:「沒,沒什麼。」

「姑娘卻不會是因着將軍離開的這些時日,相思病犯得越發嚴重了罷。姑娘方才,可放了風箏。」

她還好意思來同我說這話,我原不想戳穿她與那小侍衛的曖昧,話到嘴邊,便也沒忍住。

我說:「我放不放風箏倒是不打緊,你與那情郎,可是卿卿我我完了?」

也許是卿卿我我這個詞對於她這麼個小姑娘來說過於露骨,她臉上紅得滴血,嗔怨道:「姑娘到底胡說些什麼。」

我見她還不承認,趕緊把之前在翠雲閣聽慣的話來勸她:「這姑娘家喜歡一個人是很正經的事情,俗話不是說了么,難得有情郎,你若是同周城兩情相悅了,我便等你們將軍回來的時候替你們去討個說法,成全了你們便是。」

她聽我這麼一說,躊躇片刻:「只是……」

我剝開一顆核桃來:「只是什麼?」

「只是不曉得他的心意。」

她話畢,我撲哧一聲笑出來,又趕緊掩袖正經道:「這個還不容易,待我叫周城來問問。」我正要欄桿長椅上起身,她一把拉住我的袖子道:「姑娘,不可,這個事情,我是個女兒家,怎麼好意思就這般去詢問,怪不好意思的。」

那倒也是,我沉吟片刻:「這樣吧,你待我給你寫封信,便是將那周城約出來的信,若是他對你有意,你約他出來他定然會來,若是無意,也就此作罷,無甚丟臉的。你覺得如何?」

她想了想,點了點頭。

我終究是高估了自己,也後悔之前沒有好好念書,先時馮子陵教我寫字,我滿腦子裏想得都是怎麼才能殺了他,根本無心學習,如此提筆寫字,這一桿狼毫簡直有如千金。

這信的開頭要如何寫,我咬筆思索半天,寫下吾愛城城。

寫完登時覺得渾身以及激靈,背上被自己噁心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但終究著就這麼稱呼罷。

我接着寫下去,明日傍晚時分,後院小橋上見。

時間與地點都有了,還缺些什麼呢?我咬着筆杆子想了半晌,添了句「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便算是寫完,我將壓着白宣紙的鎮紙拿開,窗外一陣清風拂來,將寫了信的那一紙白宣吹下桌子。

我蹲身下去撿,眼瞧一雙暗黑的雲靴,那封給周城的信已經到了馮子陵的手中。

他說他這段時間忙要出去一段日子,卻不想今日回來了。

他瞧一瞧我寫的那封信,我趕忙去搶:「還我。」

他微微皺了眉,臉色也沉下來,大抵是覺得我那字丑的不能看,枉費他之前辛苦教我寫字,我頂起腳也夠不着他揚起的手,那修長的手攥着我寫信的那張紙,他低頭看我:「這是你寫的?」

我點一點頭:「還給我。」

「吾愛城城?你寫給誰的?」

他臉色愈發難看,我還是沒能拿到信,只好道:「是寫個一個小侍衛的,你先把信還我,這封信很重要。」

「很重要?」

我點頭:「是啊,很重要,它關係到采兒的幸福。」

「采兒?」

「是啊,這是我幫采兒寫給周城的信,采兒心裏喜歡周城,但是不曉得他的心意,我想着我也會寫幾個字,不如替她寫封信將周城約出來試試。」

他這才將信還給我:「這麼丑的字……」

我瞪他一眼,他咳一咳道:「既是如此,這信我替你轉交了罷。」

我稍稍有些不放心,但是這個事情若是交給馮子陵去做,的確是很妥當,我活動了一下手腕,準備去前院吃點東西,屋外卻傳來丫鬟的聲音:「公主,公主您不能進去……公主,將軍還未回來……」

接着是羽善公主的聲音:「好大的膽子,現在是連個丫鬟都敢欺騙本公主了么?本公主親眼看見子陵回來的,難道是本公主眼瞎了?」

「這……公主……」

我略略抬眼望長廊上一瞧,那羽善公主氣勢洶洶,就要往書房這邊過來了。這個羽善公主還真是陰魂不散吶,我覺得若是讓她撞見我同馮子陵孤男寡女在一間屋子裏頭,還指不定她要鬧成什麼樣呢,我想我還是應該先走為妙。

步子將將踏出門檻,後頸被一個大力拉扯住:「去哪?」

我說:「當然是先走為上,要是被那個羽善公主發現我,肯定要鬧翻天了。」

話畢,羽善公主的身形已出現在書房階梯前。我大呼不妙。

而更加不妙的還在後頭。

我總算是明白了馮子陵的惡毒心思了,他一把拉住我將我往回拽,在羽善公主剛進門口的時候反手將我壓在書桌上。我沒瞧清羽善的表情,唇間溫熱溫熱的,腰間還有一雙將我緊緊摟住的手。我片刻的失神,失神過後餘光瞥見羽善公主驚愕的一張臉,她一張臉煞白,唇間卻被重重咬了一口,我呼痛得空檔被他的舌頭抵進來,唇齒交錯的感覺讓我腦中一片空白。

待他終於將我放開的時候,我才恢復神志,後知後覺的推開他,看着羽善已經哭着跑遠了的身影和他似笑非笑的嘴角。

我明白了,又利用我!

我抬手擦一擦唇,拎着裙子往外走,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生氣了?」

我反手甩開他,大步走了出去。

若說是生氣,也不曉得自己是在氣什麼,原本他將我留在這將軍府中不就是為了氣羽善公主么?

可是我心裏確實是好奇得不行,若是論長相,那羽善公主還真是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論性格吧,有些公主脾氣也是肯定的,但是重要的是她對馮子陵痴心一片啊。可是為什麼他們兩個卻是這樣一種狀態?那羽善公主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馮子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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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名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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