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紅泥小火爐

第三十章 紅泥小火爐

積雪盈尺,天與雲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是醅酒同飲的最佳時節。水月整日呆在赤瑕殿中,來了數月之久玉骨依然沒能從瑾瑜手中奪回,看來是遙遙無期了,水月不禁沮喪,想起去年今日還身在伽藍國,現今又陰差陽錯回到了靈羽國「難道註定要和瑾瑜撕磨糾纏不休嗎?」水月喃喃道。

那晚淺看織女、牛郎星相會後就被瑾瑜那傢伙擄來了靈羽國,還未曾得機會去伽藍看藍煙和景雲,也不知道他二人怎麼樣,想想應該過得很幸福吧!」水月用雙手支著下巴想著,嘴角泛起了微笑。

瑾瑜身著淺藍色緙絲銀鼠皮長袍,外面披著灰白色的狐肷領毛的大氅,水月見瑾瑜回到了殿中,立馬迎了上去為瑾瑜脫下外面的大氅,好歹也當了半年的「婢女」,所以水月也學會了一股機靈勁,瑾瑜的心腹端北接到新的任務便退了下去。

「你倒是越來越機靈了,現在不要本王開口,自已也知道上前來為本王更衣」看著眼前殷勤為自己脫下大氅的水月,緩緩開口道。

「殿下,外面冷先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水月端著熱滾滾的茶遞給瑾瑜,瑾瑜自然她那點小心思

「喝熱茶有什麼勁,應該喝酒才有境趣,你說對不對?」瑾瑜貼在水月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說道,語氣曖昧至極。

水月只覺得毛骨悚然,反射性的緊緊將自己衣領拉攏往後退了幾步。

「只是讓你陪我喝幾杯?又不是讓你獻身,瞧你那猥瑣樣」瑾瑜白了一眼水月便吩咐下去讓宮女太監準備酒菜。

瑾瑜徑直走到案前,手中執筆疾書了起來。

「對喔,說好的侍寢婢女了,來了這幾個月,除了那天螢火之夜,似乎...後面也沒有讓我侍過一次寢呀,我這個侍寢婢女當的真的是...」水月自己站在那裡嘀嘀咕咕。

「我在想什麼,竟然對侍寢有那麼期待...?!天啊」水月心裡暗暗想著竟生出想要掐死自己的衝動。

「愣在那裡發什麼呆啊,還不過來為本王研磨?還要不要你那把破扇子了」瑾瑜每次都以扇子相要挾,總是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只是...從上次的毀書事件之後,是再也不敢讓她干那些粗重活兒,後果還是有些沉重。

「哦,是,我馬上來了」水月回應道,但是心中不知道罵了多少回了「好歹我一武陵仙人的孫女,也算個半仙,竟然為他做牛做馬...若不是為了那把玉骨」

「你在想什麼,一副痴痴獃呆的傻模樣,是不是心有想著什麼壞主意,」瑾瑜看著站在身後心不在焉研著磨的水月。

「酒菜已經準備妥當,殿下可以用膳了」一名太監恭敬的說道。

「陪我喝一杯,我一個人沒什麼意思」瑾瑜放下手中的筆拖著水月走了過去

外面天色陰沉,看來晚上一場大雪將至,室內桌上的燒酒的紅泥小爐正沸著,菜和酒的香氣殿中瀰漫。

「女孩子不適合喝太熾烈的濃酒,這是我特意讓他們安排的新釀的醪酒,醇香濃厚,你且嘗一杯試試」瑾瑜開口道

水月看著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子,時而待自己冷若冰霜,時而待自己又像這滾燙的熱酒一樣讓自己溫暖的想要落下淚來。

瑾瑜早已經將那些宮女太監譴退,兩人單獨對飲。

薄酒下肚使人微醺,兩人不知喝了多少下去,水月只覺頭昏欲裂,咕咕嚕嚕說道「

金魚,我好像醉了,頭好昏啊,你喝醉了沒」

一旁的瑾瑜也有了醉意搶過水月手中的杯子說道「醉了就別喝了,我讓她們扶你下去歇著去」

水月搶過杯來又喝了一口「我還要喝,這不夠,你這條死金魚,一時溫柔,一時冷漠,你怎麼可以這樣待我?」

「你知道嗎,我可是禍星,禍星就是不吉利嘛,和你在一起會連累你,會禍害蒼生的,我兩註定不可能在一起的」

瑾瑜苦笑「你愛的人又不是我,還擔心連累我幹嘛,若能禍害靈羽國豈不是更稱了你的心嘛,你的目地不就是幫你的意中人來害我的嘛」瑾瑜仰頭又是一杯

「誰說的,我的意中人不就是你這條金魚么,明明那麼愛你...可是...非得...非得...」水月還沒說完就趴在了桌子上

瑾瑜只覺頭昏腦漲,模模糊糊聽見水月說意中人...「你起來,別睡...你說清楚...意中人是誰...呼」也趴著睡了過去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沒有得到瑾瑜的傳令,都只是乖乖在偏殿等著不敢進去正殿,兩人趴在桌子上整整睡了一夜。

宿醉以後,水月醒來只覺頭昏目眩,身子也是乏力疲憊,看著身邊趴著的瑾瑜便搖了搖把他推醒「殿下,起來該去上早朝了」一旁的瑾瑜才緩緩醒了過來。

「還說什麼千杯不醉,你看你還不是醉的不省人事」水月揶揄道

瑾瑜懶得理水月說的風涼話,只是說道「還不給我更衣,昨日還誇你長進,今日怎又變得呆呆笨笨了?」

「哦,是是是,這就來了」水月應承道

「你昨日說你的意中人是...」瑾瑜斷斷續續想起昨日水月說的醉話,可是又想不清楚具體說的什麼,只記得意中人幾個字,於是便開口問道

水月支支吾吾、遮遮掩掩的敷衍道「什麼意中人...你聽錯了吧,我昨日里說什麼了嗎,我記得我們喝醉后就睡著了啊」

瑾瑜滿是期待竟然換來這樣的答案心裡有些失落,即使再怎麼努力想還是想不起來昨夜水月說的什麼,也值得作罷去上早朝了。

瑾瑜走後,水月還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昨日醉酒後也忘記自己會不會胡說了什麼,不過好在即便說錯了什麼話,瑾瑜也不記得。

「這條死金魚,存心整我是不是,非要吃什麼街道小吃,皇宮御膳房的美味佳肴膩了現在想換換口味兒?想吃就吃吧,還非得讓我去集市為他買,這冰凍三尺的天氣,不是存心想凍死我嘛」水月坐在馬車裡罵罵咧咧的抱怨道。

跟水月出來的還有殿中的宮女,平日里與水月關係也不錯,看著正在抱怨的水月便開口安慰道「瞳朦姐,我見殿下待你與別的宮女不同,看的出來殿下心裡歡喜你,若是日後姐姐發達了當個福晉什麼的,可別忘了我啊」

水月也習慣了她們喊自己瞳朦,那次瑾瑜再次將自己拐回靈羽國當婢女時就為自己改了名字,水月的身份在靈羽國已經死了,而今在赤瑕宮中的只是一名侍寢婢女——瞳朦罷了。

水月苦笑看了一眼討好似得看著自己的同行宮女沒有說話只是掀開車簾看著車窗外,正好路過汝南府,看見汝南府兩個看門的侍從穿著麻白色的喪服,水月放下車簾「汝南...汝南府」口中念著,似乎努力想要想起什麼一樣,突然腦海中閃過一個畫面,在刑部大牢中,那個華服女子被獄吏侮辱的畫面,全身一陣寒顫。

「瞳朦姐,你沒事吧,是不是冷?我們快點去買了趕緊回去,不要出來一趟給弄生病了」同行的宮女關心的問道。

「我沒事,不打緊的」水月緩緩神回應道

水月想著最近宮中也沒有聽聞汝南府中死什麼人,作為靈羽國的七大門閥,哪怕府上只有一點風吹草動宮中都會議論紛紛的,何況喪事,水月好奇地問身邊的宮女「汝南府最近家裡有喪事嗎?為何在宮中沒有聽聞」

那宮女忘記自己在馬車中只有她二人,出於習慣的動作左看看,右看看了后在水月耳邊輕輕說道「瞳朦姐肯定不知道吧,汝南小姐在開春之時就自盡死去了,那會兒可是鬧得滿城風雨、人盡皆知」

水月睜大了眼睛有些震驚,想重新確認一遍是不是自己聽錯了「你說汝南小姐死了?哪一個汝南小姐?」

水月旁側的宮女道「汝南家就只有這麼一個小姐啊」

想起汝南小姐在刑部大牢里為她所愛的人所做的一切,心裡竟然有些難過,畢竟那時候,她未能為他們做什麼,如果那時候她的靈力沒有因為結界而禁制,那麼事情也...

「有傳聞說汝南小姐是為情所困才想不開,然後了斷生命的,可是沒有道理啊」水月身邊的宮女有些想不明的說道。

「那個汝南小姐鍾情於湛盧將軍,你可別小瞧了那湛盧,他們湛氏家族可是七大門閥之一,只可惜門閥鬥爭太過激烈,後面湛氏家族被其他六大門閥排斥誣陷落得個株連九族的下場,湛盧將軍從戰場上趕回來只看見族人已經血染了斷頭台,湛盧將軍也自然難逃死被斬首的命運,由於汝南小姐和湛盧將軍自小青梅竹馬,早已經芳心暗許,苦苦求他父親汝南大人向羽皇求情才暫且留了湛盧將軍的性命被押入了刑部大牢,你還不知道,進了刑部大牢,聽說那裡簡直就是人間地獄,去了后就別想活著出來,特別是那個獄吏辛丑,更是讓人不寒而慄」那個宮女發揮了女人愛八卦的天性,喋喋不休的說個沒完。

水月當然知道那個地方了,簡直比地獄還可怕。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水月好奇地問道

那宮女有些得意的說道「那當然,要知道我們這些做宮女、太監的,一天都做著粗活累活,日子苦而枯燥,肯定要自己找樂子來消磨時光,不讓時間那麼難過,唉,你別打斷我啊,我還沒說完,說到哪裡了」

那宮女偏這頭想了一會兒又嘰嘰呱呱繼續道「瞳朦姐,你知道嗎,你長的好像一個人」

水月叫她故作神秘,雖然知道她要說誰還是裝作很好奇問道「像誰啊?」

「像殿下之前特別愛的一個姑娘,可惜司天監說那個姑娘是災星,後來被禁衛軍一劍刺穿胸膛死去了,算了,還是不提她了吧,不過倒也奇怪,那個姑娘被刺殺那天,被關押在刑部大牢的湛盧將軍也不翼而飛了」那宮女表現出一副神秘樣子

「不翼而飛?」水月驚訝地問道

「對啊,這件事情在宮中可是沸沸揚揚,竟然如此邪門,宮中為此還請來了有名的法師來作法咧」宮女道

「所以啊,大家都猜測汝南小姐以為湛盧將軍死了,然後為殉情也隨他而去了」

水月只覺心裡有些惋惜和隱隱的內疚感,因為那天她什麼都沒幫上...

「所以,這汝南府那些守門人身穿麻白色孝服是為了汝南小姐」水月緩緩開口道

那宮女滿是成就感,平日里只是小小婢女,何事都聽人差遣,這會兒有人如此認真的聽著自己八卦,自己佔主動權,這種感覺真是美妙,所以熱情認真的回答水月每一個問題,或者主動將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全三托出來維持這種感覺「對,因為汝南大人膝下就這樣一個女兒,汝南大人愛女如命,汝南小姐這一走算是要了他半條命,汝南大人因此命令所有下人為她女兒守靈三年,三年內,那些下人都必須穿麻白色孝服。」

水月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後面不再說話,只聽得那宮女在耳邊唧唧喳喳,水月也只是隨口應了兩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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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花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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