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摘記

第二十五章 摘記

孔舒予在李建興身邊謀了個差事,說到底就是陪着吃陪着玩陪着樂呵。雖無實權,但明眼兒人都明白,孔舒予如今的地位水漲船高,早已今非昔比。

起初朝臣還接連上奏,沈逸翀也日日勸諫,但李建興一句話就堵上了他們的嘴。

孔舒予救駕有功在先,檢舉揭發在後,樁樁件件都不容置疑,怎得能因出身就否定了。更何況孔舒予自小寄養在大夫人名下,現在又掌管孔家,如何就擔不起?

李建興雖是皇帝,但他心裏明白,沒幾個人看得起他。還有沈逸翀,處處限制他,告誡這個不許,那個不準,積壓在心底的怒氣早就頂了天。

所以說透了,不過就是李建興的叛逆,他就想辦一件他說了算的事兒。也順道兒給他們敲一敲警鐘,讓他們從心裏記起來,他才是皇帝,是大梁唯一的皇帝。

秋風吹散了暑氣,城牆外的槐樹年歲已久,如衛兵翹首矗立,與獵獵旌旗爭相比武。巍峨的城牆圈不盡風雲,人與人之間也如那牆頭草,今朝親你,明日近他。

遠處那人身着青色鑲邊刺繡長袍,腰間束青玉緞帶,撐著一把紙傘走了過來。

見他面目清秀俊朗,目光清澈如一汪清泉,不禁感嘆,在酆都這污濁之地,盡未沾染半點污穢。

趙清一行禮道:「大學士。」

虞山海將傘斜了過來,「二小姐為何不打傘?」

「濛濛細雨,濕不了身。」趙清一從袖中掏出書信遞了過去,「這是虞大人的家書,聽風樓的弟子從虗州動身,就擅自作主捎帶了回來,還望大學士見諒。」

「謝二小姐還來不及呢。」虞山海接過信件,放入懷中,「若是在下沒有猜錯,送信不過是個由頭吧?二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大學士是個爽快之人,那我就直說了。如今孔鄭連同孔家都被拔了根,但說到底,孔鄭不過是個工部尚書,能壓在他上頭的人不在少數。可是眼下孔舒予當了家,若不能及時壓制,恐怕是要一家獨大了。」

虞山海笑着說道:「二小姐多慮了,有沈家在,孔舒予翻不了天。」

趙清一搖了搖頭,「皇上與沈家早已生了嫌隙,只消孔舒予吹吹耳邊風,就分崩離析了。」

虞山海神情嚴肅了起來,他不是沒聽過孔家這位庶子的傳言,為人最會示弱,不能說做事不明確,只能說善於繞彎子,叫人不能輕易看透他。

「二小姐想如何?」

趙清一眨了眨眼,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若是沒記錯,虞大人有位摯友,現任戶科都給事中[1]。」

「延禮?」

「正是左梅謙。」

左梅謙為人正直,是官場里的一股清流,趙清一要他去徹查戶部撥出建造訪仙樓的銀兩。當日東窗事發,季鴻一再強調呈報了內閣,但吳瓊卻一口咬定沒批條子。這件事是可以隨着孔鄭的發配得已平息,可季鴻身上的髒水還未洗凈,更何況吳瓊是沈靳一手提拔的。在動孔舒予之前,得先挫一挫沈家的銳氣,不然如何讓他們兩敗俱傷呢?

趙清一道:「對了,告訴左大人,薄家能用。」

虞山海拱手行禮,「那就替延禮先謝過二小姐了。」

虞山海雖未言明立場,但虞松柏是虗州州府,與安平軍關係匪淺。虞山海身為獨子,隻身拼在酆都,作為父親,虞松柏自然放不下心,而定北侯府恰巧是最好的支柱。

虞山海與左梅謙好比伯牙與子期,是難得的心意相通,兩人胸中有峨峨泰山,亦有洋洋江河,都懷揣夢想,一展抱負。想清濯大梁的污垢,還天下一片清明。

況且根本談不上在幫誰,稽查本就是左梅謙分內之事,吳瓊身為內閣次輔,德不配位,鍾鶴亭沒精力去管,那便只能順道幫他清一清了。

更重要的是,得借摘了吳瓊的這個機會,一道扯出沈家,晃一晃這位吏部尚書大人的根基。

左梅謙核查了戶部的賬,發現並無錯漏,便拉了周晗,讓他去查工部的私賬。這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工部的私賬跟團漿糊似的,亂的令人頭疼。

孔鄭被判后,左梅謙也瞧過上繳的賬簿,數額雖大,但明顯不夠全面。也就是說,孔鄭留了一手,有一部分的錢被藏起來了,但肯定不是藏在這本賬簿里。

左梅謙和周晗花了兩天,在工部的私賬里找到了孔鄭的小聰明。賬表面看着亂,實則亂中有序,把錢一步步藏了起來。

左梅謙趁天色未暗,趕着進了宮。

李建興坐在明宸殿裏,孔舒予立在身側。左梅謙行了禮,瞟都沒瞟孔舒予一眼。

「皇上可否屏退左右,臣有事上奏。」

李建興擺了擺手,孔舒予退去了後殿,但剛出左梅謙的視線,他就一個轉身,貼著牆躲了起來。

左梅謙道:「皇上,孔鄭上繳賬簿里的銀兩隻是一部分,還有一部分藏在了工部的私賬里。賬本做的很亂,顯然是為了掩人耳目,微臣與周大人翻看了兩日,發現好幾筆賬都與汾州有關係。」

「嗯。」李建興一臉不耐煩道:「那就接着查。」

「啟稟皇上,汾州地屬南瀧,州府那邊倒不是什麼難事,但若是薄家願意出個面,此事必能事半功倍。」

李建興道:「你儘管去查,朕命高芝鷗去趟薄家便是。」

「臣遵旨。」

泊然到了漣州,見到了薄嶸,被引進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隔牆有耳,還望見諒。」

泊然道:「在下明白。」

薄濯雪搖著扇子從連廊走了過來,泊然行了禮,「薄公子。」

薄濯雪「嗯」了一聲,坐在了石凳上,薄嶸在一旁倒上了茶。

「說吧,二小姐讓你來做什麼?」薄濯雪挑了挑眉。

「薄公子大義。孔鄭雖已發配,但賬面涉及汾州,左梅謙負責稽查此事,還望薄公子鼎力相助。」

薄濯雪笑道:「二小姐這網撒的可真大。還有呢?」

泊然來之前,趙清一就告訴他,薄濯雪此人不簡單,必然能猜到七八分。如今見了,泊然覺得說七八分都是有所保留了。

泊然將玉簪遞給了薄嶸,說道:「沈二公子的葯堂有位碧落姑娘,希望薄公子派人去趟槐州,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人送到酆都。」

「二小姐真是沒把我當外人使啊。」薄濯雪收起了扇子,「要送去酆都的不止她一人吧?」

「果然什麼都瞞不過薄公子。只需將玉簪交給碧落姑娘,她自然會明白。」

泊然接着道:「二小姐說了,其中利害關係薄公子比誰都清楚,定然會幫這個忙的。」

薄濯雪扯了扯嘴角,笑道:「可不就是被你們二小姐拿捏住了?」

「那就替二小姐多謝薄公子了。」

趙清一站在七岩山上,望着遠處,燕京城被覆在濃重的夜色里,

蘇慕塵不知何時過來的,站在她身後,輕輕的將她抱在懷裏,「在想什麼?」

趙清一捏着他的手指,說道:「吳瓊是只紙老虎,但王瑾不是。若想永絕後患,王瑾必不能留。就看薄濯雪能辦到什麼程度了。」

蘇慕塵的唇貼在她的耳側,軟語道:「那你把心放肚子就行了,南瀧四州薄濯雪還是能握得住的。再者,王家生意做的那樣大,現在雖談不上替代掉薄家,但日積月累,日後也是不小的威脅。如今送了他這樣好的由頭,以薄濯雪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過一個的性子,必定叫王瑾永世不得翻身。」

------題外話------

[1]六科不等同於六部。六部是行政機關,六科是監督機關。從行政權上看,六部比六科大,但從法律監督權看,六科比六部大。六科存在是以「稽察六部百司之事」為己任,所以這點和三法司有點類似,是為了相互制約,鞏固皇權。戶科都給事中這個職位不過七品,可它特殊,它不僅能督察各部各衙門的辦差進度,還能參與百官德行政績的評定審查,更能屏開六部直接上書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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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盤:逐鹿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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