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其之五:現身
我的名字?
金建次。
我的職業?
出前館員工,也是眾人所說的外賣小哥。
我的興趣?
……大概就是吧。在高中畢業之後,想過以自身懂韓語的優勢來應徵導遊,只不過面試的那位是個討厭在日朝鮮人的傢伙,所以機會就沒了。
我都習慣了。
在自己生長的國家中被歧視這一件事,由小學開始,我就是同學排擠的對象,鞋櫃里放滿廢紙,學校的桌子被塗鴉等等,都是時常出現的事,反正又不是不能生存,只是生活得不太開心而已。
雖然本來預定作為導遊的路沒有走成,不過我對現狀也沒什麼想要抱怨,至於培養出來的並沒有因而落下。
什麼都喜歡讀,神話﹑歷史﹑經濟﹑等等,什麼都懂一點,但是什麼都不精……
有書就不會輸?
我記得自己曾經讀過這一句話,在這一刻我都不覺得這句話是錯的。
即使書上沒有教導我在槍林彈雨之下應該如何反應,即使沒有教導我如何把自己固定在一台賓士著的重機,即使沒有教導我該如何說服身前的女生放棄到手的刀劍來保住我們兩人的小命。
我依然認為這些書都是十分有用,至少我清楚知道。
「那些到底是什麼!」
「我……我不知道……但一定不是這個國家裡存在的……」
在日本這個地方,沒有拳頭大小的蜜蜂,也不可能存在只一擊就洞穿日產車的蜂鳥,更別說那些在高速旁森林處隱約現出身影的各種動物。
「怎麼會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我吞了吞口水,把本來想說出口的「我怎麼可能知道」吞回到肚裡,一時的情緒所帶來的嚴重後果,我經歷過太多了。
簡單一點說,我可不想被她甩下車……
是的,剛才在旁邊的幾台私家車已經告訴我,擋住那些鳥和蜜蜂的結果。
最悲慘的是我身體並不是鋼鐵製成,也沒有添加任何合金,絕對絕對絕對無法擋住那些雀鳥的任何一擊。
事實上我認為她才應該知道跟在我們身後的是什麼才對!我又不是偷東西的那個人,她才是那個小偷!
就在我想著那些有的沒的時,她突然尖叫了起來。
「啊——前面!」
對吧,這才是女生應有的模樣,遇到這些事就應該尖叫﹑不安,之前那種酷酷的樣子根本是——
「啊——前面。」
我抬起頭,前方本來空曠的視野這時卻被遮住了一大半。
不是山,也沒有霧,我可以肯定哪一國的高速道路上,都不可能會存在這樣的障礙物。
那是什麼?
那到底是什麼?
我到底看到了什麼?
大腦里傳來一連串的提問,可是我卻不相信由書本中學到的知識,也不相信前方就是那樣的物體。
——那是糜鹿。
不是普通的,它的左眼帶著海盜眼罩,頭上有著像屏風一樣的巨角,不是四足站立,而是以雙後腿直站在高速公路中心。
如果只是這樣還不至於使人說不出話,重點是它……是它沒錯。
它足足有六米高,如果躺下的話,將可以霸佔三條行車道的巨大怪物!
只是還不到一秒,糜鹿那巨大反曲的前蹄以完全不合乎他體型的高速,向著我們直踩過來!
死亡?
會死……
我會死!
「跳——!」
她的聲音把我由震驚中拉回到現實!
「啊……」
而她下一步的動作卻讓我生出超現實的感覺,因為她雙手放開重機的油門,然後義無反顧地起跳。
即使只念到了高中的我,也清楚這樣的動作會有什麼後果,她即使不死,也受重傷,可能是全身骨折,也可能是其他更可怕的傷害。
可是……
沒有辦法!
對的,我在重機即將翻側貼到地面之前,跟她一樣,向著旁邊跳出去。
「富士見小學?」
如果我無法醒過來,那這所小學就是我在人世間最後所看到的東西。雖然我的一生沒有做過什麼大的貢獻,不過好歹我也交過稅,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就算是死神大人,大概也挑不出什麼刺吧?
——————
滾動,再滾動。
終於在撞上了攔桿之後停了下來。
「哈……哈……」
武田結衣粗喘著氣,她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完好的,右手同時還傳來了一陣劇痛。
不過她知道自己不是最慘的,比她更慘的是她的那一台重機——
轟!
鐵蹄的一擊,將她那一台重機完成壓成了一陀廢鐵。
她強忍著身上的痛楚,由高速道路的路面上爬起來,走向同樣跳車下來的金建次。
「啊……」
呻吟。
只比重機下場好一點的金建次,傷勢十分嚴重,為了保護頭部,他整支手臂的皮都被磨掉,比起人類的手臂,更像是電影使用的道具。
「走﹑走!」
武田結衣不想放棄他,她想要把他拉起,即使他已經進氣少出氣多……
可是,逃走這並沒有任何用處,應該說武田結衣由走上高速道路,由那些不應該存在於現世的生物所追趕時,她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
——我已經看到結局了。
誠如神之所說,武田結衣的結局早在她借出次郎太刀,早在她那不服輸的性格時已經出現。
「把刀交出來吧!」
反曲的巨蹄落在武田結衣的身前。
只是說話的並不是那頭巨大的糜鹿,武田結衣看到了,在那頭糜鹿的肩膀上還站著一個握著手半劍,帶著詭異面具,頭上戴著水藍色雪花髮夾的女生。
「這什麼跟什麼?」武田結衣輕輕放下了金建次,然後伸手到背後,握著那太的刀柄。
「把刀交出來,我可以放過妳!」面具女用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武田結衣沒由來地笑了,接著在面具女想要再說話的時候,她張開了嘴,大聲地說出兩個字——
「沒門!」
「哦?是誰給妳的勇氣?」面具女並不意外,在英雄國之中,她遇到過太多這樣「不屈」的人又或是英雄。
至於那些英雄的下場?大多都成了她身下惡魔糜鹿的食物。
武田結衣用還能動的左手拔出背後的太郎太刀,緊握著直指糜鹿上的面具女說道:「忍者……亂太郎!」
重傷的身體加上只學過皮毛的劍道,即使武田結衣說出帥氣的台詞,但她現在就像是荒島餘生那位抱著排球當作朋友的野人那般滑稽。
「好吧,反正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放過妳。」面具女說著的同時打了一個響指,「踩碎她!即使劍碎掉也一樣可以用於召喚!」
武田結衣咬著牙,她本能地做出上段的姿勢,雖然她知道自己的力量與這怪物的根本沒有可比性,連丁點抵抗這鐵蹄的可能都沒有。
「來啊!」
巨大的糜鹿舉起本在武田結衣身前的前蹄——
黑影在武田結衣的眼中放大,把四周街燈的燈光掩蓋,就像是天狗食日一樣,也像似時她心裡的絕望。
「了結她!」
「喝啊——看我把你做成金華火腿!」
落下。
然後……
變成一堆爛肉?
與女高中生完全不相配的悲慘結局?
一堆夾集淡黃色﹑紅色﹑黑色﹑白色的肉醬?
——當。
沒有。
武田結衣跌坐在地上,望向那擋住巨蹄的那把刀,以及……
使用那把刀的人。
身穿印有木瓜紋天藍色武士服的女孩。
同樣單手握著刀,但卻跟武田結衣卻完全不同,那種殺人的氣勢,如同玄冰一樣似要將整個空間凝結。
即使她的身高看起來只有一米五不到,即使她握著次郎太刀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小朋友玩成年人的玩具。
只不過……
武田結衣笑不出來。
不,不只是武田結衣笑不出來,就連在糜鹿身上的面具人也失去了本來的從容。
「開!」
高近六米的巨大糜鹿在她一聲大喝之後,就像遇到了狂風的充氣娃娃,向著後方倒去。
——轟!
那本來不可一世的面具女和那無敵似的巨大糜鹿,倒在高速遁路上,地面上的瀝青似是波浪一樣扭曲,它狼狽的樣子就如同童話故事中經常描述的反派那樣。
「好……好強……」
剛剛擊倒了敵人的她並沒有乘勝追擊,而是望向滿身都是傷的武田結衣。
「妳……長得真像小雪。」
「啊?」
「哈哈——哈哈——」一陣沒由來的大笑,彷彿刺穿了時間和空間,與前世的身影重合了起來。
「那個……妳是——」
——轟!
又一聲巨響打斷兩人的交流。
巨大的糜鹿由接近倒塌的高速道路上爬了起來,只是那個面具人在吃了一次苦頭之後,就不打算再站在它的肩膀上。
她慬慎地退到後方二十米開外——
「在一個最意外的時間,遇到了最不想相遇的敵人……我還真是不幸啊。」
「所以妳本來打算是在召喚我的瞬間,下令讓我自殺么?」
「當然,越簡單就越有用,而且……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不就是我作為凶神的本色么?」
「的確很合理,不過很可惜,妳沒成功,不然我可能真的又要死一次了。」
「不……現在還不遲。」
「喔?妳什麼時候有自己仍保有優勢的錯覺呢?」
「就憑妳還清醒這一點。」
說著的同時,面具人將手中的劍向下一揮——
不只是那頭大糜鹿,同時出現了大量拳頭大的蜜蜂,那些有著鐵喙的蜂鳥,以那一條條於地上爬行的毒蛇。
「嘖嘖,妳原來還兼任動物院院長。」
握刀的武士輕笑了一聲,就似是一點都不害怕這如山如海的怪物一樣……
「輾碎她!」
——當!
刀和蹄的交擊,為這一場戰鬥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