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嫂子好

最終還是林天寂在長久的沉默中敗下陣來，對明玉說了那天晚上救她的事。

明玉聽完久久沉默，說實話，她雖然夢見這個身體的記憶，但總歸不是她親身經歷過的，夢中清楚的醒了卻不甚明晰，她現在記得最清楚的不過就是在綁匪的車上醒來后的事，至於之前的記憶，在腦海中隱約存在，她卻想不起來。

「不記得了？」林天寂皺眉。

「是啊，我現在一想這些事情就頭痛。」

明玉坐在床上哭喪著臉，可憐兮兮看著林天寂。

「那就先別想了，家庭醫生來過，說你是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沒事了。」

明玉身上還穿著那件「男友襯衫」，林天寂看著實在是礙眼，把幾件女裝從柜子里拿出來放在床上。

「昨天晚上太晚了，你原來的衣服又臟，我就讓阿姨先給你換上我的襯衫了。這是阿姨今天來的時候給你買的，你醒了就自己換吧。」

明玉點點頭，目送林天寂關門離開，才拿起衣服。

她慢慢把衣服抖開，然後震了一下。

看來這裡的審美和她們那兒不太一樣啊。

她上輩子是王族，所穿服制都有規定，哪怕是她參加國禮時穿的最華麗的一套宮裝也不及眼前這條裙子來的扎眼。

明玉能認得出，這是條藕粉的連衣裙，上面布滿紅綠色的碎花，肩頭還系著兩個蝴蝶結，艷麗的無法直視。

明玉看了一會兒覺得眼都要被閃瞎了，難道這就是現在這個世界的風格？

說不定現在就是流行這樣呢！

她努力回憶這個身體以前的穿衣搭配，然後更加疑惑了。

雖然這個世界跟她的世界有諸多不同，可她至少有這個身體這十幾年的記憶，迥異的穿衣風格在夢中已經經歷很多，不至於這麼不適應。可這條裙子簡直刷新了她的認知，讓她本來已經很適應現代裝束的靈魂瞬間就想穿越時空回到東玄去。

就算在這個世界只是個地位普通的人，也不至於淪落到要穿如此艷俗衣服的下場吧。

就在明玉欲哭無淚時，門外傳來敲門的聲音。

「換好了么？好了就出來吃飯吧。」林天寂在門外道。

「知道了。」明玉回道。

低頭看了看身上在睡夢中已經汗濕的衣服，明玉咬咬牙，在心裡對自己說道：明玉啊明玉，你以為你還是以前那個高高在上的國女么，你現在只是一個寄人籬下的普通人罷了，哪有什麼挑剔的資本啊！

明玉自我催眠了一會兒，終於磨磨蹭蹭地換上那條裙子，開門走出房間。

房門外是一條走廊，裝修的風格和她住的這間不太一樣，現代簡約，相同的房門除了這個還有三個，交叉分佈在走廊兩邊，應該是四個規格相似的房間。

明玉順著有光透過來的那頭走過去，前面是實木的欄杆，走近才發現這是個二層的公寓。她站在欄杆旁向下望去，客廳中一男一女正坐在餐桌兩邊默默相對，聽到聲音同時轉過頭來。明玉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說點什麼，只好對著他們微微一笑。

林天寂本來正在說教坐在對面那個嬉皮笑臉的女孩——他的表妹陶心然，也就是剛剛闖門闖的賊不是時候的那個。

就聽到上面有腳步聲走來，他和對面的人抬頭望去，還沒被那件風格難以言喻的碎花裙晃瞎雙眼，就見到裙子的主人俯下身來，趴在欄杆上，正含著微笑脈脈看著他們。

下面的兩人傻傻抬頭，此時的內心OS出奇的一致：她/我嫂子笑的好好看！

陶心然一直認為，人靠衣裝是很有道理的，就算再好看的人，穿著難看的衣服，整個人的形象也會變得絲毫不起眼。直到今天她才發現，她以前認為的真是太片面了。

人雖然也靠衣服提高形象，但是每個人的氣質卻有所不同。

有些人，即使穿著再毀形象的衣服，骨子裡也是透漏著別人身穿華服也撐不出來的氣場。

就像二樓的她嫂子，剛剛那一瞬間，她簡直以為她表哥何德何能泡到了哪個國家的公主！再一晃眼，她看清了，公主殿下確實是長著她剛剛「偷看」到的嫂子的臉。

人的氣質真的是個非常奇妙的東西，明明看身形是和她差不多大小，她卻總覺得這個嫂子比她成熟許多。

想著想著，她就問出聲來：「嫂子，你今年多大啊？」

這一聲打破了沉默，明玉一愣，隨即思索道：「我想想看啊……額……好像是十六、還是十七……差不多吧，馬上應該上高二了。」太可怕了，這個世界的人竟然還要上學？難道她以後也要像記憶中那樣天天去學校么？

林天寂咬牙切齒道：「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么？！別亂叫！」

兩個人完全無視他。

陶心然只當沒到表哥的啰里啰嗦，站起身來笑著對上面的嫂子道：「嫂子好巧啊，我也是下個學期高二，咱倆應該是同歲。」

陶心然梳著齊劉海，中長的黑髮齊肩，臉上總是帶著笑容，身穿淺藍色的T恤和白色半身裙，清清爽爽的樣子，雖然話有點多，但是聲音十分動聽，帶著特有的少女感，即使總是嘰嘰喳喳個沒完，卻讓人討厭不起來。

明玉只見過她兩面，對她的印象倒是十分好，「是么？真的好巧哦，竟然和我一樣大。」

「嫂子你先下來吧，阿姨做好菜啦，就等你了。」陶心然嘿嘿一笑，指了指餐桌。

旁邊的林天寂面無表情，顯然已經放棄對陶心然的說教。

明玉左右看了看，在右手邊發現了直通一樓的樓梯。

她對這種記憶中存在，但是實際上並沒有見過的東西十分感興趣，邊走邊看，驚嘆連連。像她宮中就沒有二層的建築，記憶中這個身體的家也不是二層的，明玉有點可惜，她還挺喜歡這種二層的房子。

順著樓梯往下走到一半，明玉就聞到了飄蕩在客廳的香味，頓時眼睛一亮，三步並作兩步，迫不及待，顧不得走樓梯直接飛身躍下。

陶心然這個時候背對著樓梯那一邊，無知無覺，倒是林天寂和她相對而坐，正好對著樓梯，眼睜睜就看著明玉離地老高「飛」下來，猛地站起身，帶動著餐桌晃了晃，倒把陶心然驚了一下。

「表哥，你嚇死我了！幹嘛呀這是……」

陶心然拍拍小心臟，話還沒說完，就見她一向看起來很成熟穩重的表哥「嗖」一下就躥了出去，桌上的盤子都晃了兩下，驚得她目瞪口呆，吃錯藥了吧這是！

林天寂匆匆跑到明玉面前，抓住她的肩膀，面帶緊張道：「沒事吧？」

明玉倒是沒什麼自覺，站的挺安穩，也沒覺得哪裡不對，莫名其妙看著林天寂，「怎麼了？沒事啊。」幹嘛一臉緊張的表情。

陶心然扭頭看她倆，拿著筷子無語道：「表哥你剛才還不承認，現在是在撒狗糧么？我的眼要被閃瞎了。」

這狗糧太香，請再來一碗！

林天寂上下看了明玉一眼，皺眉道：「我剛才明明看到你是直接跳下來的，不是告訴你輕微腦震蕩么，要是當時剛好暈了一下怎麼辦，樓梯上沒鋪地毯，你想再頭破血流一次么？」

明玉跳的時候沒暈，倒是現在被他講的頭暈，「其實……我身體很好的，平常都有鍛煉，這點傷不礙事的。」

這說的可是大實話，她上輩子沒幾個愛好，跳舞算是一個，而在東玄，舞亦同武，她雖為女子，功夫也是不賴的，就這點高度，顯然不在話下。

「真的沒事？」林天寂明顯不信。

明玉跳的樓梯離地面將近兩米，看起來又這麼弱不禁風，本來就帶著傷，不怪他小題大做。

「當然沒事了，我好餓，能不能放開我，讓我先去吃東西啊。」明玉請求道，一副「我真的沒事快放我去吃飯」的樣子。

一旁的陶心然不看他們，只是搖頭晃腦眼神四處亂晃，嘴裡嘟囔著「這狗糧真香」，一副被閃瞎狗眼沒眼看的樣子。

林天寂在確認明玉沒事之後也是滿頭黑線，有心解釋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只好默默鬆開鉗住明玉肩膀的手。

明玉連忙到陶心然拉開的椅子上坐下，看了看桌上的菜，「這麼多好吃的！」滿滿一桌啊！她不知道餓了多久，現在腹中擂鼓。

可能來到這個世界上，唯一令人欣慰的就是美食吧。經歷過這個世界的記憶，她明白可能時空不同，但是這個世界應該在東玄很久很久之後，餐飲水平極速升高，她在夢中就對現代的美食垂涎欲滴。

陶心然一邊吃，一遍介紹道，「是啊是啊，嫂子我告訴你，表哥的家政阿姨做的水煮魚那可是一絕！你一定要嘗嘗，外面的飯店吃不到的。」

表哥這個人又悶騷又無趣，她總是頂著那張臭臉跑過來，還不是為了阿姨做的好吃的。

明玉夾了塊水煮魚放進嘴裡，還沒嘗出什麼滋味，臉卻皺成了包子，「咳、咳……」

為什麼這麼辣？！

明玉眼淚都辣出來了，這裡的飯菜這麼重口味的么？她在王宮的時候飲食清淡，一時適應不來。

「嫂子你不能吃辣么？忘了跟你說了，阿姨做的都是表哥的口味，他很能吃辣的。」陶心然有些歉意，手忙腳亂要去找水，一杯水貼心地被推了過來，林天寂在對面面無表情，陶心然狗腿道，「還是表哥心疼媳婦兒！」連忙遞給明玉。

「吃飯都堵不上你的嘴么！」林天寂威脅道，「再說一遍，她是我昨天晚上半路撿回來的，如果你再叫一聲……我就換鎖。」

那她想吃水煮魚的時候要怎麼辦！

「這麼狠的么？」陶心然大驚失色，「你以前不是這樣的，表哥你變了，你以前從來不會用這種事威脅我的！哦，難道，這就是愛情的力量么？」陶心然雙手比心心，語氣好似是話劇里的角色。

林天寂冷笑一聲，掏出手機，操作了一番，陶心然心生警惕，「你在給誰發信息？」站起來就想偷看。

林天寂躲過去，「給王叔發微信，讓他明天找個鎖匠過來。」

陶心然大叫道：「我錯了我錯了，我再也不喊了，表哥手下留情啊！」在被林天寂瞪了一眼后縮了縮脖子，還抽泣幾聲，看的明玉於心不忍。

肯能是年紀大了的緣故，總是見不得這些「小輩」委屈。

「看你表現。」林天寂絲毫不吃這一套。

陶心然活像只霜打的茄子，滿面不甘願，卻在表哥的權威下敢怒不敢言。她夾了塊排骨，狠狠地從上面咬下肉來，因為有些嬰兒肥的緣故，氣鼓鼓的樣子倒是可愛的很。

林天寂一向對這個活潑性格的表妹沒什麼辦法，也就只能用吃的威脅威脅她。她也是看出玩笑開過頭了，才悻悻然收斂一點。

「對了，我一直很想問來著。」明玉總算緩過了水煮魚的辣勁兒，聽著他們倆的對話終於忍不住問陶心然，「你到底為什麼一直叫我嫂子啊？」

林天寂：……

陶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