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紫陌春風生毒草 玉樹臨風不勝寒
浣蓮坐在拂柳亭里，細細品著這翠玉綠盞里的茶。這茶是紫色的，散著稀有的花香，他也是頭一次喝，甚覺稀罕。
聚雲山莊的景緻比別處都好，甚至那逍遙酒庄都比之不及。
只是那符秋白心思重，不肯放人進來，就算進來，也就出不去了。就連丫鬟僕人，都選的那些窮鄉僻壤的孤兒來，割了舌頭，戴上鏈鎖，不讓他們有一絲逃出去這裏的機會。
遠遠走來一個穿着蒼色鶴氅的花甲老者，浣蓮打量了他一番，見他鬍鬚與頭髮全白，眉眼間帶着笑意，看似和藹，實則笑裏藏刀，便知這人就是段凌山了。
他起身迎上去，不多廢話，直言道：「燕雙公主我替你抓來了，你答應我的事也該兌現了。」
段凌山全不理他這一句，拂衣而坐，笑道：「蓮公子何必這樣急？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卻從不曾打過交道，今日難得相見，不如先喝幾杯的好。」說着欲要喚人去取酒。
「不必了，蓮某人從不飲酒。」他說話不留情面，令人不免尷尬。
段凌山愣了一下，卻仍是笑。
浣蓮因聞得這段凌山甚少出山，如今竟主動聯繫他要與他做交易，也是好奇，故而便起了興趣，亦帶着笑，道：「段老闆，你與花須玫二人守着這聚雲山莊，年過半百卻還精神抖擻，看來日子過得不錯。」說着喝了一口花茶，又自己滿上。
「不過是奉命做事罷了。」段凌山看着那杯中的紫色，淡淡道：「不虧是蓮公子，來我聚雲山莊的，獨你不怕被我下毒。」
「你錯了，我如何不怕？我難道就想死？只不過蓮某人知道，你沒膽子殺我。」浣蓮說着，從頭上取下一根銀簪子，插入那花茶壺中，取出，銀子仍舊是晶亮。與段凌山展示了一番，又插回自己的髮髻間，「況且你段老爺要殺我，怎會用毒殺？真那樣若是埋我屍首，也不怕污了你這一片大好花園。」
段凌山聽罷，哈哈大笑起來，拍手道：「蓮公子果然不同常人，竟把我段某看得這樣透徹，我原還想害你來着，如今倒是捨不得了！」說着舉起酒杯，「公子不喝酒，段某便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浣蓮素來討厭與人碰杯，誰知道那被男人喝過的杯子有多臟，碰一下便沒了胃口，因此便不再喝茶。
如六月的天，段凌山放下茶杯，忽的一下冷了臉，淡淡道：「聽說你殺了蕭景愁？」
「你聽誰說的？」浣蓮蹙眉。
「還用聽誰說？江湖之上都已傳遍了！蓮公子，你也知道那蕭景愁不是什麼好人，仇家頗多，遲早要死，你又何必做這個出頭鳥呢？」見浣蓮不語，又接着道：「聽說蓮公子這樣做是為了一個姑娘。可是段某卻覺得公子不是那等痴情人，想必……還有其他甚麼不為人知的原因？」
浣蓮喝了口茶，他心知這段凌山老奸巨猾，手段頗多，否則那符秋白也不會放心把這樣一座聚雲山莊全權交於他手。他將自己約在這拂柳亭，不說正事，只打聽無關之言，必是想尋他的把柄。
想罷不禁微怒，從來只有他探別人口風，怎可被別人套去了話？於是道：「段老爺別跟我廢話那麼多，我問你，小香蘭呢？」
「什麼小香蘭大香蘭的，蓮公子，你這話我聽不懂。」段凌山捋著鬍子，微微笑着晃着杯中的茶葉。
「你出爾反爾！說了將燕雙公主帶來，就把小香蘭放了……」忽而低頭沉思，猛地意識到這不過是一個簡陋的計謀。他「唰」地站起來，卻還不曾怎樣，一把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劍是新的，從未沾過血，貼在他的脖子上，便有陣陣寒氣往他身體里鑽，忍不住打個寒顫，從沒做過重活因此嬌嫩的肌膚便被劃了個口子。
「聽說蓮公子不做線人時，是有名的伶人，今日風光正好，怎麼樣，可有興趣為老夫唱上一曲？」
「呸！給你唱戲，我沒興趣！」浣蓮只覺得眼前人噁心，狠狠啐了一口。
劍又入他肌膚半分。
段凌山依舊笑，他的笑便是他的武器，無論他露出哪種笑，總能讓人不寒而慄。
「唱還是不唱！」
「你去死吧！」浣蓮冷眼一瞥。
那段凌山見他這樣傲氣，反倒收了兇狠，捋了捋自己的白鬍子道：「你果真是可愛，怪不得那些個王爺公子，寧肯拋棄佳麗三千，也要把你收入懷裏，嘖嘖，別有一番風味。」
他收了劍，劍鋒從他的脖頸上緩緩劃過，不至死，卻血流不止。
「我不殺你，不過你也別想離開，我這聚雲山莊你也知道，從來只有人進來，沒有人出去，所以……」他拉長了音，背着手走到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道：「你要麼從了我，要麼就變成這花園裏的一叢花。」
浣蓮狠狠甩開他的手，暗自發功，想着直接了斷了他拉到。但運氣之時，方才察覺自己渾身乏力，微喘不止。
段凌山撫了撫他比女人還精緻的臉頰，笑道：「浣蓮啊浣蓮，你太把我當個好人了，我是不想讓你死，可也不想讓你活。你這樣聰明的人難道想不到？我聚雲山莊的毒哪裏會是小小的銀簪能測出來的？」
浣蓮此刻已無力反抗他，虛汗直流，氣喘連連，看着段凌山像欣賞一幅畫一樣看着他，心裏除了恨，便沒了其他想法。
「小墨子，來把蓮公子扶到醉花軒！」
他回頭喊了一聲，便有一個機靈的少年跑了過來，點頭應道：「知道了。」
這少年竟能說話，還不曾帶腳鏈，他是何人？這樣得段凌山信任？
少年走到浣蓮身邊，一隻手樓主他的腰，一隻手抓住他另一邊的胳膊，不緊不慢地走着。
「是你？」浣蓮瞥了一眼這個少年，忽而露出釋然的笑容。
詩云：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