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入殻

25 入殻

第二日,七妹帶着我往東方擇路而行。

這一去,山高路遠。

為免不必要的麻煩,我們盡以僻路。

直到第三天下午,才來到一座高山下。

山上雲霧縹緲,宛若險境。

我們沿着石級攀上,途徑三座涼亭,便可遙見一片蒼翠的竹林。

竹林婆娑之間,一棟雅緻的竹樓宛如畫中。

竹樓后則是曠日紅火般的梧桐樹,更是美不勝收。

來到竹樓前,四下里一片幽靜。

七妹喚了幾聲凰姐,並無應答。

於是又上去竹樓,居然仍是不見有人。

我見竹樓內一切井然,但也看不出什麼痕迹。

七妹說:「這過幾天就是七夕了,不如我們直接去蘭若寺,一切見機行事。」

我微一沉思,也別無他法。

只是下得山來,途中居然遇上那日與七妹同往太行山盜取玄天神水的狐妖大姐。

大姐看到我時,不覺臉色一變。

但很快她就恢復如常,問七妹說:「七妹,你這幾天幹什麼去了?可叫我找得好苦!」

七妹神色動了動,咬牙說:「大姐,如果你是來抓我……」

大姐說:「我不是來抓你的。族長昨天決定了,不將玄天神水交給蛇妖了。」

七妹一喜,說:「真的?」

大姐望了我一眼,說:「真的。族長還說讓我們一起去將玄天神水物歸原主。所以……」

我想起夢中所見,那日峽谷深處野花騷亂,便笑了笑說:「七妹,你可知道為什麼在蘭若寺外,我一見到你,便知道你叫七妹?」

七妹一愣,隨即說:「正是了,我還覺得奇怪呢!」

大姐忽地一聲斷喝:「原來是你這妖孽!」

她抬手便是一篷飛針射出。

七妹一聲驚叫:「大姐!」

她想要阻攔,顯然也來不及了。

這飛針激射,快如閃電。

我亦無躲閃。

未央卻越身而出,化出一道影子,便將飛針掃落。

大姐大怒,又要殺來。

七妹閃身攔了上來,說:「大姐,休要誤會!」

大姐毫不猶豫,手上五枚指甲忽地伸長,狠狠的便往七妹胸口插入。

未央早已附入我身,於是伸手一帶,便將七妹拉開。

趁著大姐措手之時,我才瞧准機會,倏然出手。

這一次從我記憶中出來的還是京末雲。

京末雲一聲習慣性的斷喝:「大膽妖孽,尚不思悔改!」

他青鋒邪劍直刺而出。

然後才回頭望我一眼,說:「小色鬼,看你怎麼感謝我!」

他說話時,又快捷無倫的攻出三劍。

他的功力明顯比大姐為高,大姐頓時被迫得手忙腳亂。

七妹神色驚忙,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七妹,我來這之前,看到她與蛇妖勾結,企圖奪取狐族長之位!」

七妹神色一變,有些不信。

就這說話之時,大姐一聲慘叫。

然後變成一隻灰狐倉皇竄入叢林之中。

京末雲一擊得中,並未追趕。

他走了過來,戲虐的望着我。

最讓我無奈的就是他了,真讓我無語。

七妹神色中充滿了擔憂,生怕大姐回去狐族做出什麼危害之事來。

京末雲說她的靈力已破,要想恢復過來,最起碼也得五十年外。

七妹這才放心,只是想到大姐幾百年修行,只因為一個貪念,落得這般下場,不免傷感入懷。

我只能暗暗惋惜。

於是,我問起京末雲,關於京城之事。

京末雲說,真的欣宜公主在皇太叔的幫助下,已順利進京。

只是對於欣宜公主的離奇遭遇,根本無法令人相信。

而太子又一一反駁,將欣宜公主的所有指正都全盤否定。

於是,雙方對峙,相持不下。

而假的欣宜公主卻又遲遲不見,她可是擊倒太子最關鍵的唯一人證。

事情如此僵持下去,只會愈發不利。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盤踞西北方的異族勢力忽然率軍南下,公然挑起戰爭。

一時舉國皆驚。

同時在太子黨的干預提議下,皇帝迫於壓力,只得讓太子統帥大軍,擇黃道吉日出兵以拒胡虜。

太子聲勢浩壯,更加得意洋洋。

我聽着不覺大驚。

太子一旦直接掌控軍隊,只怕不是以拒胡虜。

而是逼位皇宮!

京末雲聽我這麼一說,吃驚的望着我,肅然說:「難怪欣宜公主老說你有統帥之才,看來果不其然。你猜對了,太子有了兵權,便企圖逼宮。」

但所幸就在這時候,有一個人忽然回到了京城。

他直擊朝堂,以一個個的證據,宛如剝洋蔥似的將太子的罪惡嘴臉全盤揭露出來。

朝中一些不明就裏的大臣幡然悔悟。

又加上這個人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將可靠人手安插在三軍之中。

以企圖將來撥亂反正!

我心頭激蕩。

以這等人物,卻不知是何人?

我不是愚昧的偶像追崇者,但也會對這類英雄人物充滿著敬佩和神往。

但京末雲賣了個關子,歪著腦袋笑得不懷好意,說:「不如再猜猜看,這個人是誰?」

我想了又想,終究想不到還有誰人竟有這等能耐。

我想不出來,正要問他,不料京末雲在我眼前一晃,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未央在我體內急得直跺腳,說:「這不急死人了?緊要關頭又跑了。二姐,你再想想,覺得這個人是誰呢?」

我承認我是想不出來。

不過不管怎樣,能夠得知扳倒太子之戰轉敗為勝,我也算是放心了。

只是出於對這個人的好奇和神往,我難免還是多於猜測。

然未央在我體內,便已感覺到,驚訝著說:「不會吧?二姐,你覺得是她?她可是死了多少年了!」

我想着未免惋惜,便也沒有多說。

但世事往往出於難料,欣宜公主尚且死而復生,難道別人就不能?

只是為何單單想到是她,我也只是突然間的憑空感覺,根本無憑無據,一時便也不敢確定。

我和七妹一路下山,待尋得一個集市,七妹手到擒來,很快弄得兩匹馬,然後往蘭若寺趕去。

七妹說,蘭若寺向來成為蛇妖與鳳凰之鳳干那偷幽勾結的齷齪之所。

因此要找到蛇妖,只須趕往蘭若寺便可。

只是蛇妖法力高強,要想勝她談何容易?

我不禁暗暗隱憂。

到得蘭若寺時,已是夜幕垂臨。

星月無光。

蘭若寺外的樹林里一片凄愰,黑暗中一盞孤燈搖曳。

燈光正是從蘭若寺的破門板縫隙中透射而出。

遠遠望去,更添一絲詭異之色。

四下里一片死寂,夜間薄薄的涼意掠起皺縮心頭一片恍惚的寒意。

望着那絲劣弱的燈光,我的心頭一陣抽緊。

那扇門后,燈光下,若然正是那個叫夜哭的男人,那個害我前世今生苦苦尋求的蛇妖,我又該如何抉擇?

老者說,以夢奪夢。

可在這般毫無所備之下,又如何能以夢奪夢?

我心頭砰砰直跳。

七妹在我耳邊悄聲說:「怎麼了?」

我說:「陰森中透出一股詭異!」

七妹嘿嘿一笑:「是嗎?」

我聽着她奇怪的笑聲,不覺扭頭往她望去。

七妹那薄薄的嘴唇,彷彿在黑暗中閃出一種幽冷而邪惡笑容。

我心頭一顫,暗叫一聲不好。

七妹說:「既然來了,就不要怕,何不進去看看,說不定裏面有你熟悉的人在等你呢!」

說話的同時,她隨手一拂。

破門自開,

一股力道襲來,頓時將我推入蘭若寺內。

群魔亂舞般布幔下,我看到了一個委頓在地的人。

七妹!

這個人居然是七妹。

哪怕這一瞬間我已明白過來,但還是驚得失聲叫了出來:「七妹!」

七妹抬頭望了我一眼,滿目凄然之色。

我回頭望去,只見「七妹」由外傲然而入。

她望着我,笑得更加邪惡。

我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冷聲問她:「你到底是誰?」

雖然明知道她可能就是萬惡蛇妖,但我還是只能故作不知。

糊塗時,以糊塗對之。

這是易蘭殊去天山時,曾跟我說過的一句話。

萬惡蛇妖望着我,她仍是七妹的容顏,又是一陣笑。

我心頭恨之入骨。

七妹委頓在地,神色間一片慘白,嘴角不斷地有血溢出。

此時我已然明白,定是那日在山洞之時,七妹為我前去尋找食物,以致落入蛇妖手中。

我心頭一痛,幾乎是撲了過去,將她抱在懷裏,難過不已:「七妹!七妹,都是我連累了你?」

七妹嘆了口氣,弱然說:「哥哥,這……這不怪你,只是我……我……」

蛇妖見不得男女痴情溺愛,憎惡著說:「廢話還是少說,否則不交出玄天神水,這小命便也沒了。」

七妹嘴角揚起一絲冷笑,說:「我好不容易得來玄天神水,又豈能給你?」

蛇妖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它忽地搖身一變,幻起一片黑霧,竟變成一個紅髮碧眼的嫵媚女子,望着我說:「你這小子殺了蛇六爺,以我之意,自是將你生吞活剝,不過……」

他忽然一揚手,手臂倏地伸長,五指在我臉面輕輕一拂,媚笑說:「不過這兩日與你這小子一路相伴,倒也生了憐惜之情,卻捨不得殺你,不如你從此順了我,或可得一番風流快活的日子!」

他明明知道我是女兒之身,卻仍以「小子」相稱,顯是要故意折辱於我。

只是我卻疑心。

那日他在山谷中與狐妖大姐相會,忽然抬頭朝我望來,可明明是看到我了。

以她的法力又豈能不知我已入夢前來。

如今故作不知,卻是何意思?

但不論如何,事已至此,我也只能見機行事。

於是,我故而笑,說:「要我順從於你,得享歡愉,除非你醫好了七妹放她離去。」

蛇妖說:「要放她不難,只怕她一離開此地,便要落入狐族之手,那不免也是死路一條。」

我望了一眼七妹,見她眼眸中閃爍淚光,不禁有些猶疑。

七妹凄然而笑,說:「哥哥,你能有這份心,我便知足了。只是你當如何抉擇,也不必顧慮於我。」

我心中悲嘆。

此刻的她,已然與白衣成為了一個人。

無論如何,我自得想法救她。

七妹嘆息說:「我能叫你一聲哥哥,便也不枉我們相識一場。只是我既然選擇了要想拯救狐族,自然免不得要遭殺身之禍。如今就是一死,你也不必難過。我七妹能認得哥哥,便死也無憾!」

她說着話,又執了我的手,在我掌心一筆一筆的寫着:

神水在我身上。

我心中瞭然。

蛇妖過於自傲,或許又於那日偷偷跟着我們,聽到七妹說話,只以為七妹真會將玄天神水藏於隱秘之處。

故此就算七妹落於他手,他也不屑搜身。

七妹說完,已見氣息盈弱。

我抱着她,心中難過,想到她若是如同白衣一般死於我懷中,以自己不覺忴然落淚。

事實上,自得知白衣死後憑藉一絲殘盡的靈力回到她剛出聲的時候,以頑強的意識將七妹引入太行夢境,我便視她同於白衣。

蛇妖望着我們,更加妒恨,便要來殺了七妹。

忽然,一聲冷喝:「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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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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