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一唱一和
談歆回眸看了一眼祁恆，輕聲問道：「聽聞祁先生會驗屍，不知真假。」
祁恆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談歆，這個女子真是聰明，能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想到他的用意，讓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他道：「略知一二。」
談歆道：「即是如此，在下只得再次勞煩祁先生了。」
祁恆道：「我倒是很願意複檢，只是不知唐大人這邊是否能夠通融一二。」
談歡可憐兮兮地瞅著唐鴻：「唐大人，祁先生與我爹非親非故，也與本案沒有任何接觸，由他進行複檢是符合明德律法的，你就讓他複檢吧，好不好？」
「這……」談歡所言令唐鴻十分困擾，雖然他能夠感覺到祁恆與談歆並無過多交情，但看談歡與祁恆相處融洽，唐鴻無法判定祁恆是否會因為談歡而徇私舞弊，又由於談歡是太子的朋友，唐鴻不好直接拒絕談歡，故而遲疑不決。
只聽談歆開口道：「祁先生複檢時，趙縣尉也可一起到場，這樣如何？」
不待唐鴻答話，祁恆就開口道：「我拒絕。」
「為什麼呀？」談歡歪著頭問。
祁恆理所當然道：「看他不順眼。」
談歡立刻跟著道：「對，我看他也不順眼，有他在，指不定要給我們使什麼絆子，他不信任我爹，我還不信任他呢。」
祁恆自然是站在談歡這邊，又道：「不錯，為了避嫌，我提議唐大人換個人來。」
府上屬趙縣尉最有驗屍經驗，如果趙縣尉不能到場，驗屍自然由他來，唐鴻問道：「那我如何？」
談歡嗯了一聲。
祁恆也道：「你看著順眼許多。」
談歆：「……」
這兩人一唱一和的是來演戲么？她還在牢里無法出去，他們就這樣明目張胆的唱和，是嫌她在這過的還不夠窩火么？
咳咳。
談歆輕輕咳了咳。
談歡趕緊問道：「爹，你是不是生病了？」
談歆：「也許吧，這裡陰暗潮濕，有點病也不足為奇。」
談歡緊張兮兮道：「我帶了治咳嗽的葯，你可以吃……」
說著話，從衣袖中拿出一小包藥草，交給談歆。談歆接過藥草時，將手中紙團塞進她的衣袖中，又輕輕拍了拍談歡的胳膊，語重心長道：「就算我在牢里，但是你也要勤奮念字，萬萬不可荒廢了功課，記住了么？」
紙團塞進來的時候，談歡就已經察覺到了，又聽到談歆這樣說，很快意識到紙團裡面一定寫了不能對外人說的話，故而乖乖地回道：「爹放心，我一定勤奮，不叫你失望。」
談歆揉了揉她的頭：「跟祁先生回去吧。」
談歡起了身朝祁恆跟前走去，走一步回三次頭，依依不捨道：「爹，我很快就來看你。」
談歆朝她揮了揮手：「時候不早了，快走吧。」
被談歆這麼一催，談歡反而還不肯走了，眼巴巴的望著談歆。
這一眼包含太多情愫，除卻捨不得之外，更多的是害怕。談歆忽然意識到自從談歡跟著她之後，這是第一次她們分開這麼長時間。縱然談歡比同齡的小孩子懂事聽話，可到底還是個孩子……談歆又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談歡立刻飛奔著跑到談歆跟前，緊緊抱住她的腿：「爹……」
談歆將她抱在懷裡，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談歡驚住了，她從沒有想過談歆會有一天在外面這樣親吻她。原本慌慌張張的心在此刻突然就安定了下來，她緊緊摟住談歆的肩膀，低聲在談歆耳邊道：「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
「我信你。」談歆亦是輕聲道：「也會一直等你。」
有了談歆的吻。談歡這才安心離開了牢獄。
唐鴻有意留談歡用了飯再走，可談歡一心想著回去看紙團，隨口就拒絕了唐鴻的好意，只說想要回去睡覺，好在她年紀笑，容易犯困也是人之常情，唐鴻並未多想，只將人送出了府衙之後就回去了。
兩人一回到功成客棧，談歡就趕緊將衣袖中的紙團拿了出來，那紙團上只有幾個字：剃髮、酒醋敷貼。
談歡看完之後，就把紙團攤開給祁恆看。祁恆從未接觸過驗屍，故而不能理解其意，他笑著說：「歡歡，能不能救出你爹，就全靠你了。」
「我會教好你的。」談歡很有信心：「我這麼笨都一學就會，哥哥一定也可以。」
她笨？有哪家的孩子這麼小就能畫屍複檢？明德年間他聞所未聞。他揉了揉她的頭，柔聲道：「你才不笨，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小女孩。」
得了誇獎，談歡更是自信了，教祁恆時也十分仔細耐心。
一大一小在案桌前聚精會神，搖曳的燭火下只見大都是談歡在說，祁恆偶爾會做出回應，他眼中不再只是溫柔的目光，更有驚喜夾雜其中。
胡庄一趟真是不枉此行，讓他發現了談歡的驚人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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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二人吃罷早飯，早早就來了府衙。由唐鴻領著他們到了停放死者屍體的屋子。
此時屋子外站著兩個婦人，年輕的哭哭啼啼擦著淚，年邁的人坐在凳子上低垂著頭。趙縣尉站在一旁低聲勸著：「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也別太難過了……」
年輕的婦人哭道：「夫君臨走時還說不出三日就會回家，現在卻陰陽相隔永不相見，你叫我們如何不難過……」
趙縣尉嘆了一聲，也不再說話。
唐鴻走上前問：「怎麼回事，他們是誰？」
趙縣尉道：「是死者的妻子跟母親。」
屍首放了一天無人認領，府衙只好向附近府衙發了文書，希望能夠找到死者家屬，幾天過去仍舊無一人前來認領屍首，沒想到今日要進行複檢時，死者的家屬卻來了。
唐鴻看向祁恆，低聲在他耳邊道：「祁先生，你看……」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既然家眷來了，那麼複檢也理應徵得家眷同意，祁恆道：「無妨，你先與家屬協商好，我們在門外等候便是。」
說罷，他帶著談歡道：「我們走。」
談歡提著紅木箱跟上了祁恆。
兩人在門外長廊處停下，談歡問祁恆：「哥哥，會不會突生變故？」
祁恆寬慰道：「不會，趙縣尉能處理好那些家眷。」
談歡心裡卻沒有底，兩隻手一直不停的搓著，時不時地回頭看向趙縣尉。只見趙縣尉唇齒張張合合，俯身與那兩位婦人低聲談話，唐鴻在旁偶有插口，兩位婦人哭聲漸止。約有半個時辰，趙縣尉就從裡面走了出來。
談歡趕緊衝上前問：「他們同意複檢了么？」
趙縣尉點頭道：「同意了，但是加了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祁恆問。
「她們要求複檢的時候在場。」趙縣尉道：「因為我不複檢，所以沒有辦法答應她們，只能來問問祁先生。」
祁恆道：「可以旁觀。」
得了祁恆同意，趙縣尉又回去跟家眷交代。
祁恆正要往裡走，談歡卻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小聲道：「複檢順序都記住了么？」
雖未曾有過複檢，可祁恆一向記性很好，自是明白該如何去做，但見談歡滿面緊張，也不說話，只是摸了摸她的頭：「你可以繼續依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