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歸來

?英子見高叔離開，她也跟著出去了。她家裡還有一堆事情要做，今天是沒辦法幫好朋友分擔些什麼的了。

高叔離開后不久，彭蘭蘭也準備出門，她要去高叔家裡幫項月娥拿葯。

彭蘭蘭臨走的時候幫項月娥蓋好了被子，又不放心地囑咐著：「你快躺好別著涼了，我一會兒就回來。」

「謝謝蘭姐……」項月娥眼睛紅紅的，說話都還帶著哭腔。

「傻不傻！」彭蘭蘭笑著說了句，就出門了。

待彭蘭蘭離開，房間里就只有她一個人的時候，項月娥這才有心思再次打量這一間屋子。

這是她當年住了兩年的宿舍。項月娥以為自己在做夢，她使勁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她倒吸一口涼氣。

是真的，這肯定是真的！

她回來了！

她從那個讓她受盡折磨的地方回來了，回到了一切都還沒有發生的時候。

她記得前世自己也是掉進了水池中，好像昏迷了一天一夜？

老天爺是不是也覺得她上輩子過得太苦，所以想要彌補她，才給她這次重來的機會？

項月娥欣喜若狂。

她不敢讓人發現，只好拉過被子捂住頭，獨自躲在被窩裡笑，笑著笑著又哭起來。

「怎麼了？」

彭蘭蘭回來的時候，隱約聽見房間里傳來的哭聲，不免又開始擔心起來。

項月娥聽見彭蘭蘭的聲音，她擦了擦眼淚，從被窩裡鑽了出來，扯出一個笑容，說道：「沒什麼，就是有些想家了。」

這個借口永遠也不會過時。

彭蘭蘭聞言，臉上的笑容有點兒凝固，她愣了一下，說道：「是想家了啊。」然後笑容慢慢淡了下來，「可是我們現在根本就沒辦法回家的……」

她也想家了。

來農村插隊已經快一年，當初以為憑著自己在學堂里學到的知識，可以來幫助鄉親們。來到這裡才發現，原來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兒，可是又不能說走就走。彭蘭蘭的情緒也有些低落起來。

項月娥沒想到自己胡亂找的借口，會影響到彭蘭蘭的心情，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她努力轉移話題：「蘭姐，我想出去走一走，你陪我好不好？」

彭蘭蘭哪裡還有心思傷春悲秋，她大步走到床邊，把項月娥剛剛伸出來的胳膊又塞進了被窩裡，嘴裡不停說道：「外面在下雪呢，可冷了，你燒都還沒有退，出去幹什麼？」

「我躺得難受，想起來活動一下。」項月娥撒著嬌，「蘭蘭姐，你就陪我出去走一走，好不好。我穿厚點就行了……」

抵不住項月娥撒嬌，可彭蘭蘭也怕項月娥受涼，病情變得更嚴重，她說道：「起來在屋裡活動一下可以但出門是絕對不行的！」

「蘭姐……蘭蘭姐……」

「好了好了，只能在門口待一會，不能出去。」

小妹妹像朵嬌花兒一樣，彭蘭蘭真是一點都不捨得她委屈。不過她還是沒真敢讓項月娥出去，她把項月娥包得嚴嚴實實，然後自己守在了門邊，攔著項月娥不讓她往外走。

項月娥被自己看到的景象震驚到，她貪婪地看著門外的一切。那一眼望去銀妝素裹的風景，那滿目的白色，在這一刻，項月娥卻覺得分外的好看。

那個她厭惡的白色，這一刻也變得喜歡起來了。

項月娥覺得自己完全看不夠，門外一絲一毫的風景在她眼中都變得生動起來。

她不知不覺地伸腿往門外跨，卻被彭蘭蘭拉了回來。

「你看這雪下得，樹都快被壓斷了，你再看看屋檐上，流下來的水都已經串成了冰柱子了。」彭蘭蘭一個勁地拉著項月娥，不停地勸她，就怕她犟著出門，「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去山上看看。咱們現在回屋裡好好躺著好不好？」

項月娥滿腦子都是屋外的風景，她壓根兒就不知道彭蘭蘭在說什麼，只一股腦兒地回答：「好。」

項月娥是被彭蘭蘭硬拉著進得屋，見項月娥獃獃的模樣，彭蘭蘭心中擔心，她搖了搖項月娥，「阿月，阿月……」

「嗯？」

彭蘭蘭喚了她好幾聲才得到回復，心裡有些焦急，臉上也流露出擔心的神情來：「你是不是不舒服？不舒服你要說啊，可不能憋在心裡……」

「沒有。」項月娥搖搖頭，說道：「蘭姐姐，謝謝你！」

項月娥的這聲謝謝，是她遲到了一輩子才說出口的，前世如果沒有彭蘭蘭的幫助，她怕是早就橫死街頭了。

而彭蘭蘭聽到她道謝，還以為是因為這次她生病，自己照顧她的事，不以為意地說道：「嗨，這有什麼好謝的。咱們出門在外，就是要互相幫助嘛。有道是有緣千里來相會，咱們也是有緣才會遇到嘛……」

項月娥沒再解釋什麼，她只是在心底把彭蘭蘭當成了自己的親姐姐，決定以後好好報答她。

到了晚上該吃晚飯的時候了，彭蘭蘭要去伙食堂打飯，他們現在吃的是村上統一為他們知青準備的大鍋飯。

「蘭姐，我跟你一起去吧。」項月娥掀開被子想要起身。

「我的大小姐誒，你快給我躺好吧！」彭蘭蘭走過來阻止了她，將她往被窩裡塞了又塞，再蓋得嚴嚴實實地，才說道：「不用你操心了，你給我好好養病就行！想吃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饅頭和稀飯。」項月娥想了想，回答道。

他們的大鍋飯配餐很簡單，如果想吃好點兒，還得自己花錢。可他們掙工分又不容易，項月娥知道，如果自己不說，彭蘭蘭肯定會花錢給她買來更好的菜。

「只吃這些嗎？會不會沒營養？」彭蘭蘭擔心項月娥吃不好會影響病情，「要不我給你打碗肉湯吧。」

彭蘭蘭說完，覺得自己這個主意非常不錯，正興高采烈地去拿碗準備往伙食堂那邊去，卻被項月娥拉住：「蘭姐，高叔不是說了讓我吃清淡一點嗎？饅頭和稀飯剛剛好呀。」

「高叔什麼時候說的？」彭蘭蘭不記得高叔說過這個話。

「你不記得了嗎？」項月娥故意露出疑惑的表情，「高叔還說了，我大病初癒，吃清淡一點對病情有好處，還說要忌葷腥呢……」

見彭蘭蘭不相信，項月娥索性加了把火：「蘭姐你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去問高叔的。」

雖然高叔沒有說過這個話，但項月娥卻並不擔心彭蘭蘭去問。她知道即便彭蘭蘭去問了，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

可她必須得說，不然彭蘭蘭肯定會為了讓她吃好一點而花掉她好不容易才存起來的那點兒積蓄。

彭蘭蘭就是這麼一個人，她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