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咫尺，亦是天涯

高明成猛地起身拔下配槍「啪」的拍在桌面上，嚇得那郭副官虎軀一震，趕緊閉了嘴。

下一瞬，高明成又坐了回去，「那倆龍鳳娃多大了？」

今天，福叔抱的孩子，高明成的確沒看見孩子的正臉。

如果，蘇雨秋沒有那反常且漏洞百出的一齣戲，高明成不一定會懷疑那孩子和老人有什麼問題，可她偏偏聰明反被聰明誤。

正好引起了高明成的懷疑！

郭少勛道，「四歲的樣子。」

高明成摸著下巴的手一頓，渾身緊繃，似乎在回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又抬眸看向郭副官，「蘇雨秋出了秀坊後去了哪裏？」

郭副官偷瞄一眼高明成的臉色道，「德仁坊的洋人醫館，那男娃病了，據說是肺炎，需要住院。」

高明成摸著下巴繼續冥思，忽的，起身道，「走，去趟德仁坊的洋人醫館。」

……

兒子的點滴打完已經是夜幕時分了，蘇雨秋安置福嬸和福叔在醫院陪壯壯，有賀子恆安排的鏢師護著，她倒是放心。

她得回家看一眼女兒和母親，再去秀坊，那件禮服，必須趕在明天晌午前給補綉好。

蘇雨秋回到秀坊后，月月和其他兩個姑娘還在加班。三個姑娘邊綉手裏的活兒，邊罵那吳夢迪和高明成，看到老闆回來也沒有避嫌，反而罵的更加帶勁兒了。

蘇雨秋聽得頭疼，「行了，你們下班吧！路上注意安全，我一會子把那件禮服補救一下。」

蘇雨秋今天是各種疲憊，看了看那件禮服的上的破損程度，心裏有了數后，便去洗了個澡換了套乾淨衣裳才開始工作。

蘇雨秋高估了自己了，半年前的那場大戰結束，她知道了安城新主是高明成后，這心就忽起忽落的，可當年到底是受了高家恩惠，又有老太太臨死前的託付，可她到底還是怕遇上高明成的。

可這人吶越怕什麼就越來什麼，竟然是今天這樣的場景遇到的。

第一針下去，蘇雨秋的手指就被綉針給扎的冒出了血。

蘇雨秋離開醫院沒多久，高明成和郭少勛倆都穿了白大褂，戴了醫用帽子和口罩，幾乎是脅迫着英國大夫去了壯壯的病房。

壯壯的燒已經退了，喝了福嬸兒帶來的羊奶，在病床上玩耍了。

孩子本就是不裝病的，精神稍微一好就開始皮了起來。

英國大夫給壯壯又做了一遍檢查，抽了好些個血，心疼的福叔兩口子眼圈都紅了，畢竟他們沒見過洋人看病。

壯壯蓄了一頭短髮，戴了頂香色緞面綉著老虎頭面的少爺帽子，圓領的對襟百家衣被小傢伙穿的可高級了，再看那小模樣兒，簡直跟某個口罩下藏着的冰山督軍的臉活脫脫一個模子裏雕刻出來的一樣。

甭說高明成已經握緊了拳頭，就連邊上的副官郭少勛都一臉懵逼的盯着壯壯呆了，這娃子怎麼跟他家督軍那麼像？

郭少勛的心裏已經有了幾分數，眼角餘光偷偷描向高明成，發現，高明成渾身綳得特別的緊。

當年，他本是有心意之人的，可老太太以死相逼，後來也鬆了口，不娶也行，那隻要他納桃子為妾，之後任由他遠走高飛，高家絕不攔着他。

高明成當然氣了，覺著桃子是個心機叵測、攀龍附鳳的賤婢，挑唆著老糊塗了的老太太非得爬上他的床榻做他的女人，好改變她和他們蘇家的命運，所以，那避子湯，高明成沒少給桃子灌。

後來，他一走了之，而高家遭那小人崔大頭和縣太爺的陷害。

高明成在南方參加革命的事兒也被縣衙知道了，正好就給了那幫人收拾高家的機會。

高明成盯着壯壯，心下五味陳雜，可問題是高家無一人倖免，那麼，桃子是怎麼活下來並生下孩子的？

這時候大夫已經做完了全套檢查，也跟福叔和福嬸兒叮嚀了夜裏的注意事項。

郭少勛便在發獃的高明成耳邊提醒道，「督軍，檢查都做完了，我們該走了。」

高明成這才回魂，伸手去觸碰壯壯的臉，壯壯抬手就打掉了那隻大手，嘴裏吹着唾沫泡子，脆生生的童音，「壞銀~」

郭少勛咬住后槽牙忍着，洋人大夫老神在在的看着這一幕，自顧自的聳了聳肩。

福嬸兒趕緊給高明成道歉，「孩子小不懂事，大夫莫怪啊！」

高明成搖頭，「無妨。」至始至終高明成都盯着壯壯，「叫什麼名字？」

壯壯還是對着高明成吹泡泡，脆生生道，「壯壯~」

高明成微微擰了下眉心，真是難聽又土裏土氣的名字，不過想想娃他娘就知道，她也只能給娃起這麼個名字了。

蘇雨秋今晚真的是既擔心兒子、女兒，又擔心這日後高明成給她找麻煩，這手指就扎破了好幾個洞。

「嘶~」的一聲，蘇雨秋趕緊拿開手指放進嘴裏，就聽到一陣敲門聲。

她的心裏又是一陣咯噔，緩了下神兒后，蘇雨秋警惕道，「誰呀？」

「我，賀子恆。」

蘇雨秋這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將衣裳布料、金銀絲線放置好，這才去抽開門閂，門口果然是風塵僕僕的賀子恆。

蘇雨秋趕緊將賀子恆讓了進來，「這麼晚了，天兒有這麼冷，你怎麼過來了？」

賀子恆拿下手套和圍巾、帽子，哈著冷氣道，「剛去醫院看了趟壯壯，聽福叔說你還在店鋪，我不放心就過來了。怎麼回事，聽說店鋪今日有人鬧事？」

蘇雨秋「……」這個福叔的嘴真是夠快的。

忽的，賀子恆上前一把擰過蘇雨秋的臉，「我看看，聽說臉被人打了，誰幹的？」

還好，蘇雨秋已經處理的看不出什麼痕迹了。

蘇雨秋白了賀子恆一眼，慎道，「福叔兩口子本來就喜大驚小怪，你也信。」

蘇雨秋給賀子恆搬了把凳子，倒了杯熱茶遞上，自己也坐在他的對面，嚴肅道，「子恆哥，我，今天遇到高家大少爺了。」

賀子恆吃驚不是很大，「在哪裏？」

蘇雨秋，「就在這裏，他帶着那個電影明星吳夢迪來的……」

「臉是他倆打的？」沒等蘇雨秋說完，賀子恆就激動的打斷了她的話，將茶水重重置放在桌上，濺的茶水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