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冷暖人生

第127章 冷暖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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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思思下榻的旅社就在公明鎮。上官致遠原本不放心她一個人住在外面,想讓她去姜菲那裡去借宿。可林思思說,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危險?只要心中有一個強大的氣場,那些邪惡的東西自然就會遠離。

讓上官致遠沒有想到的是,這家旅社的對面就是他先前做過的紅花山廣告。

上官致遠送林思思到旅社休息,沒想在紅花山廣告店門口碰到小湖南。

「老鄉,好久不見,今天怎麼有空來玩?」小湖南老遠就打招呼。

「我是來這裡有點事情……」上官致遠道,「你還在這裡做啊?」

「我已經辭工了,現在在等結工資。」小湖南說著望了一眼林思思,似是有點不解,「先前那陝西女孩呢?才一年的功夫又換了個馬子啊?」

「你別亂說,這是我……是我妹妹。」上官致遠遲疑了片刻,第一次向別人說起林思思是他的妹妹。

「哥,你原來是不是在這裡做過啊?」林思思算是看出了倆人的關係。

「是的,我剛來深圳時,就在這家廣告店畫廣告牌。」上官致遠抬頭望了望店門口的紅花山招牌感慨地說,「一轉眼,我來深圳也一個年頭了。」

「你不是中途回去過嗎?」小湖南說。

「啊,你回去過?」林思思有點疑惑地問。

「是的……」上官致遠很不情願地承認,「我去了荊州抗洪,其實也是體驗生活。」

「那你為什麼不回富川?」林思思語氣有點責怪,「你這麼長時間不打電話,回去了也不到富川一趟,虧你還承認我是你妹妹!看來,我叫你哥,你總覺得很牽強!」

「思思,那時不是到處是大水嘛,交通也不是很方便。」上官致遠辯解道,「戴教師身體還好吧?」

「她身體好不好,你以後回去看一看,問我也不頂用。」林思思似是有點生氣。

倆說的是家鄉話,小湖南一句也聽不懂,他對上官致遠說:「是不是你妹妹生氣了?哦……對了,老鄉,我要去大芬村畫油畫了,聽說那裡畫油畫能掙錢。」

上官致遠一聽小湖南說去大芬村,不由一驚,其實他從大芬回來的時候就有這種想法了。現在見有了同路人,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要不,我也去那裡。」

「哥,你還會畫油畫?」林思思聽上官致遠說去大芬有點詫異。

「油畫我倒是沒畫過,只是部隊跟一個老兵學過水粉,後來,自己又時斷時續的畫過一陣子。若不是先前那點功底,我也不可能在廣告店裡畫廣告牌。」上官致遠說。

見上官致遠也有這種念頭,小湖南跟上官致遠約好了大芬見。

回到旅社,上官致遠坐了片刻就要走,他想早點去廠里辭工。按廠里的規矩,辭工一個月後才能結算工資離廠。

「你要是辭工了,你們老總還會給你放假嗎?要不你總是等兩天假休完了再去辭工。」林思思此時正在擺弄相機,「剛才太可惜了,沒有帶相機去。」

林思思由於當了記者,手裡再也不是當年的傻瓜相機了,而是一台「美能達」X-700單反相機。

「這麼貴重的東西,你也不怕丟了?」在上官致遠的眼中,那可是奢侈品。

「相機現在可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不像八十年代,一台相機要幾個月的工資。」林思思拿著相機站在窗戶邊對著遠處的景色,打算拍上兩張照片。

這時,她看到樓下有個女孩在那裡徘徊,不時抬頭向樓上張望,又好像在等什麼人。

天色已經漸暗下來,上官致遠打算把林思思帶出去吃飯。中餐是在大芬村旁邊的桔子坑那座小山包上吃的,林思思當時看到那裡的景緻還好,就興緻勃勃的非要跑到上面去看一看,最後在上面的小餐館里吃了水煮魚。

「哥,你別動!」林思思這時把鏡頭對準了上官致遠,只聽咔嚓一聲,接著耀眼的閃光燈閃過。上官致遠剛想躲避她的鏡頭,可已經來不及了。

「思思,我們去吃飯吧?」上官致遠想把林思思帶到麥照顧酒家。

「不管是什麼地方,只要到了夜晚,總會籠罩上一層神秘色彩,等會兒我看能不能拍幾張夜景。」倆人一起走在路上,林思思脖子上掛著單反相機,乍一看,就是出門旅遊的遠方客人。

「咦,不對,我們是不是走錯了?」上官致遠憑著感覺一個勁的往前走,發現進入了一個比較陌生的地方。

「走沒走錯,那只有你知道,我就是被你帶去賣了,我也渾然不知。」林思思停下了腳步,這時,她拿出了相機對準了前面的夜景,打算拍照片。

遠處一片灰濛濛的城中村屋頂,旁邊卻是高樓大廈,一個肯德雞廣告燈箱在夜色中發出耀眼的光。林思思拍好照片,似乎意猶未盡,繼續往前走。上官致遠看到林思思在人群在若隱若現了,隨即跟了上去。

「我們走錯了,這是玉律村。」上官致遠看到了自己去年畫的那張藍天大海椰樹美女廣告牌,於是喊了起來。

這時,林思思在對著街邊的一個髮廊拍了起來。上官致遠趕緊上前去制止:「思思,你拍這些幹什麼?會有人干涉你的。」

「誰讓你拍照的,趕緊刪了!」一個濃妝艷抹的女孩走了出來,她指著林思思盛氣凌人地說。

「怎麼啦,為什麼不能拍照?我又沒有進入你的店裡面去。」林思和那髮廊女理論起來。

「你再不刪,我喊人了!」那女孩回頭對著店裡喊了起來,用的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像是喊店老闆。

「你管得著嗎?讓我刪照片,除非是我上司!」林思思覺得很可氣。

「我讓你拍……」那髮廊女這時衝上來,脫下腳下的高跟鞋朝林思思扔來。

「思思,小心!」上官致遠話未落音,那髮廊女的高跟鞋飛向了林思思,差點砸在她身上。

那女的似乎不解氣,趁上來撿起高跟鞋的當兒,想上來抓林思思。上官致遠見狀,飛步上前把那女的推了一把,誰知那女的一隻腳穿鞋,一隻光腳,重心不穩,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疼得哎呀哎呀直叫喚。這時,店裡的人聽到動靜,有人出來探看了。

「我們趕緊走!」上官致遠一把拉過林思思,往一個小巷子里飛奔。

「哥,我的手都被你拽得生疼。」林思思見上官致遠緊張的樣子笑著說,「我都搞不明白,她們敢明目張胆的在街上拉客,為什麼就怕別人拍照。其實我也不想拍的,只是闖入了我的鏡頭,我才想到拍她們。」

上官致遠和林思思靠在小巷的牆壁上,這才意識到自己抓著林思思的手還沒有鬆開。剛才他分明聽那女孩在喊「映雪姐」,上官致遠致遠猜想,會不會是孫映雪的按摩店就開在玉律村。

「我已經餓極了,我們趕緊吃飯吧。」上官致遠跑了一陣子,肚子有點咕咕叫了。

「那我得歇會兒,我可從來沒這麼跑過。真是逆了天,我在內地好歹是個記者,卻被按摩女趕得飛跑。」林思思道,「你說她們為什麼就走了這麼一條路呢?」

「哪像你呀,沒上大學,照樣有工作做。沒參加高考,可以通過成人高考拿文憑……」上官致遠似是為那些按摩女辯解,其實,他也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哥,你是成心損我!」林思思生怕上官致遠提給她代考的事情。

「不過,你其實是個有真才實學的人。我還是一分為二看問題啊。」上官致遠瞟了一眼林思思。

「我們富川縣現在也有這樣的按摩店,不過,不像這樣公然的在街上拉客,大多集中在蓮虹園一帶。」林思思說。

「這些東西與其說是窗戶打開后飛進來的蒼蠅,不如說是醜惡現象在這個功利社會裡沉滓泛起。」上官致遠道。

「整個社會的大環境都是這樣,我們當記者的也無能為力。記者只能對局部個別現象進行曝光,那也還得看上頭的意圖。」林思思自我解嘲地說,「說起來是『無冕之王』,其實要受到體制內的諸多束縛。」

「怎麼這麼巧,剛好跑到這個地方來了。」上官致遠發現倆人已經跑到他所畫的廣告牌的下面來了,這裡應該離玉律村工業區遠了。

「哥,我真是你畫的呀?」林思思看到那幅碩大的廣告牌,一個大美女卧在海邊的椰樹底下,下面有深圳海天發泡膠有限公司的通聯、地址等。

「哥哥什麼時候騙過你了,打第一天認識你,我就是講誠信的人。」上官致遠似乎心安理得的以哥哥自居了。

他走上前去撫摸了一下那張廣告牌,似有看到一個昨日的友人,又像是見到昔日的初戀。上官致遠記得自己畫椰樹下的美女模特時就把她想像成是米瓊,每一筆都飽含著深情。

「哥,你站好,我給拍張照片留念吧,我看你戀戀不捨的。」林思思調好

了角度。

「這種廣告牌屬於漆畫,畫筆蘸上油漆后,很容易滴落,所以剛開始畫的時候,總是把握不好。」餓極了的倆人就在旁邊找了一家小餐館坐了下來。這時,上官致遠想到這裡應該離田寮很近了,因為他平時站在姜菲的窗口會看到那幅廣告牌。

「你說去大芬,我還以為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想你真的能畫上幾筆,哥,你可真是深藏不露。」林思思似乎也餓了,她一口氣吃完了一小碗米飯,又盛了第二碗。

「聽說,大芬油畫村的創始人黃江,早年也是個文學青年,特別崇拜柳青,可一不小心成了一個畫商。」上官致遠聊著聊著,又提到了文學,這是他始終割捨不下的一份情結。

「哥,你要是去畫畫了,我把那部手稿帶回去?」林思思的試探著。

「那部手稿……」手稿,上官致遠把它放在了姜菲的租住地,那可是維繫他和林思思關係的唯一的東西,如果沒有它,他們之間似乎沒有了任何牽連。

「手稿怎麼啦?該不會弄丟了吧?」林思思問道。

「那倒是沒有,只是它在另外一個地方……」上官致遠說。

「另外一個地方,你狡兔有三窟啊?還有另外一個地方?」林思思說。

「走吧,我們去取那部手稿。」吃完飯後,上官致遠如是說。

從玉律村工業區出來不久,就走到了田寮路,姜菲的租住地就在眼前了。

自從那一夜姜菲跟他講述了南下的遭遇后,上官致遠再也沒有來過這裡,也再也沒有見過姜菲。

「人在這裡……」突然後面有雜亂的腳步聲,剛才那個髮廊女居然找了過來,後面跟著一個瘦小的男人。

上官致遠一眼就認出了那男人是阿興,他怎麼和髮廊女混在一起了?

「原來是你啊,老鄉!」阿興見是聖曼廠的保安上官致遠,剛才還氣勢洶洶的樣子,立馬換了一副笑臉。

「你們認識啊?」那髮廊女似乎有點不甘心,「我剛才可是被他推倒的,這跤可不能白摔。」

「不白摔,你還想怎麼的啊?他是孫哥的朋友!」阿興不知什麼時候和孫中第走得很近。

「你怎麼到玉律村來了呢?」上官致遠沒想到看上去老實懦弱的阿興,現在是一副江湖混混的做派。

「我這不是幫孫哥看場子嘛,那家髮廊就是孫哥和映雪姐開的。」阿興說出了事情的原委。

「哦,果然是映雪開的……」上官致遠一點也不意外。

「你們認識映雪姐啊?」想來興師問罪的髮廊女,覺得「報仇雪恨」是無望了。

「老鄉,聽說這次你救火有功?」阿興問道。

「你消息蠻靈通的嘛。」上官致遠不動聲色。

「我哪有那本事,都還不是聽孫哥說的。那事情其實也是孫哥……」阿興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旁邊的髮廊女,就沒再往下說了。

「你一口一個孫哥,看來,你是跟定孫中第了。」上官致遠其實早就猜到了那天的大火是孫中第一手策劃的。

「伍聞三最近又有麻煩了。」阿興眉飛色舞地說,「我把他剋扣阮秋香的工資事情向《大鵬灣》雜誌投訴了。」

「《大鵬灣》雜誌?他們還會管這事?」在上官致遠的心目中,《大鵬灣》是份文學刊物。像剋扣員工工資應該由勞動局管才對。

「現在有些老闆不怕勞動法,卻對報刊雜誌怕得要命!」孫中第不知什麼時候來了。

「孫哥,你可得幫我做主!」髮廊女看著在一旁擺弄相機的林思思,心有不甘地說。

「這就是輿論的力量!」林思思好久沒說話,突然冒出這句話。

孫中第知道事情的原委后對髮廊女說:「都是一場誤會,回去讓映雪給你加點資金就得了。」

「謝謝孫哥。」髮廊女滿心歡喜地走了。

「那《大鵬灣》的編輯明天就要來採訪阮秋香,他可是我們富川人。」孫中第說。

「是俞美詩?」上官致遠這時轉向林思思,「思思,俞美詩你應該認識吧?」

林思思聽到這個名字,想了一會兒說:「是那個在石牛鎮教書的俞美詩?他不是說在沿海哪家小報當記者的嗎?他就在你們說的《大鵬灣》啊?」林思思也在街頭瀏覽過《大鵬灣》,她看到上面好像有一個「工場人生」版塊,好像專為打工一族等弱勢群體呼籲的訪談欄目。

「原來是在《中山交安報》,他說認識你。」上官想到俞美詩,一直很想再次去拜訪他,沒想他要來採訪阮秋香。

「哥,我和他也就是在文友聚會的時候見過幾次,並無深交。」林思思也有好些年沒見過俞美詩了,在他的印象中那是個書獃子一樣的純粹文人。

「阿興,我們回去吧。」孫中第林思思很是有點奇怪,他很小的時候只聽說過上官致遠是一個知青所生,怎麼就突然就冒出個女孩子叫他哥呢?還跑到深圳來看他。

「中第,你……」上官致遠很想跟孫中第聊一下,他不曾想孫中第不但不制止阿興,還有背後指使他做那樣出格的事情。

「致遠,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難道就不恨伍聞三,想辦法整整他有什麼不好?」孫中第說完就走了。

孫中第那天在聖曼廠見到蔣雯雯時,據說,蔣雯雯正準備和打完籃球的伍聞三一起去觀瀾打高爾夫。當時,蔣雯雯對伍聞三說,孫中第是他的老鄉。

「哥,你不是說去拿手稿的嗎?已經很晚了,我們得趕緊。」林思思催促了。

到了姜菲的樓底下,樓下的窗戶是黑的,姜菲可能去上班了。上官致遠讓林思思等在下面,他上去取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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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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