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活下來

句芒的雙臂已經僵硬。失血過多，身體深處傳來陣陣寒意，猶如萬丈冰原地下滲透出的死亡氣息。視線已經模糊，黃沙、岩漿、火山、灰色的天空，在逐漸暗淡的瞳孔中收縮幻化成一塊塊光怪陸離的碎片。

巨鼠的尖牙仍然嵌在他肩膀的皮肉中，汩汩血流順着牙縫滴下。手掌下，彷彿依然能清晰感受到巨鼠的脈搏，在厚厚的皮毛下跳動，生生不息。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了？

他想回頭再看魚魚一眼，但是沒有力氣回頭。腦海中浮現出魚魚大汗淋漓昏迷不醒的樣子，赤紅的臉頰，乾裂的嘴唇，張著嘴大口大口喘著氣。像一尾被困在淺水窪中的魚，水窪中的水在烈日下一點點蒸發，魚只能絕望地張大嘴，拚命呼吸，徒勞地祈求能再活一會兒，再多活一會兒。

而他無能為力，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她。

那就，一起死在這裏吧。

句芒鬆開了手，帶着一種悲愴的解脫感，閉上了眼睛。

然而，預想中尖牙利齒的撕扯沒有到來。

一聲悶響，巨鼠倒在地上，揚起一片塵土。

不知什麼時候，它已經被句芒掐至窒息。只是精神高度緊張加上體力臨近衰竭，句芒不但沒有發現，還出現了巨鼠還活着、脈搏在跳動的錯覺。

句芒倒在地上，閉着眼，大口大口喘著氣。

劫後餘生的虛脫感讓他無力動彈，但顯然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

他艱難地挪動身體，拖動巨鼠的屍體，挪到魚魚身邊。

魚魚全身滾燙，噴涌而出的汗水被體溫炙烤成蒸汽，消散在沙漠乾燥的空氣中。直至全身的水分幾近被蒸干，再也排不出汗液，沒有汗水降溫，她的身體進一步升溫，燃成一塊滾燙赤紅的火炭。

句芒從她頭上拔下當作發簪的方天戟，往巨鼠的咽喉戳去。

方天戟是鋒利的，但句芒過於虛弱，抖着手，往巨鼠喉嚨那片不甚厚的柔軟皮毛上戳了十幾下，才勉強戳出了一個小窟窿，期間還險些戳到自己的手。

巨鼠的血是鮮紅色的。鮮紅的血從喉嚨處的小窟窿里爭先恐後湧出，讓句芒想起很久以前，他們待過的那片峽谷里那些蜿蜒流淌的小溪。

他趕緊湊上去，張嘴吸住巨鼠的喉嚨，貪婪地舔舐著鼠血。

巨鼠的血並沒有想像中的腥臭味、黏膩感，並不嗆鼻，也不讓人噁心。

吮吸入口，觸口微溫，味道甘甜，像是傾倒一壺果汁入嘴。

句芒先是小口舔舐，受到甘甜鮮血的誘惑，逐漸轉為急切的吮吸，大口大口的啜飲。補充了水分和體能，他真真切切感覺到重新活了過來。

稍微有些力氣了，他停下來，喘了口氣，再湊過去，滿滿吸一大口血，回頭輕輕掰開魚魚的嘴，往魚魚口中送去。

魚魚先是咬緊了牙關，一口血有一多半順着嘴唇流出，滴落沙地。待到有血液入口，滋潤了乾燥的口舌和喉嚨，甘甜的味道讓魚魚張開嘴，用力吮吸起來。

在極度乾渴中昏迷，出於本能的對水源的渴望過於急切，魚魚無意識地用力吮吸、啃噬，把句芒的舌頭、嘴唇都咬破了。

句芒連忙把巨獸拖過來，拿方天戟把它喉嚨上的口子切大，讓血流直接灌進魚魚口中。

魚魚貪婪地喝着，很快，這隻巨獸的血流幹了。

句芒踉踉蹌蹌起來，把其它巨鼠的屍體一一拖過來，破喉取血，餵給魚魚。

不知餵了多少，魚魚終於不再吮吸，身體也不再發燙，安靜地閉着眼，平穩地呼吸著，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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