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奧斯本

這雙眼睛的瞳孔是深墨綠色的，呈細長狀。

這是蛇的眼睛。

安欣站在這雙眼睛面前，全身抖動不止，頭皮開始發麻。這雙眼睛甚至比她整個人還要大。

這雙眼睛原本直勾勾的盯著安欣，突然眼珠子轉動了一下，把一直深陷恐懼的安欣嚇得居然稍稍回過了神。

「不回答問題是很沒有禮貌的行為。」

渾厚且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安欣的手心淌出了汗，嘴巴張了張，嘴唇不停的抖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哎——

安欣聽見了一聲幾乎微不可聞的嘆息，她突然反應過來這是在遊戲世界，大不了就是一死，於是她再次嘗試的張了張嘴。

「你……」她終於可以發出聲音了。

「嗯？」對方似乎一直在等待著安欣開口，它一聽見安欣發出了聲音迅速就做出了反應。

「你是、是……誰？」安欣艱難的發出了聲音，因為驚恐導致她一直張著嘴，連口水都忘了咽，整個喉嚨都干啞無比。

「你來這裡卻不知道我是誰？」那雙眼睛看著安欣又動了動眼珠。

因為這個洞穴里太黑了，安欣手裡的火把所能照明的距離很有限，她只能看到這雙和蛇一模一樣的眼睛，還有隱約看到它隱沒在黑暗裡的巨大的身體。

這是一條巨蟒啊……

這條巨蟒給安欣帶來的震撼和恐懼比當初遇到黑狼的時候強了太多，至少那時候安欣還能馬上轉身逃跑，而在這條巨蟒面前，她連轉身都很難做到。

「對、對不起……我、我馬、馬上離開！」安欣使勁平復著身體，努力回答巨蟒的問題，但因為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到最後的幾個字幾乎是嘶吼出來的。

巨蟒的瞳孔又動了動，然後說道：「急啥？聊聊天不好嗎？」

聊、聊天？

安欣聽見巨蟒的這句話，不知為什麼心裡的恐懼竟然消了一半，這條巨蟒好像沒有傷害自己的意思。

「聊什麼……」安欣的聲音很小，她其實一點也不想聊天，可是她又不敢再說她要離開的話。

「別怕，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我甚至連碰都碰不到你。」巨蟒說道。

這時安欣才聽清楚這個聲音一直都很滄桑，這應該是一條上了年紀的巨蟒，它剛剛的話音里充滿了無奈，還帶了一些悲涼。

聽完巨蟒的話，安欣似乎已經不怎麼害怕了，但是她仍然不敢直視那雙眼睛。於是她微微把火把網上抬了抬，她才看清了這裡的環境。

這條巨蟒，竟是被困在了一個巨大的冰牆裡。

難怪她從進來的時候就覺得這洞里的溫度低的有些不對勁，而且越往裡越寒冷，原來是因為困住這條巨蟒的冰塊。

這巨蟒似乎是被凍在了裡面，它除了眼睛還能轉動以外並不能進行任何動作。

安欣驚嘆著這塊大的不可思議的冰，冰壁很厚而且堅硬。原來巨蟒說它碰不到安欣是真的。

安欣越看越不對勁。

這條巨蟒很奇怪。

它很像蟒蛇，但又好像不是蟒蛇……

因為洞穴里實在太黑暗，安欣看不清楚，她只能猜想。

巨蟒看見安欣又不說話了，只拿著那小火把到處照啊照的，於是開口說：「我真的出不來，你放心。」

「嗯。我看出來了。」此時的安欣已經鎮定下來了，她依然很害怕這條巨蟒，但是她也確定了這條蛇是真的出不來。

巨蟒也看出來安欣已經不那麼怕自己了，於是有語氣竟然有些高興起來：「那你可以和我聊聊了？」

「可以。」安欣說，但其實她依然是不想和這個巨蟒聊天的，畢竟那雙眼睛依然使她感到害怕。可是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畢竟她從未在論壇有見過和巨蟒相關的消息，萬一這是什麼奇遇也說不定。

放鬆下來的安欣終於感覺到這裡溫度實在是太低了，剛剛背上滲出來的虛汗甚至都結了一層薄薄的冰，於是趕緊從背包里把狐狸皮都拿了出來胡亂的裹在身上。

巨蟒轉動瞳孔打量了一下安欣，說：「你是冒險者嗎？」

終於感覺沒了么冷了的安欣，一邊想著等回了城一定要做一件皮裘來防寒一邊回答回答：「是的。」

「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

「那你為何會到這裡來？」

「被追殺。」

「你為什麼被追殺？」

「被尋仇。」

巨蟒突然覺得這小姑娘好像挺無趣的，她的每一個回答都淡淡的，明顯就能看出來她其實並不太想聊天的，可是自己又實在太寂寞了，於是它堅持不懈的繼續找話題。

「你為什麼被尋仇？」

「殺了人。」

「你殺了誰？」

「壞人。」

「你為什麼殺他？」

巨蟒很明顯的看到了小姑娘竟然白了自己一眼，然後扯了扯嘴角說：「因為她壞。」

巨蟒：「……」

安欣同時也很無奈，她想快速結束這次尬聊，可是她又不敢造次，只想等巨蟒不想聊天瞭然后告訴她離開的辦法，然後偷偷翻了個白眼，卻沒想到這白眼被巨蟒看得一清二楚。

巨蟒乾咳了兩聲，然後又繼續問：「你叫什麼名字？」

「一葉。」

「一葉。」奧斯本重複了一遍名字，「那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

「不……」安欣剛準備說出不想，就趕緊打住了，她能聽出來這巨蟒剛剛問的那個問題語氣似乎有點點小期待，「你叫什麼名字？」

「奧斯本。」

「你好奧斯本。」安欣點點頭，然後對它問了聲好。

其實如果不是這條巨蟒實在太大，安欣應該能看到它頭上的名字的。

「我被困在這裡已經四百多年了，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奧斯本的聲音又滄桑了下來，但同時又帶了一點點慈祥。

「四百年？」安欣被這個數字驚到了。

「是啊，這四百年來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懺悔著。」奧斯本緩緩開口，那雙眼睛此時也似乎溫柔了下來，不那麼瘮人了，「四百多年前，你應該知道的，一葉，那場悲傷的戰鬥……」

關於四百多年前的那場大戰安欣是了解過一些的，那是光明與黑暗的一次激烈的搏鬥。

當時魔族日益強大，不斷的吞併和殺戮其它種族，那些被欺壓折磨的種族一度生靈塗炭民不聊生，最後他們再也無法忍受，他們奮起反擊，卻只一晚就被魔族全部滅口，導致有不少種族就此消失在了歷史上。於是人族作為和魔族一樣人數最多的種族，聯合了除魔族之外的所有種族，拉開了那場鏖戰的序幕。

最終是人族為首聯合了其它種族的光明陣營獲得了勝利。但是這個勝利來之不易，當時兩個陣營都因為這場戰鬥損失了太多的子民，並且當時光明陣營唯一一個大魔法師奧吉米也險些喪命。光明陣營勝利后，與魔族簽訂了五百年的和平條約，魔族允諾五百年內不會再掀起任何戰爭。時至今日，奧吉米都依然在皇都里養傷和做魔法研究，而魔族也一直安守本分，但是最近似乎在一些村莊和城市附近出現了一些不太平……

這些都是安欣進遊戲以後了解到的，官網上也有相關的信息，除此之外的其他劇情以及詳細情況都需要玩家去自行探索。

「四百多年前，我是光明陣營的一員，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當時可是空軍統領呢。」奧斯本的語氣很是得意，「我當時立下的功獲得的獎勵，比這裡大十倍的洞穴都裝不完，走在路上無人不知，都會紛紛給我行禮。」

安欣聽完巨蟒的話，一點也不懷疑，畢竟它光是眼神和體型就已經夠可怕了，於是她問：「那您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裡呢？」

奧斯本嘆了一口氣，它的眼神黯淡了下來，開口道：「因為我背叛了光明陣營。」

「啊？」安欣聽了以後差點就想跑掉，意思是這傢伙竟然是魔族的？

「光明陣營本應該很輕易就能獲得那場戰鬥，可是因為我的突然倒戈，使得戰況變得十分慘烈，光明陣營平白損失了將近四成的子民。」奧斯本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它所講述的只是書上的故事而已，「我看到了一直愛戴信任我的人們橫屍在殘垣斷壁上，一直視為手足的戰友嘶吼著向我發起攻擊，這些都是因為我的背叛導致的。」

「那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因為魔族。」奧斯本吸了一口氣，「他們抓了我的妻子。」

安欣明白了過來，原來是因為魔族抓了人質，於是她沒有開口，等著奧斯本繼續說下去。

「我的妻子索菲，是一個美麗可愛的伴侶，她對我很溫柔，她笑起來很好看……」奧斯本平淡的語氣開始出現了一些哽咽的波瀾，「我不能失去我的妻子。」

奧斯本看著安欣，它那雙墨綠色的瞳孔漸漸浮上了一層水汽，接著說：「所以我當時幾乎沒有猶豫，直接答應了魔族的條件。」

奧斯本頓了頓，語氣有些自嘲的說：「還好，光明陣營還有奧吉米這個比我靠得住的傢伙。我當時執迷不悟的認為是他們阻止了我救索菲，他們若是直接認輸就不會有那麼多人死亡，我還能和索菲繼續生活。

「直到……直到奧吉米告訴我，他調查到索菲在我答應魔族條件的當晚，就已經自殺了。她為了不讓我陷入兩難的境地，選擇了離開我，她多麼自私啊……

「魔族為了利用我，隱瞞了我索菲自殺的事，甚至還把她的屍體燒毀了。後來光明陣營獲得了勝利，而我，在這裡進行終身懺悔。」

原來還有這麼一個故事，原來洞里的那些符文竟是把奧斯本封印在這裡的結界。

安欣本來就不是一個擅於安慰的人，此時的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勉強開口說：「你後悔嗎？」

「我不後悔背叛了光明陣營，後悔的是沒能保護好索菲。」奧斯本眼中的水汽漸漸散去，「但是對於那些曾經信任我的人們我真的很抱歉，所以我心甘情願的在這裡懺悔。」

真是一條深情的蛇啊。

安欣感慨，連一條蛇都這麼深情，而自己遇到的……

「沒事，都過去了。」安欣試圖安慰奧斯本。

「是啊，都過去了……」奧斯本感慨了一句，「一葉，你能幫我一個忙嗎？」

安欣一直等的就是這句話，趕緊說：「當然願意。」

「從我被關進這裡開始，我的所有寶物都被沒收了，但是這裡還有我唯一的一個寶物。」奧斯本的眼神透露出了溫柔，「你從這兒一路順著走到底，那裡有一個袋子，你幫我把它拿過來。」

「你居然還藏了一個寶物？」安欣問。

「龍藏寶物很奇怪嗎？」奧斯本反而奇怪的看著安欣。

「龍？」安欣眨了眨眼，重新拿著火把往冰壁上靠去。

安欣終於知道這條蛇哪裡不對勁了，它的眼睛的確和蛇一般，可是它的臉又不太像蛇的形狀，加上光線實在有限，安欣一直以為只是自己對蛇知之甚少，難道奧斯本竟然……

「我是龍裔光明陣營前任空軍統領，奧斯本。」冰壁里那雙墨綠色瞳孔的主人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