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追殺（二）
阿西和阿北來到小木屋前，還沒等兩人叫門，只聽吱呀一聲，小木屋的門開了。裏面走出一位六十多歲的老者，這位老者身穿粗布衣服，但是收拾得乾淨利落。從老者的神態上來看，這位老者絕非一般的打獵的老農，而且阿西看了一眼老者的雙手，那雙手纖細修長，一看就是沒有干過重活兒的手。
那老者對着阿西和阿北說道：「兩位遠道而來，一路上辛苦了。」
阿西說道：「我倆在山中隨便走走，看到這小木屋挺別緻的，所以過來看看。」
老者臉色一動，很快又恢復了以前的狀態，笑呵呵地說道：「老啦，不中用啦，隨便搭個房子，能避點風雲就行。」
阿西說道：「天上的雨能避一避，地上的風就不好說了。」
兩人聊了幾句，誰也沒透露個底出來，可是阿西猜測這老者是為了避某些仇家才隱居到此的，而且他隱隱覺得，眼前的老者，可能和水家有關。
老者臉色又是一變，接着說道：「能避一些是一些吧，避不了的，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阿西哈哈一笑，說道：「不錯不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把自己能做的做好了，剩下的就只能聽天命了。」
老者一笑，說道：「小兄弟說得是，請兩位進來坐坐吧。」說完，老者轉身進到木屋當中。
阿西和阿北互相望了一眼，決定進去會會這個老者。阿西和阿東不同，阿東是個謹慎小心的人，而阿西和剩下的三位，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別說這裏就一個老者，就是有一群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兩人也毫不畏懼。
木屋之中，陳設極為簡單，一桌一椅，一張簡單的小木床。木床上面被褥都收拾得整整齊齊的，雖然東西都是舊的，可是阿西一眼就能看出來，那些東西質量可都不錯。桌子上擺着一幅二尺多寬的畫卷，旁邊還有毛筆和硯台。從畫的成色上來看，那幅畫顯然是剛完成不久的。
老者說道：「閑暇之餘，隨手塗鴉了一些，還請兩位給品鑒一下。」
阿西是作畫的大行家，在之前，醉酒之後狂書一幅「水中月仙」，直接把水仙月都鎮住了。阿西走到桌前細細品味，阿北則站在門口，一邊看着屋裏，一邊看着外面的動靜。
紙是上等的紙，墨也是上等的墨，那紙，阿西有些熟悉，那墨，阿西也似曾相識。忽然，阿西想起來了，這紙這墨，和當時在水仙月那裏作畫的都是相同的品種，這樣說來，這位老者也水家有莫大的關係，這一點是確定無疑了。
阿西沒有表露聲色，繼續品鑒這畫的內容。這是一幅山水畫，畫的是晚上的山色。怪石橫生的懸崖，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又峻又冷，光亮的地方是慘白慘白的，陰影的地方，又黑得像人的瞳孔，好像有無限的吸引力，要把人都吸進去。地面上有山的影子，顯得輪廓分明，影子中還有些點點的亮光，像是一些小水窪反射的樣子。近景處有幾片高大的枝葉，顯得格外突兀。阿西判斷不出這植物是什麼品種，從整體佈局上來看，好像是觀察者投過了這幾枝叫不上名字來的枝葉，遠遠地望着遠處的山色。而且這幅畫的巧妙之處，在於畫中有月光，可是沒有月亮的出現，那月亮，好像遠在山頂之上，按照阿西的估計，應該在畫外一尺左右的位置。
阿西拍手稱讚：「畫得真好，看到這幅畫，就好像身處在月光下的山林之中了。」
老者說道：「小兄弟既然喜歡，這幅畫不妨就送給你吧。」說着老者將畫捲起，遞給阿西。
阿西並不推辭，結果畫卷，說道：「謝謝先生了，不知先生怎麼稱呼？」阿西這才想起，那畫上，連個落款都沒有，這，可是不太符合作畫的規矩。
老者哈哈一笑，說道：「小兄弟明知故問了，咱們既然是萍水相逢，不如就相忘於江湖吧。」
阿西心裏一動，說道：「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了，老先生在此安歇吧。奉勸老先生一句，外面風雨會比較大，小屋裏面還是安全一些的。」
老者說道：「多謝小兄弟的關心了，我自是不會出去招惹風雨了，可是風雨要來，也只能由它來了，這片雲不來，還會有下一片雲過來，總之，我這小木屋，能避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阿西說道：「既然雲那麼多，何不找個穩妥的地方？」
老者嘆了口氣，緩緩說道：「我講一個故事吧。」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家大地主，家裏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都長大后，老子便要兒子們去出去闖蕩。他對大兒子說：『外面的世界很美好，你要努力提高自身的本事，去保護弱小，幫助有困難的人，並且維護好這個美好的世界』。對小兒子說：『外面的世界很危險，你要處處小心，防著別被壞人給害了。你還要強大自己，你足夠強大了，壞人就不敢打你的注意了』。
兩個兒子到外面之後，一開始都混得不好，被一些人欺騙，被一些人欺負。大兒子記着父親的話，原諒了那些欺負過他的人，他認為，也許是別人另有苦衷，不得不騙他一些錢，或者那人有什麼想不通的地方，只能靠拳頭來發泄了。小兒子同樣被人欺負，但是小兒子沒有選擇原諒，他把欺負過他的人，都牢牢記在心裏，等著自己足夠強大了，要將自己受過的苦都還回來。小兒子在這口氣的支撐下，變得格外用功，很快就強大起來了，然後再也沒有人去欺負他，那些欺負過他的人，有些被他修理了一陣，有些遠遠得逃開了。大兒子不如小兒子成長得那麼快，但是漸漸地自己也強大起來了。大兒子對人和善，喜歡助人為樂，那些欺負過他的人，漸漸感到羞愧，來和他道歉，可是很多人在道歉的時候，大兒子才想起被人欺負過這一茬。
時間又過了好久，漸漸地，大兒子成長到足夠強大了，周圍的人對他都很好，心甘情願地把最好的食物給他吃，把自己做的最好的衣服送給他。那些曾經愛欺負人的人們，在他的影響下，也漸漸地變得和善起來。
小兒子也足夠強大了，但是他深深地記着父親的話，只有自己成為最強大的，才是最安全的。那些欺負過他的人，大部分都逃跑了。有一些憑藉自己的努力一點一點成長起來的人，也被他以各種緣由，打擊掉了。人們對小兒子又敬又怕，每個人對他都是笑臉相迎，可是笑臉過後，大家巴不得躲得越遠越好。
小兒子對自己的狀態很滿意，自己終於強大到不受人欺負了，可是要保持這樣的強大，得時時刻刻提高警惕才行。大兒子對自己常常感到不足，受到了大家的擁戴，得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
再後來，大兒子和小兒子形成了兩家不同的勢力，可是大兒子由於不夠兇悍，常常被小兒子欺負，而小兒子用功比大兒子勤快，能力自然也比大兒子強一些。所以在兩家的鬥爭中，大兒子常常吃虧。」
老者的故事講到這裏戛然而止，阿西問道：「那麼後來呢？」
老者說道：「後來的故事，由你們講下去吧。」
阿西隱約明白了什麼，可是具體又說不太出來。阿西說了幾句客套話，起身告辭。
那老者倒也不挽留，將阿西和阿北送出小木屋，三人揮手告別。
阿西和阿北走在路上，阿北說道：「阿西，你認識那老爺子嗎？」
阿西說道：「不認識，不過我猜測，那人就是水維陽沒錯了。」
阿北臉色一變，說道：「什麼？是他！你為什麼不早說，我去結果了他。」
阿北說着，就要往回走，而且右手順手抄進兜里，阿西知道，那是掏槍的動作。
阿西一把把阿北攔住，說道：「阿北，別衝動。水仙月不是說，已經放過他了嗎？」
阿北說道：「水仙月放過，我可沒放過。而且當時咱們講得明白，是咱們不碰上他還好，要是碰上了，咱們可不能饒了他。現在正是咱們冤家路窄，我可不能放了他。」
阿西又拉了阿北一把，說道：「你先別衝動，我感覺這裏有文章的。」
阿北一愣，這下停下來了，說道：「有什麼文章？難不成這裏面又有什麼彎彎繞？」
阿西說道：「彎彎繞倒是沒有，不過通過和他的接觸，我覺得他不像個壞人。」
阿北說道：「哎，你們兩個的談話，我一句都沒聽懂，什麼屋子結實不結實的，擋不擋雨的。不過你說他不是壞人，那這次咱就算了，再饒他一次吧。」
阿西笑了笑說道：「你放心，就算是咱們饒了他，玉家人也不會放過他的。」
阿北說道：「玉家？他給玉家立了這麼大一功勞，玉家不但不獎賞他，還會害他？」
阿西說道：「只怕用不了多久，玉家就能找到這裏了，然後……，只希望玉家晚來一會兒吧。」
阿北說道：「我可不希望玉家晚來，相反，來得越早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