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脫胎
一個天然形成的熔爐，坐落於群山之間，蘇辰看的頭皮發麻，因為他已經猜到戮魔鼎想要做什麼了。
「此處地勢名為『天地洪爐』，吾皇曾常年隱居於此，便是看中了此處，如今便宜你了。」二大爺帶着笑意說道。
然而蘇辰從頭涼到腳，簡直想找借口遁走了。天地洪爐就如同拱衛燕雲聖城的雙龍戲珠地勢一般，乃是天地自然的手筆，群山相疊為爐，地脈精華為火，可為丹爐，亦可為熔爐。為丹爐時，煉丹製藥皆有奇效；為熔爐時，可鑄造神兵利器，甚至能熔煉一些稀世神材。
「你當我是藥草，還是鐵礦？」蘇辰哭喪著臉問道。
「我不是說了么，要把你鍛造成一把鋒利的劍。」二大爺笑道，「如此造化，你還不感謝本尊？」
「我感謝你個大頭鬼！」蘇辰叫道。開玩笑，天地洪爐是他現階段消受得起的么？傳說中，那可是至少仙境強者才有可能利用起來的地勢，凡境修士別說用天地洪爐來做什麼了，修為都不夠點燃爐火的。而且修界有過記載，曾有絕仙級強者借天地洪爐煉體，最後不知出了什麼偏差，活活把自己給煉死了。這種例子還不止一例，古往今來數以千萬年，不知有多少強者死在了天地洪爐中。
所以，蘇辰真不敢說自己能熬下來……
「有我在，怕什麼！難道本尊還控制不好火候，把你給煉成灰？」二大爺不滿地說道，「放心，本尊可是助吾皇煉過絕世神丹，不會讓你死在裏面的。」
蘇辰愕然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二大爺道：「幾百萬年前吧。」
「什麼？！幾百萬年前！」蘇辰差點沒吐二大爺一臉口水，幾百萬年前的事它好意思拿出來說。
「你咋像個娘們兒一樣？真是的，還不相信本尊么？」二大爺明顯不高興了，「你也就在裏面呆半年，好好把握機會！」然後，他以法力禁錮蘇辰，直接把他甩進了「爐子」里。
「二大爺，我#￥%………」
後面的話，戮魔鼎直接忽視，它估摸著蘇辰已經到了位置，撤掉蘇辰身上的禁錮，而後顯化人形，開始作法。
群山圍成的爐體中，有一座山崖較為突出，形似立柱，蘇辰便是掉在了這處山崖上，就在他身上禁錮消失時，二大爺給他傳音了：「洪爐將要啟動，快做好準備！」
蘇辰一凜，連忙盤坐而下，顧守心神，運轉靈力，進入了修行狀態。
一層金色光幕自地下升起，它不是直通天際，而是在越過最高的山體后匯於一處，將爐體封閉，從外面來看，真正像是一個完整的爐子了。
這才是完整的「天地洪爐」！
爐體完全顯形后，二大爺施法點燃了地脈神火，那以地脈精華為燃料的神火升騰而起，很快就充盈了整個天地洪爐。
蘇辰只覺得一陣難以忍受的灼熱瞬間傳遍了全身，差點慘嚎出聲，幸而最後關頭咬牙忍住了，但那種肌膚幾欲裂開的痛感一直在持續著，不僅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有越來越強烈的趨勢。
「天地洪爐的火是慢慢燒起來的，當然我會注意你的狀態來控制火候，你大可放心煉體。」戮魔鼎再次傳音過來，它為帝器，自有通天的手段，縱然天地洪爐完整顯形後會隔絕內外，它亦能與蘇辰溝通。
蘇辰聞言，連忙靜心凝神，隨着戮魔鼎傳過來的一片口訣，引地脈神火入體，煅燒己身，煉體凝魄。他整個人都被神聖的火光籠罩，鬚髮皆燃，神火籠罩其全身，漸漸地看不清他本尊了。
一切進入了正軌，天地洪爐點燃之後就會自主焚燒，無需戮魔鼎再去維持爐火，因此它撤了自己的法力，只留了一縷意念在爐體中，時刻關注著蘇辰的情況，而它本體則離去了，又不知去了何方。
山中的時日過得飛快，轉眼間，已經是一個月以後了。
宮亦謠的心緒早就不受斷臂的影響了，她依著與蘇辰的約定，一直留在山谷院落中，每日裏都會在靈湖中沐浴修行，說來也怪，自第一次在湖中沐浴后，那種斷肢重生的跡象似乎就消失了。
她曾經猜測是因為斷處癒合的緣故，若要讓斷臂重新生長，需要再切開斷處。而宮亦謠這樣做過了，但收效甚微，傷口仍會癒合，但效力一次比一次弱，試過幾次后，宮亦謠也放棄了。
如今，只能等蘇辰回來，實行他的那個法子了。
她坐在蘇辰曾經坐過的那塊大石頭上，蜷著腿、獨手托著腮，望着一個方向出神。
忽然間，一道流光自天際而來，驚醒了宮亦謠。
「喲，小丫頭髮什麼呆呢？」是戮魔鼎。
「尊上！」宮亦謠連忙見禮。
「瞧你看的方向，是在想郎君呀？」二大爺調笑道。
「我沒有！」宮亦謠連忙否認，她確實在想蘇辰，但無關風月，二大爺這麼說讓她臉都紅了。
「嘿嘿，不開玩笑了。」二大爺心情大好，「於此湖水中修行很有好處，你不必有什麼顧忌，本尊回來只是看看你還在不在。對了，近日你不要到處走動，本尊發現有人到過你當日出事之地了。」
「難道是月下瑤台的人？」宮亦謠皺眉，當日她是奉命而來，本是機密，不曾想被月下瑤台給知悉了，才有了後來的事。所以，那個位置只有她和群玉知道，如果有人找到了那裏去，十有八九是月下瑤台的人。
「不止，本尊對他們沒興趣，只是來提醒一下你。」戮魔鼎說道，「以你現在的狀態，只有呆在這裏才絕對安全。」
「是，我知道。」宮亦謠點了點頭，但她神色陰鬱，一個月前的事她哪有那麼容易忘卻，不沉浸於其中不代表忘卻了曾經的屈辱，斷臂之痛，情屍蠱之辱，若沒有巧遇蘇辰，此刻她已經是那月下瑤台的掌中玩物，生不如死。每每想到那種可怕的結果，她就脊背發涼，恨不能翻手覆滅了月下瑤台。
「若想報仇，不必急於此時。」戮魔鼎似乎看出了什麼，淡然說道，「莫失了道心。」
宮亦謠一震，她剛剛想得入了神，幾乎忘了身在何處，回過神后她確實有些后怕，若心神陷入了魘中，只怕當場就走火入魔了。
「安心在此，他們找不到這裏來的。」戮魔鼎說着，取出一物來，宮亦謠定睛一看，居然是她的左臂！
二大爺沒理她，直接將她的左手臂放入了靈湖之中，以湖水滋養，避免腐爛，也能在一定程度保持肌體的活力，否則接回來也沒用。它親自在天地洪爐守了一段時間，之後又花費了一些功夫才找回宮亦謠的左臂，中途因為要去尋找蘇辰要的其他東西，因此到現在才把手臂送回。
「那混賬小子要的東西太偏門了，本尊都得找上一段時間。」二大爺忍不住埋怨道，「媽的，有個東西還得去趟碧落海，要累死本尊！」
「他需要什麼東西，也許可以通過長生殿來準備。」宮亦謠說道。
「不必了，本尊有要事待辦，這不過順路幫他而已。」二大爺拒絕了，「放心，半年後本尊會放他回來的。」
「是，多謝尊上。」宮亦謠行了一禮，真心感激。
「行了行了，那小子對本尊一向無禮，你也無需這麼多禮數。」戮魔鼎說完，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遠方。
宮亦謠呆愣無語，蘇辰離開前，告訴過她二大爺的身份，當然是避過了那位皇者的名諱，只說了他和二大爺的一些事，所以宮亦謠也知道二大爺就是活生生的帝器。
皇者之器，誰人不敬？因此蘇辰與二大爺獨特的相處方式，讓宮亦謠難以理解的同時，內心也滿是羨慕。
「月下瑤台，遲早有一天，我會討回這筆賬！」她在心中暗暗立誓，也告誡自己不可偏執，失了本心。
天地洪爐所完整的爐體顯化之後，已經徹底封閉了，但此時洪爐所在之地的外圍卻出現了不少人，分成數個陣營。不過，無論是哪個陣營，那些領頭之人的臉色都很難看。
「阿彌陀佛，是何人點燃了天地洪爐？」這是釋教中人，領頭人是個長眉和尚，面帶慈悲，腦後聚有一圈佛光，顯然是一位佛法高深的佛修。
「有人捷足先登了？」在他身邊，正是元空和尚。
「唉，天地洪爐顯化完全，便代表不可進入了，下一次再現人間就不知是何時了。」老和尚嘆惋道。
「天地洪爐舉世難尋，其中的造化更是可遇而不可求，算算時間應該還有半年時間才對，怎會現在就顯化了？」另一邊，一個儒生打扮的老人皺緊了眉頭，他長須飄飄，一頭華髮，傴僂著背，看上去已經很老邁了。
「天地洪爐有一個自然顯化的時間點，這是九州各大教派都知道的事，但這個時間點不好捉摸，所謂的半年，也不過是根據現有的記載進行的推算而已，有所偏差也很正常。」老和尚聽到了老儒生的話，介面說道。
「這次顯化之後，下次再出現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難道就這麼放棄了？」又一遍，一個老道士摸著山羊鬍子，不甘心地說道。
「天地洪爐中的那個東西，只在自然顯化時出現，否則我等合力亦可點燃洪爐，讓孩子們進去接受鍛煉。」老和尚說道。
「洪爐每次顯化只會持續半年時間，所以這個機會才會彌足珍貴，我等先駐紮下來，不過半年時間，到時候再看看有無機會。」老儒生提議道。
「可以。」
「正有此意。」
其餘兩教的人紛紛答應，三教來的人便暫時退去，尋找合適之地紮營，其他各方勢力見狀，有些帶着失望之色退走了，有些也選擇了留下觀望，不過各方各懷心思，亦各自有所打算。
洪爐之內，蘇辰對外界的情況完全不知。
地脈神火已經從他體表燒入了體內，正在煅燒他的每一寸骨骼和臟腑，氣海的劍魂、分佈於全身各處的元神也在承受地脈神火的煅燒。
已經足足過去了一個月，蘇辰早就麻木了，如此更能集中精神，關注身體的每一絲變化。接受了神火的煅燒后，在他體外已經覆蓋在了一層漆黑之物，而在體內有類似的情況，整個人彷彿被燒焦的木炭，竟無一絲活力。
當他徹底變得如同焦黑的枯木之後，一聲輕微「咔嚓」響起，他體外那焦黑之物層層剝落，露出了閃着火紅光澤的肌膚，在他體內亦是如此，那焦黑之物隨着他的呼吸吐納而漸漸排出體外，體內的經絡臟腑以及全身骨骼也如同新生，閃著紅光。
不過，這並非結束，很快，蘇辰重新被神火所覆蓋，繼續被煅燒。在他的周圍，滿地都是黑炭般的雜物，這是在脫胎換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