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時光未憶少年時

番外二 時光未憶少年時

第一次遇見她,是在古鎮上的街邊小攤上。

有遊客佔小便宜,強買了她辛辛苦苦編製的手藝,兩個人就在人來人往的街上,吵了起來,周圍圍了一群遊客,紛紛都在說她買的手藝太貴,故意坑蒙拐騙無知遊客。

她一個柔柔順順的女孩子,在一群氣勢聲高的遊客之中,顯得格外無助。漲紅了一張臉,為了那十塊錢,愣是和別人爭執了幾個來回。

他那時候剛被法大錄取,自家老爸老媽都沒對自己金榜題名這種事兒有任何信心,可是後來在許由光的惡補下居然還給考上了,二老心頭開心,給的錢也慷慨了許多,於是他拿着那豐厚的獎勵,吆喝着哥兒幾個去旅遊,最後卻一個人都沒來。

他抱着相機,當時還沉浸在許由光那群人放了自己鴿子的鬱悶之中,轉頭看見了這樣一幕,自然是沒有心情去理會。

可是在後來的後來,如同荒野的漫長時間裏,他不止一次地想過,如果在那個時候,他願意伸出援手,興許,她也不會變成後來的樣子。

他沒有將那些事兒都放在心上,以後那不過是一件很尋常不過的糾紛,他也是後來才明白,原來那只是開始。

不知為什麼,他不記得當時那個遊客囂張地說過什麼,也不記得她當時爭辯過什麼,記得的,只是那一張倔強的臉,額上有細細的汗珠,一雙眼睛特別亮,特別特別亮。

亮得他在那日的陽光之下,甚至看出了三分顧盼生輝。

再次遇見她,便是在學校里的銀行匯款機前。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辛苦了一個暑假的學費就這麼交了,他當時見了,雖然不能切身體會,但也深知這世間,沒有無憂無慮的日子。

當時只覺得這個女孩子眼熟,卻想不起來是在哪裏見過。

他鮮少在意。

從小家中的張女士就告訴他,要懂得人間疾苦,他深以為然,也就是那一刻,他突然就想起了在那個古鎮上倔強的女孩。

那一場糾紛他不知道後來是怎麼解決的,但據說是鬧到了警察局的,她被舉報欺騙消費者,被罰了幾百塊錢,她一氣之下就找上了那個遊客的賓館,誰知道那個遊客見到她一個小姑娘,長得又水靈,就想將她強了,要不是服務員看見她氣勢洶洶地衝上去,擔心之下跟了上去,興許她就被玷污。

就因為那十塊錢。

這世上,好像壞人到處都是,又好像,到處都不是。

而他為什麼會知道?

因為他碰見了一個老人,老人告訴他,自己是來給孫女送生活費的,說自己的孫女把錢忘在家裏了。

一個老人,不懂匯款,不懂郵遞,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布包,裏面零零散散也就五百塊錢,為了這五百塊錢,竟然千里迢迢地,從遙遠的南市跑到北京,找到這裏。

老人抓着他問,「同學,我的孫女叫施純,你能幫我找找嗎?」

施純。

這個名字,他從許由光的口中聽過,是她的室友,但他沒正式見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人,就試着聯繫了一下,誰知道還真是。

他看見那姑娘從遠處急急地跑過來,手中還抱着書,再看見自己奶奶的時候,霎時便紅了眼睛。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她的名字。

施純。

這個名字的主人,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他的心裏種下了種子。

只是後來的發展讓他有些無法接受。

她故意纏着許由光,搶了許由光所有的功勞,接着許由光的關係網不斷撒網勾搭,甚至將在外惡意抹黑許由光,樹立了自己柔弱可欺的形象。

白楚河在說這些的時候,他其實是不信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見過的那個女孩子,是這樣的人。

可是說到底,他不了解她,堪堪只憑幾面之緣,又怎麼能隨意評定一個人呢?

於是他開始漸漸對她改觀。

在他從小長大的圈子裏,其實見過也聽過很多這樣的人,他以為她是虛榮,以為她是勢利。

直到,他在那個酒吧外,看見她邊走,邊一個勁兒地抹著淚。

似乎是委屈到了極點終於爆發,絲毫不顧形象地哭着,穿着暴露的裙子,皮膚光潔白皙,引來不少的目光。

他將車停靠在了路邊,抽著煙,看着她就這麼走了過去。

心煩意亂。

他掐了煙,開車跟上了她,她哭花了妝,尚還青澀的臉頰上花花綠綠的,一路上也不嫌丟人,完全沒了先前幾次見過她的那些嬌俏嫵媚。

鄭開心讓大夥兒都離她遠點兒。

這話說得很委婉,按那哥們兒的性格,會直接告訴他,那不是個善茬,不像個好人。

當他開始意識到自己在對這個人已經開始起了細細深究的欲·望的時候,心中驚起,接着趕緊開車離開。

可最後還是不放心,倒了回去,就看見她趴在椅子上睡著了。

他上前去,拍了拍她,沒反應,一身酒氣,已經是喝醉了。

他只得扶起她,將她帶上了車。

開車到了一家酒店門口,開了房,將她安頓好。

她死活拉着自己的袖子,口中胡言亂語着什麼,他不甚在意,抽出了自己的袖子,正要走,她突然就沖了上來,從後面抱住了他。

他身體一僵,聽着她在身後哭啼道,「若楠,別走……」

若楠是誰,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這樣的情況,太容易出事兒。

他妄圖掙脫開她,她卻不依不饒地覆上來,也不知道哪裏來這麼大的力氣,將他撲在了床上。

那晚的腦子特別特別亂,想着從一開始他第一次遇見她,到今夜他看見她這鮮為人知的一面,他總覺得,她不是那樣的人。而他張曉武,本身也不是一個正人君子,在她這樣百般無賴的糾纏之下,也做不了那個柳下惠。

於是他們就稀里糊塗地做了。

那是她的第一次,進入的時候疼得她全身一縮,哭了,卻沒有推開他,反而努力迎合了上來,以自己的柔軟包裹着他的堅硬。

那夜大概是他經歷的所有人事之中,最有體驗感的。

大概是因為這具溫軟得不像話的身體,又大概是因為心底里早已經埋下的情愫的種子。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人了。

昨夜就像是一場香軟到了極點的春·夢,如果不是因為看見床單上那星星點點的紅色血跡,他就真的以為,那只是一場夢。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以後,無論有多遠他都會橫跨兩個校區的對角線去到她上課的教室周圍,去看她的生活,想知道她的一言一行,想知道她到底是個什麼樣兒的人。

她每天都吃食堂最便宜的午餐,和一起結伴而行的姐妹談笑聊天,和尋常人無異,絲毫分辨不出那竟然是個功利心極強的女生。

他之後總會回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一晚,她脆弱地抱着自己的時候哭着喃喃的那些話,至今都還猶在耳邊。

最清晰的一句話,是她說,若楠,我累了。

那個若楠到底是誰?她不是,四處勾搭有錢人么?

每每想起這個,他又會覺得特別煩躁。

為什麼要開始在意那些,這些酸酸澀澀的情緒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這其中的因果,或許連他自己都忘了。

「若楠是誰?」

在那個聚會之後,無人的角落裏,他終於抓着她,問出了這個問題。

他想知道那是誰,也想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衝動,她分明是個世俗至極的女子,卻讓他倍感疏離與羞恥。

她臉色有些難堪,被他死死抓着手掙脫不開,一雙眼睛,就和當初她同那遊客爭執時的神情一模一樣,倔強、努力、帶着他無法理解的執著,突然在那一刻他就明白了。

他曾經自以為是繚亂的紅塵,在她的面前,竟然變得如此不堪一擊。

可怎麼會是她?怎麼能是她?

他對她殘存的那一絲單純與善念,竟然抱着無比的期冀與幻想。

他幾近是執念一般地態度追問她若楠是誰,她連連後退,被逼急了,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吃痛鬆開她,怔然地看着她倉皇逃離。

為什麼不可以?

許由光說,施純也許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麼令人討厭,她的家境不好,其一切出發點,興許是為了更好的日子。

是啊,更好的日子。

他因為相信這一句話,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自己,她沒有表面上看着那麼令人討厭。

可是事實往往不盡人意,她似乎真的,為了前途,什麼都幹得出來,他曾在那個古鎮之上看見的那個女孩子,就猶如曇花一現,他還來不及細細品味神韻,便已經隨之凋零。

他對她,從最初的跟隨,到最後的坦然相對,他追得緊,三百六十一招,招招不重樣,背着許由光,整日嬉皮笑臉地待她,可她也拒絕得無情,可他也想要時時刻刻看見她,看見她的喜悲,看見她的疾苦,他很清楚那不是同情,是男人對女人的愛情。

他看見她每天辛苦地干著兼職還不斷地來往著學校活動,於是就偷偷地拜託了輔導員,塞了一筆錢,讓輔導員轉交給她,打着臨時補助的名義給了她,可第二天輔導員就叫來了他,將那筆錢還給了她。

他怔怔地拿着那筆錢,聽輔導員說,她沒要,說是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

他張曉武,怎麼說也是前途似錦,家世顯赫,她既然那麼喜歡有錢人,又何不依從自己?!

他在那個酒吧里找到她,她當時正在整理著那狼藉一片的酒桌子,他上前,直接就拽起了她,她似乎是被驚嚇了一下,猛然抬頭,看見他,他開口,一字一句,「為什麼不可以?」

兩個人爭執著誰都不讓誰,還是經理見勢不妙趕緊過來調和,拉開他,「曉武爺,別生氣別生氣,這姑娘新來的不懂規矩,您有什麼事兒,告訴我……」

他死死地盯着她,彷彿要將這個女人盯出一個洞來。

對哪個男人都可以嫵媚多情,對哪個同事都可以偽善討好,卻偏偏待他張曉武如同瘟神,如同垃圾。

經理的勸說還在耳邊,可他的眼中只剩了她抱歉的神情。

那是她對他第一次露出這樣的神情。

原來這樣的女人,也有鮮活的心。

他在一片震耳欲聾的音樂之中,失望地轉身離去。

她是怎麼認識了何方文,又是怎麼和他勾搭在了一起,這些,是他一直疑惑,卻也知道是必要發展的。

她這樣的人,野心那麼大,大到想要超越許由光,想要超越所有人,抱着妄圖碾壓的心思,愈發地精緻,愈發地成熟。

他太明白了,這是一個虛榮的女人,該有的所有潛質。

正因為明白,他才會開始漸漸地心灰意冷,開始漸漸地失望,開始明白過來,是不是一開始,自己就將彼此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美化得太過了,做一個假設,比如她從一開始,就是一個這樣的人。

他找到了她,那是何方文給她買下的一套高級公寓,他知道,他一直知道,她住在哪一棟,哪一號樓,哪一間套房。

絲毫沒有顧忌何方文是否在這裏,他敲了門,在她門剛開一瞬間,就蠻橫地擠了進去,她尖叫一聲,被他捂住了嘴。

何方文沒在。

她剛睡下,身上還有沐浴露的芬香。

他依然執著於那個問題,「為什麼不可以?」

為什麼?

她如果想要什麼,又何必委屈於那個男人的身下,他明明,都可以給她。

都可以。

她在黑暗之中,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看着他,一滴淚就這麼觸不及防地落了下來。

他鬆開她,她驚喘了一口氣,後退了幾步。

他討厭她這樣疏離的態度,和逃避的行為。

特別特別討厭!

他忍着怒氣,那一刻,想的是,今夜她若是能給自己一個答案,那麼他從此以後,徹底心死。

他逼近了她,「為什麼不可以?」

她看着他,窗外折射進來的月光將她眼中照得熠熠發亮,她終於輕輕搖了搖頭,低頭,「曉武,誰都可以,但你不可以。」

他是第一次這麼喜歡一個人,三年的時間都用來喜歡了一個人。

他知道他們並非一個世界的人,他們所見識的人和事皆不是一個層次,可他還是很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就像是許由光不明白,她這樣的人,怎麼會和自己糾纏在一起。

何方文是誰?

是在這個圈子裏,臭名昭著的人,檢察方查了他這麼多年,就等着他露出馬腳一網打盡。

她跟着他,還不如跟着他張曉武。

何方文遲早會落馬,遲早會殃及她這一個無辜的情婦。他不止一次說過,也不止一次想要將她從泥澤地中拖出來,可他做這些事,除了讓她執念越來越深之外,就只剩下了他張曉武的自作多情。

他想知道,為什麼他不可以?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很快就知道了。

何方文落馬,比他想像之中,快了許多。

他聽說何方文被抓的那一天正好和她在一起,聽說她也被拘留在了局子裏,聽說學校給了她處分,取消了一切資格和政治權利。

她的平步青雲,她曾經努力經營的一切,都在那一剎那,悉數毀於一旦。

報應。

最後他動用了多方的關係,將她從局子裏保釋了出來。

出來的那一天他開了車在門外等她,看見她一身清淡,面容憔悴,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看見他,沉默不語,卻悄悄紅了眼。

他什麼都沒說,將她帶上了車,離開了警局。

她說她想回南市。

他想帶着她去收拾行李,她卻說那些東西都不是她的,她都不要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聽了這話心中莫名地糾結了一下,最後還是帶着她回了南市。

她的家,比他想像之中,還要簡陋,還要貧瘠。

一個從小身世優越的京城公子哥,又哪裏見過這樣的疾苦。

家中住了一個老人,老人聽見響動,就叫了一句,「若楠,你來了?」

他當時愣了一下。

她卻很自然地應道,「是啊奶奶,我回來了。」

後來才知道,若楠,是她的青梅竹馬。

成績不太好,卻很喜歡她。

喜歡到初中一畢業就開始賺錢供她讀書,喜歡到為了她和那個遊客拚命,惹到了當地勢力,被打得頭破血流,慘死街頭。

那個若楠沒有親人,只有一個奶奶,奶奶身體不好,若楠死後受了刺激,連精神都開始恍惚起來。

她咬牙狠了心,給了一筆錢,將奶奶交給了旁人照顧。她說,她想要過那種日子,那種不必再為了十塊錢而拚命的日子。

那種提心弔膽,有上頓美下頓的日子,真的,太難熬了。

她嫉妒許由光,嫉妒許由光同樣都是女孩子,他又憑什麼趾高氣揚,生來便什麼都不缺?所以她搶走了許由光的很多東西,從許由光的功勞和人際,到許由光喜歡的男人。

她在說這些的時候,手裏洗着衣服,河邊水聲潺潺,她神色淡淡,彷彿說的不是自己,是別人。

他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後,腦海里,還是剛剛許由光找到了這裏,同自己鬧翻了的場景。

她也知道他沒認真在聽,不在意地笑了笑,洗完了衣服,就端起了盆,離開了。

他來了這兒這麼多天了,一直陪着她,他不相信她會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可事實卻是,她真的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最後那一個夜晚他躺在通風的客廳里,計劃着回程的事情,她抱着一團被子就走了過來,問他,「你冷嗎?」

他感到很奇怪,這麼多天的時間裏,他都是這麼過的,她怎麼會偏偏在今晚跑來問他冷不冷?

他在她略有些不自在的目光之中坐起了身,她放下被子,囁囁道,「我就是……特別感謝你。」

他自嘲一笑,「我無需你的感謝,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

他看見她緩緩地走了過來,解開了身上的睡衣紐扣,問道,「曉武,你還會嫌棄我嗎?」

說完,就坐在了他的身上,試探著吻了吻他的唇角。

見他沒有反抗,她雙手便環住了他,俯下了身,吻了上去。

她如今變得如此會挑~逗男人的慾望,他有很多話還想和她講,起初會有掙扎,到了後來,他被撩撥得沒了耐性,直接反身將她壓在了沙發上,失控了一般吻着她。

房間內是睡得正安穩的老人,老人耳朵不好,夜裏睡得沉,兩個人壓抑著情動的聲音,在彼此的身體之中互相探索著。

他顫抖著聲音問她,願不願意和他一起走下去?她緊緊抱着他沒有說話,他問了很多次,她也次次沒有理會,就算是在身體抵達了極限,在他懷中軟得一塌糊塗的時候,她也沒有回應過。

他想,那就是她給的答案了。

他張曉武再如何不可一世,也終究是留下了一個遺憾。

天將明時,她在他懷中微動,驚醒了他,她起身,穿好了衣服,背對着他,「曉武,我要走了。」

「你好好的,一定別荒廢了前程。」

他突然之間明白過來她的意思,心頭微凜,幾步上前就抓住了她,「你要走?」

她沒說話,抽回了自己的手。

「施純,你什麼意思?!到底有沒有良心?!」

他們這個到底算什麼?他對她好,難道就是為了做這種事情么?!

她低着頭看不清表情,「我就是還有一點良知,才會拒絕你。」

「曉武,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這樣的人,配不上你,我即使是有那個心,也沒那個膽子。」

這些話,他一直不明白。

他回了北京后,便開始着手準備創業,各種應酬,各種虛假面孔,繁華而快速的城市,彷彿才是他張曉武真正的歸宿。

可他卻想念著在南市的那一段清凈的日子,每天早起,起床有她精心做的早餐,吃過了早餐帶着老人出門散步,順便買菜,回家后她就開始張羅著午餐,午餐后老人喜歡午休,這一段時間,是他最喜歡的獨處時光。

他見識過她砍價不依不饒的小市民模樣,也見過她細心為老人揮開蚊蟲的樣子,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很多,相較於曾經她的虛偽,這樣反而真實了太多。

只是他知道,這樣的日子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即,她走了,去了一個遙遠的國家,帶着老人,開始了新的生活。

他的日子一天一天地繼續,好像沒有受到她的影響,就好像這個人一直沒有離開過,一直在他想見,便即可就能看到的城市。

這樣的日子麻木將行,持續了快一年,如果不是因為飯桌上那些人無意的那一句「小張總好像沒女朋友,唉,你喜歡什麼樣兒類型的吶?」就是這一句,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句話的突然點醒,他也許還沒有意識到,他們之間已經結束了。

那遲緩了太久太久的心痛終於,在那一刻開始蔓延開來。

原來,失去是這樣的感覺。

他對她,不知道底線,不知道原則,他甚至連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麼心意,都不明白。

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他投資的項目因為市場不夠景氣而宣佈破產,他的所有錢都打了水漂,那個時候,互聯網還只是一個待實現的框架,如果能再給他十年的時間,他或許,就不會混得如此狼狽。

再後來,他頹廢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是父親一腳將自己踢出了那扇門,告訴自己,沒本事就學,沒見識就去長見識,老子當年白手起家,比你這困難多了。

於是,他找到了闊別已久的許由光,告別了許老,告別了她。

他在這裏留下過很多的回憶,快樂的,難過的,酸澀的,無趣的,曾耀武揚威地開車跑過空曠的馬路,也曾歇斯底里瘋狂在燈紅酒綠的酒吧,他曾經張揚地目中無人,最後卻歸於塵埃,放下了身段。

是在很多很多年以後,他再次歸國,身邊的人與事已是滄海桑田,他無意在家中的郵箱之中翻到了一封信。

這個年代已經很少有人親手寫信了,他拆開來,入目便是一手熟悉的清秀字體,只有一排小小的字——

「古鎮一別,此去經年,珍重,感謝。」

落款,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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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負時光終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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