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不自知的溫柔

申時，談歆從外面回到薛宅，身後還跟著一臉歉意的趙縣尉。

烈日炎炎，談歆後背被汗水濕透。即使有趙縣尉不停搖著扇子，談歆也感到胸口悶熱至極。她知道，這是中暍了。

進了門，談歆在離門口最近的椅子坐下。

當時祁恆正陪著談歡念書，見談歆氣色不好，就問：「怎麼回事？」

談歆道：「熱著了。」

祁恆立刻起身朝外走去，談歆看了一眼他急匆匆地背影，又轉頭看向趙縣尉：「不用扇了，我休息片刻，癥狀自會消減許多。」

趙縣尉愧疚道：「倘若不是我無能破案，也不至驚動談先生。現在害的談先生身子不適，我……」

「趙縣尉，這不怪你。」談歆一笑，打斷趙縣尉的話：「力不能及的事，早些說出來，也好集思廣益，想出對策。」

這時候，談歡拿著荷包朝談歆走了過來。從荷包里捏了一顆藥丸，遞給談歆。

談歆服下，清涼自口中開始蔓延，悶熱之感頓消不少。她跟談歡道：「取紙筆來。」

談歡依然照做，拿來紙筆。

談歆在紙上寫道：石膏一兩，知母十八錢，甘草六錢，粳米九錢。

趙縣尉低頭看去，驚嘆道：「先生還會醫術？」

談歆道：「略知一二。」

「爹才不是略知一二，爹對醫術精通的很。」談歡只要一看見趙縣尉，就會想起他把談歆關進牢里的事，撇著嘴道：「我爹比你厲害多了。」

「談歡。」談歆臉色微沉：「不許這麼說話。」

而後，談歆又對趙縣尉道：「小女不懂事，還望趙縣尉不要與她計較，在下回去會好好教訓她。」

這些日子，趙縣尉與柳村張縣令寫過信，特意詢問過談歆辦案之事。張縣令洋洋洒洒寫了整整三頁紙，皆是對談歆的讚美之詞。這令趙縣尉想起之前對她的種種，本就有所難堪，這時談歡對他的姿態，讓他更是難堪幾分，他再次道歉：「談先生，以前是我多有冒犯，對不住你。」

談歆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只聽談歡搶著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錯了就好，以後可別再目中無人了。我爹那是大人有大量，不跟你斤斤計較。要是碰到個心眼小的……」

「歡歡，多嘴。」談歆將藥方遞給談歡：「出去找個人，按著方子抓些葯來。」

談歡才將藥方接過，門就再次從外面打開了。

談歆回頭去看，見薛清身後跟著下人，下人手中端了一個銅盆。

待二人朝談歆走進，談歆這才看清，銅盆里裝了一些冰塊。

此時正值炎炎夏日，能找來冰塊，實屬不易。談歆還未言謝，只聽薛清道：「原本聽祁先生說你中暍，我就準備差人去抓藥，但是祁先生說他去會比較快，只讓我找些冰塊給你。」

薛清說著話，談歡就拿手巾包了冰塊，放在談歆額頭上。

服了藥丸，又有冰塊，談歆清醒了不少。又看向趙縣尉道：「這裡有人照顧我，你不必擔心。眼下安撫荀家是重中之重。」

這點趙縣尉當然明白，可眼下談歆中暍卻是與案有關。他實在無法做到此刻就抽身離去，還欲再言，卻聽談歆催促道：「趙縣尉，你快去吧。荀晉失去愛妻，已是悲痛萬分。如今連屍身都無端失蹤，他必會更加難過。安慰人心，你最擅長。」

見狀，趙縣尉只好道：「好，那我走了。」

談歆輕輕點頭，趙縣尉轉身離開。

薛清擺了擺手，示意下人也出去。

門從外面關上后，談歆聽見腳步聲遠去，才開口詢問：「你們這邊如何了？」

薛清道：「一切按你所做，薛清已經悄悄出去了。」

談歆嘴角微微一揚，愉悅道：「過了今夜，他就會打回原形。」

薛清沒有說話，雙手卻是緊緊握住。過了今夜，陳嬌的在天之靈，終於能夠安息了……很久之後，他才緩緩開口道：「陳嬌的屍體，找到了么？」

「還沒有。」談歆道。

薛清沉默片刻，而後又問：「談先生，你認為是什麼人做的？」

知薛清對陳嬌用情至深，談歆不忍欺騙，只是道：「現在還不知道。」

「對不起，談先生，我還有些事要處理，先失陪一陣。」薛清一下站了起來，行色匆匆的離去。

談歡盯著薛清離去的方向，輕輕搖了搖談歆的衣袖：「爹，為什麼不告訴他，墓是我們挖的。他那個樣子，好難過喔。」

談歆道：「這個局，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否則會壞了大事。」

談歡咬了咬唇，小聲哦了一聲。

察覺她的失落，談歆輕輕捏了捏她的臉，柔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記住了？」

談歡點點頭：「記住了。」

門再次打開，這一次，談歆並未回頭，她聞著濃濃草藥味，頭也不回道：「祁先生果然很快。」

祁恆抬腳進門，將葯湯放在談歆面前：「中暍不是小事，自然要快。」

談歆捧起湯碗，葯湯不冷不熱，顯然已是涼卻了一陣。而從祁恆出去到回來，也不過短短一刻。藥鋪離薛家尚有一段路要走，顯然他是輕功來去……談歆喝了一口葯湯，葯湯有絲甜味，她嘗出有梅子的味道。她不喜歡苦味，卻從未對人提及，祁恆怎會知曉？

葯湯喝完，談歆將空碗放在桌上，跟祁恆道：「多謝。」

祁恆卻是一笑，問她：「梅子可甜？」

談歆道：「甜。」

祁恆道：「歡歡果然會吃。」

談歡眨了眨眼：「什麼梅子？」

祁恆從衣袖拿出一個紙袋，遞給談歡：「給。」

談歡拆開紙袋，嗅了嗅，是她喜歡吃的那家，立刻捏了一顆塞進嘴裡：「哥哥最好了。」

喝了葯，談歆右手撐著頭，坐在椅子中小歇著。

許是連日來的奔波，加之中午的炎熱，在這陰涼舒適的地方，很快讓她有了困意。

漸漸地，原本的正襟危坐開始變得搖搖晃晃，隨時都有可能栽過去。

祁恆看著談歆昏昏欲睡的樣子，目光中帶著不自知的溫柔。在談歆即將栽在桌上時，祁恆伸手一攔，將她穩穩扶住。而後將她攔腰抱起，往屏風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