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魂穿

第1章 魂穿

「小姐小姐!二少爺他們回來了,在外面叫你呢。你可別再睡了,不然晚上又睡不好了。」

我迷迷瞪瞪從沉睡中醒過來,微睜了眼睛。丫鬟秋香跪在床邊,低着頭輕輕在耳邊喚著,軟軟的小手小心地推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個面娃娃般,稍微一使勁就會變形了。

我懶洋洋應了一聲,遲緩爬起來,「哦,王夫子今天下課挺早啊。」

秋香嗔道:「哪裏早,還不是和往常一樣,是小姐你又睡過去大半個下午。」說着,手腳麻利的給我繫上淺綠的罩衫,束了腰帶,掛上紫狸玉佩,又輕手輕腳地梳理我睡亂的頭髮。

我神志清明了些許,囑咐道:「秋香,隨便團兩下就行,複雜了太礙事。上次跟菜簍子掛住了,趙廚娘還冤枉我偷菜,其實,明明是二哥乾的嘛。」

秋香沒回應,依言給我扎了簡單的雙髻,沉默了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小姐,我知道你……和別人不太一樣,但畢竟是姑娘家,身子柔弱,不比少爺他們多年習武,那些惹是生非、爬高上低的事,還是、還是少摻合吧,看看不就好了。」

我摸了摸頭,嘿嘿一笑。

秋香看我這樣滿不在乎的樣子,小臉不自覺地皺了皺,「小姐,我知道你特求夫人不讓我跟着你,是怕連累我,可我不跟着,又總是擔心你。像上次,你爬樹就把臉給剮了,好在口子淺,沒留疤……」說着,漂亮的剪水瞳竟然微微紅了一圈。

「那次沒發揮好,是失誤。」我忙打斷她,嬉皮笑臉地在她白凈的小臉拍了拍,道,「好姐姐,你再這麼苦着臉數落我,臉會皺成包子褶,以後保養都保養不回來了。」

秋香作勢打我,卻根本沒落到我身上就收回了。她突然想起什麼,忙說,「我昨天給你做了幾個小墊兒,可以護住胳膊肘和腿彎,不容易傷著。等我拿來給你穿上,你再出去。」說罷,一扭身匆匆去找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禁苦笑了一下,這孩子,也不過才十二歲,這麼愛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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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不光這個小丫鬟,府上其他人對我也緊張的很。倒不是因為我多麼招人喜歡,而是他們都生怕我一個不留神又睡死過去。因為我從生下來就一直睡着,直到三個月之前才醒來。

嚴格來說,根本不是這家的小姐醒來了,而是不知怎地,我的魂飄進了這軀體,這家小姐估計先天不足,生下來就徒留了一個會生長的殼。

而我,一個二十五歲的現代女博士,在父母的逼迫下又是少年班又是跳級的,一路讀完了博士,眼看就要逃脫很是有點膩味的象牙塔,投身到轟轟烈烈的社會大染缸時,居然……被穿了。

這件事發生的實在是太沒有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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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那時的情景:剛剛畢業,追求儀式感的我,心血來潮整了個單身畢業游。說起來,這也不算我第一次獨自旅行了,然而沒想到的是,就在這次短暫的旅程中,我因為遊覽一處景點時迷迷糊糊走錯了路,隨隨便便撞進了一個廟子,誠誠懇懇許了個願,然後再找到路回旅店睡覺……我的現代生活就成了過往。

廟裏許願的事情還清晰的印在腦海,我記得那座偶然發現的小廟形狀略有點奇特,屋檐四角上居然是四對彩色琉璃做成的交頸龍鳳,雙雙引頸朝向四個方面。除此以外,大體上又是黃牆紅門的常規模樣。

那一天,見寺門口供有香火,我好奇地走了進去。

這裏似乎在修葺,正面供奉著的尊者,被一塊巨大的黃布矇著,角落裏幾處地磚掀起,透過窗格的光里,隱約可見空氣中浮動的輕塵。

黃布前面沒有功德箱,倒是有一張略為破舊的四方朱紅高腳供案。我沒再細看,秉著相逢即是緣的想法,虔誠地對着面前這個遮面的神仙曲身拜了拜,轉身離開。猶記得,走了一陣,我回頭看了一眼,屋檐上造型精美的琉璃龍鳳在黃昏的余光中反射出如幻流光,美麗非常。

本打算回去問一問旅店老闆這是尊什麼廟,但忙着找路忘了這茬,等好不容易回到旅館,我匆匆忙忙洗漱完,就趕緊睡下了。

一覺醒來,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莫名其妙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這算什麼事啊!

我不過是睡了一覺,沒病沒災沒掛,也沒有什麼需要逃避的挫折困境;而且摸著良心說,我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從小立誓為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奮鬥終身,根本沒有一點符合穿越的慣常套路!究竟是哪路神仙,怎麼能不打招呼,沒個預警就把我換這裏來了?

不但把我弄來這個不知名的朝代和不知名的地方,而且我這副軀體還是個已經昏睡了十一年的小毛孩?

想想自己,寒窗苦讀十幾載,好不容易完成了家人的殷切期望,懷着緊張期待準備爬進社會大染缸的時候,居然發現染缸沒了?自己還要回爐重造……這種打擊不吝於,當你拼盡全力跑完一場馬拉松后,裁判突然告訴你,剛才只是試跑。

我簡直想仰天長嘶一聲:老天啊,你是不是弄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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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我已經這麼做了。在我醒來又鬱悶又委屈,連續試着睡了三大覺,還沒有穿回本體世界后,終於毫無顧忌地怒吼出這句壓在心底的質問。

「我」剛醒來就能說話,還是這般模樣,可把周圍的人嚇壞了。但難得的是,居然沒人當面說過什麼。尤其是這具身體的娘親,她雖然面上有幾分異色和痛楚,但不多時,反而更加溫柔細緻地守在我身邊,不停給我講家裏的各種情況。

她說的,加上後來各處了解到的,我大致明白了一些。

這個國家的名字、朝代和當權者在我的歷史常識里都找不到對應。國名沂國,此時年號「延和」,當今天子顏休。

此處是沂國鉞氏鎮的將軍府邸,「我」爹是鎮北神武大將軍韓逸,「我」娘是將軍唯一的夫人元韻,她生有三子,老大韓且修十八歲,隨父常年鎮守邊境;老二韓且行十三歲,長的特別像娘,出了名的精緻俊俏,卻是個皮實孩子;老三,就是「我」,韓且歌,據說出生時遇上難產,生下來就是睡着的樣子,只不過尚有呼吸,且身體能生長,類似於植物人。

將軍夫人請了不少醫師甚至術士來看,都斷言說「我」被攝了魂,徒有軀殼,不如使些湯藥早日解脫再去投胎了好,但家人卻不忍下手。

只至三歲之際,將軍從邊境請來的一位「大仙」看了看,說「我」出生時誤陷了迷陣,被魘在夢中,雖從未睜眼,但仍有幾分可能掙脫醒來。自此,元夫人就不顧旁人勸告,鐵了心了照顧「我」,吃齋念佛,一心期盼「我」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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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那天,雖處於混亂之中,卻仍舊記得身邊的丫鬟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奔出門去。

不一會兒,一位衣着素凈的美麗婦人快步沖了進來,手裏的佛珠還不及放下,只一眼看見我坐着獃獃望過來,就渾身顫抖跌倒在地,美目里怔怔落下淚來,好一陣后又衝過來抱着我邊哭邊笑。

平心而論,我現在的遭遇確實也不算糟糕,尤其是寄託身體的這等出身,還有這樣疼愛「我」的娘親。

只是平白無故換了身份,是誰也難以接受。所以我之後一段時日,並不怎麼跟這裏的人說話,多半自言自語,或獨自關在屋裏惱怒。眾人對我醒來就能開口說話又驚又喜,但見我態度異常,也不敢多來打攪。

就這樣不甘不願地過了一個多月,雖是錦衣玉食,眾星捧月,但是我心裏亂成一團麻似的,過得渾渾噩噩。

煩悶之下,我總避著這裏的人,好像沒有看到這些人,就不用面對離奇的現狀一樣。我心裏也曾回憶穿越前的各種事情。想來想去,除了那個廟子有些許可疑外,其他地方似乎都沒有什麼異常。再往深的想去,就毫無頭緒了。

元夫人總是每日都來看我,任憑我如何言語,總是溫和笑着,即便看着我冰冷的眼神,她偶爾會紅了眼眶,甚至落下淚來,卻依舊一日不落的過來。我也試過把她拒在屋外,但她竟然執着地坐在緊閉的門前,不顧深秋風寒,隔着門柔聲細語地和我說話。

我後來還是不忍心,只得開了門讓她進來,就當是完成任務一般,接受一個母親懷着拳拳愛子之心的例行探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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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久閉屋內,總歸是鬱郁。

於是,一日,等元夫人走後,我找了個由頭支走身邊的丫頭,獨自避著人胡亂走着,竟到了一汪碧池邊,恍然想起,這應該就是元夫人提起過的,將軍府後院偏角的蓮池。原來,我從住的西別院走到這裏來了。

此時深秋,蓮池裏早已經沒有絲毫芳華。

走了兩步,我突然覺得有道銳利的目光落在身上。抬眼一看,池邊樹上坐着個眉目精緻的藍衫少年,長長的腿垂在空中。他瞟了我一眼,迅速撇過臉,頗為不待見的樣子。

我認出他——韓且行,這個身份的二哥。剛醒那會兒見過,可我基本上能不見人就不見人,所以也沒見他幾次,似乎還曾在意識混亂時,將他推出過門外。

他這副態度正合我意,我本就想獨自靜靜。於是,我朝着他所在相反的方向走遠了幾步,才到池邊蹲下,俯身看着水裏的倒影。

一張稚嫩小臉,眉眼清秀。

看着水中那與青澀模樣不太相稱的憂愁表情,想起前世我因一直閉在象牙塔讀書,不諳世事風俗,總被朋友嘲笑是長不大的小孩。這下好了,倒真成了「小孩」了。我有些恍惚,勉強做出笑的表情,水裏的小人一下子眉眼彎彎,比剛才可愛很多,可是,轉眼,又成了一副愁苦樣。

「喂,你在這裏怪笑什麼。」身後傳來清朗的少年聲音。我扭過頭,剛坐在樹上的少年居然已在身後不遠處筆直站着,白玉般的臉上仰,斜瞥一雙澄凈的黑瞳,眸中滿是毫不遮掩的不屑。

我想着自己的心事,根本不想理睬,只當沒有聽見,並不答話。

「你怎麼總不理人!」這小子眉毛一豎,蹭地躥到我身旁,帶着一股怒氣發問。

我瞟了他一眼,很不耐煩——在我原本的世界,家裏還有個小一歲的妹妹,從小到大,向來都是我教訓她,何曾輪到這個十三歲的少年來教訓我?

「你不是我家小妹,該不會,是哪裏的妖附人身吧?」他原本居高臨下,此時卻突然伏下身,語氣怪怪地說道。

附身?我心中一驚,眼下這情況可不就是附身么!

我下意識地抬起頭,卻見他眯著雙目正上下打量,「為什麼你看我們誰都像仇人一樣,就連娘對你那麼好,你都視作不見,心真是比石頭還冷。」

什麼嘛,我還當這小子有什麼與眾不同的能耐,看出了真相,原來不過是一句埋怨。

我心中劃過一絲失望,忍不住腹誹,你一個毛小子懂什麼,哪一個現代社會主義成年接班人落到如此境地,還能熱情似火?

他看我面上不悅卻仍不答話,俊秀的兩道眉擠在一起,嗓門一下拔高,「你整日一副臭臉要給誰看!聽見沒有?快回話!」

「你煩不…」我邊說邊起身,卻沒提防他忽然伸手一推,沒把握好平衡,搖晃了幾下后,在他的瞠目結舌中,「啊」一聲栽到水中。

他明顯不是故意的,但這個時機,實在不太好。

壞了,我不會游泳!我腦中閃過這個念頭,本能地驚慌掙扎。

深秋的蓮池,池水異常冰冷,轉眼就讓人全身濕透。灌了水的衣服像有千斤的重量,把我凍得發抖的身軀往下拉。

「救命!」我剛張嘴喊了一聲,就嗆了口水,一時更加慌亂無序地拍著池水。起起伏伏中,除了那小子驚慌的模樣,矇著水霧的視野里似乎又多出一張少年的臉龐。可是,壓根不及辨認,我已然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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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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