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長江之腎

第110章 長江之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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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峰迴家的時候已經快到八月中旬了。他那天跟孫中第說是打算七月下旬回去的,沒想自己卻拖延到了這個時日。他估計,也想回家的上官致遠這個時候恐怕已經走在家鄉的小路上了。

七月中旬,嫂子米琪打電話到公司,說是孟岩已經是尿毒症的晚期了。也就是說,孟岩最好的治療手段只有換腎。

在電話里,米琪希望孟峰能早點趕回去。其實,米琪也就沒有明說了,她把拯救孟岩的唯一希望寄托在孟峰身上。

孟峰放下電話,心裡如同一團亂麻,到目前為止,父親還不知道哥哥的病情。嫂子米琪按照孟岩的意圖竭力的隱瞞,但這終究不是辦法。

已經是七月底了,孟峰在廠宿舍正收拾東西打算動身回家的時候,有人在敲門。孟峰打開房門,門外站立的是一個,身高不到一米六,眼睛大得嚇人女孩。女孩一進門就把孟峰抱住了,踮起腳才夠著了孟峰的嘴巴。倆人粘到一起又是一陣翻江倒海巫山雲雨,女孩很是滿足地拾掇好自己的衣服。一直習慣自行解決的孟峰現在已經是鳥槍換炮,終於把自己的手給解放出來了。

女孩是孟峰前不久在廠里談的女朋友,湖南人,家鄉就在洞庭湖邊上。孟峰女友名叫藍晶琳,由於她人長得小巧,並且鬼點子多,廠里的員工都叫她「藍精靈」。聽說孟峰要回家,那女孩也鬧著要跟他一起回去。本來,這帶女友回家也算是良辰美景賞心悅事,可想到哥哥的病情,孟峰心裡就沒有那種「夫妻雙雙把家還」的高興勁了。

孫中第和上官致遠倆人一見上面后,就在八月二號那天跑到長安來了。幾個小聚時,孟峰藉機把藍曼琳帶去了。

「不錯!不錯!不錯!」孫中第看到藍晶琳的那一刻一連說了三個「不錯」,「孟峰,想不到你一出來就開竅了,這天底下哪有爺們不喜歡女人的?這一生不摟夠女人,就白長個屌了。」

「孫哥一看是個豪爽人,可不想你居然長得像個白面書生,你看這孟峰長得黑瘦,反倒卻是書生意氣。」藍晶琳倒是會察顏觀色。

「中第就是「白衣秀士」王倫,要是梁山聚義,准坐第一把交椅。」孟峰這一陣子看洪水新聞,可春節開播的電視劇《水滸傳》還是記憶猶新。

「王倫是個沒有及第的知識分子,能當梁山泊的第一任寨主,肯定也是有兩把刷子……」上官致遠從小就把《水滸傳》看得爛熟於胸。

「孟峰真是抬舉我了,不過,這王倫的風度可學,但是心胸不可學,他妒賢嫉能,這後來不是被晁蓋和林沖等人火併了,在深圳要想成點事要學就得學及時雨宋江……」孫中第接上孟峰和上官致遠的話茬說,七零后即便沒有看過電視劇的人,其實還是對水滸故事略知一二。

「孫哥,但願你有王倫的才,晁蓋的膽,還有宋江的胸懷……」藍晶琳此言一出,大家都怔住了,這女孩真是會說話。

幾個人說了會兒《水滸傳》,話題就轉移到了一個今年似是兀地出現在各大新聞媒體上的一個專有氣象名詞「厄爾尼諾」上。

「『厄爾尼諾』就是『聖嬰』的意思……」孟峰只知道這個詞源出西班牙語。

「那說今年的長江大水和這個『聖嬰』有關,我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孫中第說,「孟峰,你打算回去,我都不知道在路上會不會有什麼情況。

「今年,據說是全流域性的洪水,不光是長江流域,南起珠江流域、閩江流域,北到嫩江流域、松花江流域都有水患。」上官致遠對『厄爾尼諾』這個專有氣象名詞也是一知半解。但他最早在6月24日,看到新華社一則消息:《閩北20萬群眾被洪水圍困》。

「回家,你怕是有點玄乎。你沒見嘉魚簰洲灣都潰口了,京廣線通不通都難說。」藍晶琳這一陣子一直都在關注長江抗洪新聞。她的家鄉在洞庭湖東邊的春風鄉,後來合併到了麻塘鎮,麻塘鎮是岳陽縣下轄的鄉鎮,京廣線在這裡穿境而過,鎮區東邊就107國道。

洞庭湖區是國家重要商品糧基地,糧食產量占湖南省產量六分之一,棉花和水產品產量都佔一半左右。早春三月,湘水暴漲,洞庭湖水位比往年抬高了許多;五月中旬以後,湘江、瀏陽河、撈刀河、溈水、流沙河全面超過歷史最高水位;進入六月,湖區全線告急,三千多公里防洪堤壩險象環生。「洞庭之險在岳陽,岳陽之險在麻塘」,麻塘大堤護衛的是京廣鐵路和107國道。

「你開什麼玩笑,京廣線這樣的南北大動脈哪能說斷就斷的?就是所有的鐵路中斷了,國家也要保證它的暢通。」孟峰這一陣子也比較關注新聞,今年的洪水似乎確實有點邪乎。早在7月8日,總理視察麻塘大堤時指出,一定要守住麻塘大堤,確保京廣線暢通。

「那老天要是不開眼,別說是京廣線中斷,就是岳陽城全淹了也未必可知。我聽老一輩人講,1954年一場大水把岳陽城淹了,鐵路進水六米多深,京廣線中斷了兩個多月之久。」藍晶琳說,「我們岳陽啊,一說起這個地方就是個魚米之鄉,可這魚兒游得歡暢的地方,往往是洪水走廊啊。」

「是啊,別說是岳陽,這武漢三鎮都玄乎啊。就在前幾天,武漢長江干堤丹水池發生潰口性管涌險情,中南石化68歲的離休幹部王占成探洞成功,媒體報道稱『王老漢救了大武漢』……武漢在民國的時候短暫作過國民政府的首都,之所以成不了京畿重地,估計還是忌憚這水患!」上官致遠說。

就在這一天,湖北省防指已經給武漢防指下達了《關於嚴防死守的命令》。此前的7月21日,總書記打電話給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溫副總理時就提出了三個確保:確保長江大堤的安全;確保武漢等重要城市的安全;確保人民生命財產的安全。

杜甫有詩云:氣蒸雲夢澤,波撼岳陽城。洞庭一湖鎖兩省,湖北有富庶的江漢平原,華中工業重鎮武漢;湖南有富饒的洞庭湖區,有京廣鐵路和107國道。其實,任何一地有了閃失,國家都傷不起。

《湖北通志》記載:「古時,荊江九穴十三口,分泄江流,宋以前諸穴皆通,故江患甚少。」這其實講的是荊州地區有古雲夢大澤,江水和湖水通過穴口是互通的,這樣雲夢大澤可以起到天然調蓄長江洪水的作用。古之雲夢澤,其地理位置大致在今天的江漢平原,是古代江漢之間古代湖泊群的總稱,實為長江之腎。

先秦時,古雲夢澤湖泊群方圓九百里,後來因為長江漢江帶來的泥沙在此沉積,雲夢澤範圍逐漸縮小:魏晉南北朝時已經只有原來的一半;唐宋時徹底解體為星羅棋面的小湖泊群;到今天幾乎消褪殆盡,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小湖泊,像洪湖就是古雲夢澤消解后的遺存。

隨著九穴十三口的自然淤積堵塞,加上人工的築堤圍堰,古荊州江緣逐漸形成了連成一線的荊江大堤,這就意味著原來江湖不分,江水漫流,水位自然消長的水文生態已經徹底消亡了。

每到汛期,江水從洞庭湖口城陵磯倒灌進湖區;到19世紀下半葉,荊江洪水多次在南岸破堤,形成了藕池、松滋、虎渡、調弦四口行洪進入洞庭湖,導致洞庭湖區水患不斷,泥沙淤積。這樣一來,洞庭湖這個原本取代古雲夢澤,可以對洪水起到調蓄作用的長江之腎,也逐漸萎縮衰竭。

「長江航道,那一年我跟我舅舅跑船時,從荊江一直跑江蘇寶應縣,也算是見識了,好多地方都成了地上河。你就說荊江吧,『帆輪樓頂駛,江水屋上流』,自古荊州是兵家必爭之地,可民諺云:荊沙不怕刀兵動,只怕南柯一夢中。說的是荊州一帶不怕打仗,只怕水災。」孫中第說。

「這古雲夢大澤是長江之腎,北宋時就基本消亡,成了廣闊富庶的江漢平原,古時湖天渺渺雲水蒼茫,白鷺翔集葭葦彌望的景象再無法重現;而曾經的八百里洞庭湖,因人為圍墾築垸,自然泥沙淤積,如得了慢性腎衰竭,至2000年只剩下三百里了。當人與洪水已經不能和平共處,淼漫如海的湖體逐漸消褪后,洪水只能走在行洪量有限的荊江單一主河槽上,長江大堤就只好越築越高,這意味著像人一樣腎功能喪失后只能靠透析過日子了,這終究不是辦法。」上官致遠道。

「其實,這湖北和湖南在春秋時同屬楚國,清時是湖廣省,其實是一家人。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湖北是大哥,腎壞掉了,現在只有弟弟湖南的腎好的,只有借用一下了。」孫中第說。

「洞庭湖區現在的調蓄能力也已經不怎麼行了,就說我們岳陽縣,政府放任農民向湖區要糧,大規模的圍堰造田,許多行洪水道都成了產糧區。」藍晶琳說,其實,她說的也是實情,要方政府這麼除了發展經濟的考慮,其實還有一個打算就是,原先的灘涂發展成產糧區、鄉村城鎮后,會增加向政府提出賠償的籌碼,中央考慮分洪時就會有所忌憚。說白了,湖北湖南兩省雖然沒有走到以鄰為壑的地步,但其實誰都不希望自己的地域成為分洪區。可人不給水出路,水就不給人活路!

「這上游不是在建三峽大壩嗎?貌似對這次分洪沒有起多大的作用。」孫中第說。

「當初建三峽的時候,是有許多反對意見的,但有人就說,洞庭湖的調蓄能力下降了,三峽建設就當給長江再造一個人工的腎。」上官致遠說。

跨世紀的長江三峽工程和黃河小浪底工程,經過長期的設計論證,終於在「八五」期間開工,並在1997年秋相繼截流成功。這標誌著中國對幾千年來災害頻繁的兩大江河的治理進入了一個新階段,幾代中國人的夢想終於變成現實。

三峽大壩這個人工江河大腎,這個世界水利水電綜合樞紐工程之最,最早從孫中山先生的《建國方略》中提出初步構想,到了蔣介石時期,「薩凡奇計劃」曾一度付諸實施,終因內戰暴發而擱淺。

建國后,偉大領袖的一首詩而讓國人再度熱血沸騰:……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斷巫山雲雨,高峽出平湖。神女應無恙,當驚世界殊。可以說這首《水調歌頭·游泳》定下共和國領導人決定建設三峽大壩的最初基調。鄧公復出后,修建三峽大壩開始提上議事日程,最終由黨的第三代領導集體把百年夢想變成了現實。

1994年12月14日,*****李鵬在宜昌三斗坪向全世界宣布三峽工程正式開工。不過,三峽大壩在98年抗洪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相反上游大壩建設單位生怕大水淹沒了工地,向下游偷偷排泄了更多的水量。

世界水利看中國,中國水利看長江,長江水利看湖北,長江三峽大壩在湖北宜昌三斗坪修建似乎印證了這一說法。

但是讓國人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樣一個集防洪、發電和航運於一體的「人工大腎」卻和後來的雲南大旱、洞庭鼠災、乃至十年後的2008年汶川大地震聯繫起來了,這不能不說是一個世紀之憾!

倆人喝得有點多了,肆意的談論著。可能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孟峰臉色好像有點難看。

「看你拉著一個臉,怎麼這麼不高興?」藍晶琳說。

「我這次回去,是去給哥哥捐腎去的,我能高興到哪裡去?」孟峰說。

「捐腎?你這麼慷慨啊,是一個腎耶!男人沒有了一個腎,你說還叫男人嗎?」藍菁琳大呼小叫,她可不希望孟峰年紀輕輕的就捐出一個腎,現在孟峰正處在男人顛峰狀態,少一個腎,男人就算毀了。

「手足兄弟,哪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孟峰道。

「你是玩真的了呀?」藍晶琳又想,他要是起想回去捐腎,怎麼等到現在還不動身。

聽到孟峰說捐腎,孫中第和上官致遠面面相覷,這才想到孟岩得了尿毒症,生命危在旦夕,於是,就岔開了話題。

「致遠,你要不和孟峰一起回去算了,按我說呢,你呆在深圳挺好的,可你非要回去。」孫中第說。

「我先看看吧,還沒有作決定。」上官致遠說。

「我可是早想回去了,我姐姐今年畢業了,我得回去給她慶賀一下。」藍晶琳有一個姐姐在武漢音樂學院念書。只是上官致遠沒想到,她姐姐其實就是和米瓊同學的藍曼琳。

「回去就走京九線,我怕京廣線這邊會受阻。」自從京九線開通后,南下廣東打工,就多了一個選擇。孟峰覺得,相比較而言,江西洪水沒有那麼迅猛。

「也行,現在電視上報道兩湖在準備迎戰第四次洪峰了。這洞庭湖、武漢三鎮現在是懸念迭起。」藍晶琳同意孟峰的決定。

「你怎麼打算?」孫中第問上官致遠。

「我要是回去的話,就走京廣線吧。可以從咸安下車,再坐大巴車回去。」上官致遠說。

「我也不知道你是回去幹啥,孟峰是著急回去捐腎,你是回去幹啥哩?」孫中第說。

「我不知道,看到那些洪水畫面,我也心神不寧的。還有那天我在電視上好像看到我的一個戰友了。」上官致遠那天看新聞時,有報道,說是河南開拉麵館的兄弟倆跑到洪湖給解放軍做拉麵來著,裡面有一個穿軍裝的人像是三機連時的朱大明。

「在湖北抗洪的部隊都是哪的,不是廣州軍區的嗎?那蘭州軍區的也來了?」孫中第道。

「蘭州軍區的倒是沒有聽到報道,湖北是抗洪的主戰場,調過去的部隊可多了,除了廣州軍區,其他軍區的幾乎都有部隊。」上官致遠說。

「這些部隊現在都像長江的醫生,都去給長江進行透析去了。」孫中第說到這裡看了孟峰一眼。

孟峰假裝沒聽見孫中第的話,只是和藍晶琳兀自站在那裡。好幾次,孟峰做的都是同一個夢,他夢見自己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醫生端著一個血淋淋的腎,那是剛從他身上摘取下來的……然後,他大叫著醒過來,頭上是淋漓的汗水。

離開那家由藍晶琳找到的小酒店后,孟峰叫藍晶琳先回廠里,他想獨自一個人走一下。幾天來,每次想到哥哥孟岩,他心裡有說不出的複雜。從小哥哥就是他的偶像,是他的靠山,是他的榜樣。可如今,孟峰不敢去想,他身體現在有一種怪異的感覺,那就是腰部總是在隱隱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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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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