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在雪山下的維也納

第11章 在雪山下的維也納

到達維也納的時間是中午十一點,天氣涼爽,以前看韓劇的時候,愛上奧地利這個國家,當時想,有機會一定去走走,只是沒想到,最後是以這個方式,可能會長久地居住下來。

我不懂德語,所以交流總是很困難,買來了德語資料,報了德語班,我是如此突兀地就來到了一個全新的國家,甚至什麼準備都沒有。

半年以後,找了一家很小的設計公司,這是一個音樂的國度,所以服裝設計並不熱,我只是熱衷著,然後工作強度也完全沒有北京那麼辛苦,周末的時候會一個人去散步,買很多的水果,累了就回到家裏坐在地板上一邊看書一邊吃。

回想起剛剛流產的那段日子,連鏡子都不敢照,每次看到鏡中自己灰白的臉色,簡直就像一個木乃伊,甚至連頭髮也不洗,澡也不洗,就那麼整天躺在床上,度日如年。

而現在,一切都過去了,漸漸恢復平靜了,臉色紅潤起來,即便一個人,也會按時睡覺,按時休息,會定期做瑜伽,雖然不知道做這些是給誰看,可是我想,女人的美,應該是取悅自己更理智一些吧。

師北承,沐琳夕,似乎真的就那樣離我遠去了,我的生命中好像從來沒有過這樣一個男人,或者說,過去的我,做了一場無疾而終的美夢,現在夢醒了,便自然同那些往事告別了。

維也納的夏天很涼爽,我從網上看很多國內的新聞,關注最多的是香南的公司,而師北承的消息我總是避而不見。可是奇怪的,我卻總是控制不住去看沐琳夕的個人空間,那裏,有她每天的心情,她很少提到師北承,可是她字裏行間的淡然與平靜,讓我覺得他們正在低調的幸福着。

小晴喜歡把她的所有心情都發在博客中,我知道,她和那個富二代分手了,現在的她很不好。

也知道香南的公司發展越來越好,據說她的投資人對她很器重,給予她最大的支持和資金,讓她盡情發揮。

我以商業合作的關係和他們公司的業務經理取得了聯繫,他們的經理很喜歡我的產品,於是我不停地輸送給他們公司,我想,或許這樣可以讓香南的品牌增添更多的新鮮元素。

那些帶着異域風情的色彩與飾品,我以為我已經突破了很多自己原有的風格,從沒想過,就是這些東西,竟然會讓歐堯找到我。

那天傍晚我正在從公司走回家中的路上,我去超市買了水果和蔬菜,然後一個人拎着大包小包徒步走在馬路上,我穿了很簡單的白色雪紡和藍色松身褲,頭髮挽了髻,早已經習慣一個人的我,無比慵懶卻隨意地走着,卻在不經意間一抬頭,面前高大的身影已將我整個覆蓋。

「你逃得真遠。」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帶着寡淡的憂傷。

我一驚,「你怎麼……」

「是的,我差一點就找不到你。」

我站在維也納的街角,望着眼前這個笑得一臉落寞的男人,手心攥得膠袋都逐漸變得潮濕起來,時光婉轉,好像很多已然遺忘的事情突然就被這樣的一個熟悉的面孔全部帶了回來,那些過往的畫面在腦中不停回放,我知道,在異國的街頭突然面對這個男人的時候,我的心底有了動容。

可是,如果他是師北承,那該有多好。

為什麼不是師北承,突然站在我的面前,淡淡地說上一句,你逃得好遠。

我靜靜地看了他很久,我知道此刻的自己,臉色一定是蒼白而疲憊的,像是被拋棄了很久的孩子,一個人在外可以很堅強,可是當看到親人的那一刻,所有的防線都會突然的崩塌。

他卻始終不說話,只是慢慢伸出手來,靠近,輕輕握住了我的。

我想再堅強些,再隱忍一些的,可卻來不及偽裝,眼淚就刷地掉了下來。

不過是隔了半年多的時光,可我好像很久沒有在塵世生活了。

我帶着他去了我住的小屋,一路上他都始終攥着我的手,直到我拿出鑰匙開門,他才猶豫着放了開。

陽光鋪滿整個小小的客廳,我問他:「喝什麼?」

「隨便。」

我走去廚房,給他倒了杯熱茶,然後輕輕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對不起,這裏有點小。」

他不介意地搖了搖頭,卻笑得苦澀:「原來你一直躲在這裏。」

我沒想過會這樣的被他尋到,有點驚慌失措,於是努力裝了鎮定的樣子,放下茶杯,又去廚房洗水果。

他從身後攔住我的手臂,我停下動作來,卻只有沉默。

「月,我找你好久,為了找你,我……」他停頓了片刻,我感覺到他聲音的顫抖,「不過還好,總算是找到你了。再也不要丟了,好不好?」

我轉過頭,有點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歐總,我……」

「為什麼還叫歐總,現在我不是你的歐總了,我是歐堯。」

「歐堯……」我推開他的手,「我的孩子沒了。」

「我知道,」他說,「否則你不會像現在這樣寧靜。」

「所以,我的心,也隨之死了。」

我說得再清楚不過,過去的那些人事,對我來說,都已經忘卻了,我的熱情和美好,都不復存在了。

歐堯再次伸出手,撫着我的臉頰,淡淡說:「你變得更瘦了,也更加蒼白,為什麼不好好愛自己?

我沒有回答他,沒有了師北承,沒有了我們的孩子,我對自己再好,又有何用?

況且,能這樣一個人平靜地生活,煮飯,喝茶,做瑜伽,已經是我認為對自己最好的方式了。

再也沒有一個失戀的人會像我這樣愛自己了。

那晚我們吃了沉默的一頓晚餐。我做最簡單的家常菜,那些是在維也納的餐館里吃不到的北京菜,歐堯邊吃邊笑着看我,眼角眉梢皆是甜蜜。

直到吃完,我收拾碗筷,問他:「什麼時候的飛機?」

「嗯?」他似乎沒明白的我問話。

「你什麼時候回國?」我又問。

顯然,他沒有打算放開我,更沒有想到要一個人回國。可是我知道,我不會跟他回去的,我已經離開了那個圈子,離開了師北承,也離開了那些是是非非,包括愛情。」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盒子,打開,頓時有摧殘的光芒晃得我眼睛微眯,他的眼神專註,嘴角有樸素而真誠的笑容:「我是來向你求婚的。」

「求婚?」

「是的。這一次,我再也不能放開你。」

我冷笑,從口袋裏掏出煙,點燃,吸了一口,「無論是現在的玖月,還是原來的玖月,都不是你所認識的那個玖月,你明白嗎?」

「我想要的就是你,不論是哪一個你,那麼你明白嗎?」

我還是笑,雲淡風輕,看不出動容,「不可能的,歐堯。」

我再次拒絕了他,

說了幾句不值得他對我這樣好的話以後,就客套地送了他出去。

他走的時候,再三回頭看我,眼神里的不舍與眷戀我看得一清二楚,可是依舊無畏地笑着,夾着香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他說,我不會走的,如果你不回去,我就留下來陪你。

我沒有言語,沉默地關上了門,疲倦地靠在門邊,掐滅煙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或者一個人繼續表演這慣性的冷漠。

我想,我與這個男人,始終還是生疏的。即便他那麼想與我靠近,可是,我的心再也無法靠近任何人。

像是徒然拉起的屏障,不知何時,我已經學會不冷不熱,不付諸於任何真心的對人,因為麻木,是一個人最好的保護傘。

他走後,房子裏空空蕩蕩,洗了澡,躺下,卻直到半夜也睡不着,於是只好起身,倒了一杯紅酒,站在窗前看着夜色發獃。

師北承,我與你,八千公里的距離。

你一定看不到,現在的我,那個倔強的玖月,輸到心都空了。

我不知道為什麼對那個在長久的過去從未想擁有的孩子念念不忘,那個孩子曾經在我的腹中,如果不是我那日的衝動與不甘,如果不是我的貪得無厭,非要為他挽留那絕情的爸爸,他便不會死去,會在我的肚子裏安然無恙的成長,直到長成美好的樣子,瓜熟蒂落。然後很久以後,他大到可以保護我,保護自己孤單懦弱的母親的時候,那時我會多麼純粹的高興和幸福。

可是這些都是美好的想像。我可能以後還會有孩子,還會有一個高大英俊的兒子保護我,可是,我再也不能生一個只屬於我和北承的孩子了。

這才是我最痛的傷口,雖不見血,可讓我的人生盛滿絕望。

第二日,剛一出門,便看到斜靠在門邊的歐堯,手插在口袋裏,一臉明媚地看着我。

我在他面前站定,無奈地打量他:「你這樣就像個青春期的孩子。」

「那也是你讓我變成孩子!」

我看了看他,拿他沒有辦法,於是不理他自顧自地往前走,他隨後跟了上來,一邊嘰嘰喳喳地嚷着:「去上班么?」

「是,我要工作。」

「就那個小小的設計公司嗎?」

我不再說話,走到路口,停下來攔了一輛TAXI,打開車門坐了進去,他並沒有阻攔,瀟灑地看着我上了車。

我從後視鏡中看到,他也上了車子,一路跟着我,直到我在公司門口停下來。

差不多是同時下了車,他追上來,攔住我:「下班我來接你。」

思量了片刻,我婉轉地答道:「我不確定幾點下班。」

聽到我的回答,他笑了:「反正我也沒事,下午早點過來等你。」

「你想幹什麼?」我說,「我很感激你這樣千里迢迢地來找我,也很感激你對我這麼照顧,可是我早就說了,如果是朋友,那我非常高興,如果你的意圖是別有其他,那麼我……」

「時間不早了,快上去吧。」他打斷我,便轉身徑直朝車門走去。

在公司的一整天我都魂不守舍,腦子裏都在想着歐堯,說實話,他讓我感到壓力,他讓我如此茫然。

晚上他果然守時地已經等在樓下,我和幾個同事說說笑笑一起走出來,他看到我,向我招手,我無奈,只好走過去,在他面前站定。

「想不到,德語說得這樣好。」他笑言。

「所以說,到哪裏,我都可以生存的。」

他也不再說話,因第二天是周末,他便驅車帶我去了郊外。

他說,「這麼久你一個人肯定都沒有好好玩過,我們就去玩兩天吧,散散心。」

我點頭,心裏想,好吧,為了感謝你對我這麼好,最後這兩天就好好地玩一玩。

車子上了高速,他漫不經心地打開了音樂,游鴻明那沙啞的帶着痛感的聲音隨即傾瀉而出,是那一首《戀上另一個人》,我還記得,那是第一次與他們聚餐,唱K,師北承唱的曲子。

只是,現在聽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歐堯開車的神情認真而專註,彷彿並未發現我的不同,我的目光從他臉上拂過,第一次發現他的側臉竟然這樣英俊。

我們去了維也納森林,這裏有很多柏樹,還有雲杉和漂亮的藍杉,繼續往前走,森林中有許多美麗幽靜的小村,據說,幾個世紀以來有很多音樂家、詩人、畫家都曾在此度過漫長時光。

歐堯把車子停在了這其中的一個小村子裏,村邊有磨坊、水井、雕花和彩繪的木頭房子,小酒館門前掛着小燈,有一位名叫瑪莎的姑娘接待了我們,她指著前方的高地用德語給我們說:「從那裏就可以看到一片綠色海洋,名曲《維也納森林的故事》中所描述的,便是這裏。」

我微笑着問她:「這裏有什麼美食嗎?」

她得意洋洋地說:「烤豬排,還有維也納森林雞,都是不錯的,很多客人流連忘返呢。」

於是那一晚,我和歐堯便品嘗了當地的烤豬排,正值夏季的維也納一點都不炎熱,涼爽,並且空氣清新,很晚的時候,我們去森林的最高處俯視維也納全城,我高興地指著三條緞帶給他看,大喊著:「你看,是多瑙河!」

歐堯的眼中閃過一道晶瑩的光澤,他說:「看你這樣開心,我們沒有白來。」

我輕輕地「哦」了一聲,一手撫著被風吹起的細碎的髮絲,轉過頭繼續欣賞這樣美麗的夜色。

這個國度誕生過太多的音樂家,或許,跟這仿若仙境般的大自然有着密切的關係,它太容易讓人心情澎湃,思如泉湧,就像我,忘卻了那麼徹底的感情,這麼一個不經意的挑撥,師北承的那張深情款款略帶悲傷的臉便出現在我的腦中。

第二天依舊是在森林裏慢慢散步,彷彿什麼也不用做,就這樣,就會開心得像個孩子。

歐堯看着我,笑得那麼純粹,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那裏的風景真好,那樣的笑容真暖,而洞裏穿行的十分鐘,艷陽高照瞬間變成了大雨傾盆。

他脫下外套,遮在我的頭頂,我們的距離如此之近,近到我可以聽見他清晰的心跳,在如此慌亂避雨的時刻。

就像是一場甜蜜而冰涼的夢,這夢無論是之於他還是之於我,應該很快就會醒了。

回去城市的第二天,我再一次選擇了逃離。

辭了工作,慌亂地收拾了簡單的行李物件,我悲哀地發現,我竟然沒有人可以與之告別。除了房東,我打電話給她,說明我要退租的原因,她嘆息著說,「很少有你這樣安靜的人租住。」

我微微低頭鞠躬,說了對不起,她說,「那天有個中國來的先生,要租我旁邊空着的那一間呢,說是這幾天就會住進來。如果你不搬走的話,也許你們會談得來。」

我的心念一動,清楚地明白,她所說的那位先生一定是歐堯。

然而我只是淡淡地笑,說:「是啊,真遺憾。」

說完便拖了行李,沿着這條我走了半年多的路行走,夏天的風暖暖吹過,我心底平靜如止水,卻又不禁自嘲地笑,真不知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每一天,都像流亡。

可是,拉着行李就可以遠走,這又何嘗不是我曾經嚮往過的生活呢。

我的新工作是離城市不遠的一個農場,空氣清新,每天有精力旺盛的農婦們圍成一圈談笑風生,我的任務不過是採摘葡萄。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這樣的生活簡直淡得出水,我從來沒有想過以後的生活,沒有想過我之後要做什麼,只是覺得,這樣與大自然真正的親近,與那些是是非非徹底地脫離,是如此難得的一件事。

這裏沒有網絡,沒有信息,我像封閉了一般,呈現暫時的放空狀態。

後來突然有一天我病了,暈倒在葡萄樹下,我是從高高的梯子上直接摔下去的,當地的一個農婦送我去了附近的小醫院,醫生說我是急性闌尾炎,只要做個小手術就會沒事了,可是那一摔卻讓我的身體多了很多處擦傷。

然而,平靜的日子也隨着這一摔結束了。

我的病房有一個不大的窗,手術后的第二天,窗外細雨綿綿,不到一年的時間,突然地我不知道我這是在哪裏。有瞬間的恍惚,好像過去我曾經風風火火地擁有很多關心我的人,也好像我從來都是一個人。一個破碎的家庭,一個沒有靈魂的父親,和一個貌合神離的母親。而當時的我那樣年輕,也那樣痴心。

我仰坐在床上,遠遠望着窗外的霧氣,白蒙蒙中,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孤獨。

就像一座島嶼,在海中央,四周沒有船來。

不過,這些,都是我自己選擇的了,又有什麼可抱怨的。

門外有護士走來走去,操著純正的德語,其間夾雜着急匆匆的腳步聲,走至門口,腳步變得遲緩,似是有片刻的停留,叩門聲輕輕響起,咚咚地像是敲在心上,我一時沒有回過神。

都說,一個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很脆弱的。當我看到他赫然出現在半敞開着的門邊時,發梢還滑落着雨滴,甚至,我看不清楚他眼中閃爍著的是眼淚還是雨水。

我含悲而笑:「找到也好,這次是真的覺得累了。」

他三步並兩步地走到我床邊,伸出手,撫摸我的臉頰:「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行?為什麼一直要逃……」

我鼻中酸澀,嗓子干啞,微微低眉,「是執念吧,總覺得不是那個人,就沒有人可以取代了。」

他拍着我的肩,「你一個人就這樣離開了,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我到處找你,報紙上、電視上到處尋你,總歸,有人告訴我,說在這裏見過你。」

我悲傷,卻微笑:「謝謝你。」

我流落至此,不過是為了一個男人,而那個男人,到現在為止,都沒有找過我吧?卻是歐堯,他不辭萬里地追着我來到了這裏,如果說一個人是另一個人的劫難,那麼肯定是這樣了。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手術都沒問題嗎?」

他彷彿是才想起來一般,接二連三地問了我這麼多的問題。

我只點頭微笑,說沒事,沒事。

「沒事就好。」他說,「等你出院了,我就帶你回城裏吧,如果你不想回國,那麼我們就不回國了,就住在這裏,好不好?」

「我……我們?」

「嗯,」他專註地看着我,執起我的手,「你說你累了,我可以讓你停下來嗎,可以嗎?」

我猶豫,可是當我看向窗外微微帶着涼意的細雨,算起來,我離開北京也有幾個月了,現在已經入秋,沐琳夕,她快生產了吧?

我咬了咬嘴唇,雖然很不想提起那個名字,雖然一出口心口便會痛得不能呼吸,可我還是說了出來:「他們……結婚了吧?」

歐堯略微驚訝,卻轉瞬即逝,明了地回答我:「嗯。」

「那就好。」我低下頭,擺弄病床上白色的被角。

良久,我用自己都聽不清楚的細微嗓音問:「他們好么?孩子可愛嗎?」

「應該挺好的,她的預產期大概就是這一兩個月吧,我沒有仔細打聽過……你知道的,從你走後,我只關心你的下落,其他人的是是非非,都與我無關。」

「歐堯,」我抬眸看他:「你為什麼總是對我這樣好?我哪裏值得你這樣對我好?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那個人!」

「我知道,你可以想他,但是既然你們已經沒有可能,那麼讓我做你的男人,你現在心裏沒有我沒關係,我相信,以後你會愛上我的。」

「好吧,我嫁給你。」

說出這句話,竟然連我自己都大吃一驚。

一時間,我們兩個人都愣住了,良久良久,他忽然抓起我的手,難掩激動地聲音問我:「真的嗎?玖月?你是說真的?我沒有聽錯?」

「嗯。」我回答。

就當我是一時衝動好了,因為,真的累了,況且,師北承他結婚了,並且很幸福,很快就要變成三口之家。

我等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

反正沒有了他,愛誰嫁誰都是一樣,那麼,歐堯又何嘗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那晚,歐堯陪在病房裏,在我的身邊坐了一整夜。我人那個他回去休息,他說什麼都不肯,攥着我的手,一直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長夜漫漫,我無心睡眠。外面還窸窸窣窣地有雨滴敲在玻璃上的聲音,我閉着眼,等待天明。

等天亮了,心大概也就亮了。

之後的一連幾天,他都小心翼翼地照顧着我,給我買水果,喂我喝湯,醫生說我只能吃一些清淡的,他便親自煮了粥給我。

出院的那天,他開車來接我,我見他才來維也納沒多久,便有了新車,笑他說奢侈。

他也不理會,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反正我們以後要在這裏長住的。」

「長住嗎?」我詫異:「那你的公司怎麼辦?你真的愛美人勝過江山?」

「公司我暫時交給了別人負責,不過我還是會偶爾回國的。如果可能的話,以後我們在維也納也開個跨國分公司好不好?」

他笑得眼睛眯著,好像小時候在暢想偉大的未來一樣。

「不好,」我說,「別任性了,我既然答應嫁給你,就是我真的沒事了,過一段,我們就回國吧,我要結婚了,無論如何,也要讓我的姐妹們知道的,她們一定也會為我高興的。」

「玖月。」他突然認真起來,牽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另一邊繼續開着車,「我們先訂婚吧,我們就在這裏,兩個人,舉行一個簡單的訂婚儀式。」

「為什麼?」

「因為,我怕你再次逃跑。」

「可是……」

「就這樣,聽我一次,為我考慮一下,你看,我每次沾沾自喜的時候,你都會突然消失了。」

我只好點頭,說好。

我沒有想到,他所說的「簡單的儀式」竟是如此隆重,不僅請了最專業的策劃團隊,還有最專業的化妝師、照相師、攝像師,訂婚當天,我穿着潔白的婚紗,與他攜手在維也納森林一路狂跑,後面的攝像師們一路指揮着我們要如何跑,如何讓畫面看起來更唯美,更動人,他們告訴我一定要像準新郎那樣笑得燦爛。

本以為我們的訂婚典禮是沒有任何人參加的,結果,卻是出奇地熱鬧,因為這裏所有的遊客都在追着我們跑,像是比他們結婚還要高興一般,手舞足蹈地叫着跳着。

歐堯抱緊我,緊得我就要不能呼吸,他說:「玖月,這回,我再也不讓你跑掉了,你是我的。」

我笑,這樣華麗的訂婚,這樣美麗的風景,可是,我覺得好悲涼。

我們交換戒指的那一刻,我腦海中出現那一日的師北承,也是剛剛出院的我,他帶着我直接跑到商場的櫃枱問收貨小姐,他說:幫我未婚妻挑一款適合她的戒指。

他那麼強硬,執拗,霸道,完全不顧我的思索和猶豫,便將那枚昂貴的戒指套在了我的手指上。

頭痛欲裂,師北承,我想你,我好想念你,我發瘋地在想念你!

「歐堯,「我停下來,朝他疲憊地微笑:「我有點累了,可不可以休息一會?」

「累了?」他摸摸我的頭,「還真的,都出汗了呢,那歇一會,我們再拍幾組,就去吃東西。」

「嗯。」

我拖着長長的婚紗,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了下來。

不知這樣的決定是對是錯,可是無論如何,我還是十分迫切地想將此時此刻與姐妹們分享的。

於是拿出手機,同時發給小晴和香南說:親愛的,我是玖月,今天我與歐堯訂婚了,你們會祝福我吧?

結果剛剛發出去不到兩分鐘,手機就哇啦啦地響了起來。

是香南,我沒有接。

然後又響了,是她的短訊。

她說:丫的該死的你跑哪逍遙去了?你知不知道師大少找你快找瘋了?他現在完全變了,你再不出現他要毀了,你快回來!

心口像是被誰挖了一刀般,我望着手機屏幕大腦長久地空白。

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師北承不是好好的么?他不是和沐琳夕結婚了,馬上要當爸爸了,怎麼會瘋了一樣地找我,又怎麼會變了,怎麼要毀了?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歐堯,他不是說師北承很好很好嗎?

難道,難道他騙了我……

一陣涼意漫上心頭,我微微轉過視線,去看在一旁正忙着對遊客道謝的歐堯,他那麼好,他那麼喜歡我,一切都為我着想,他不會欺騙我的……

可是……

彷彿是發現了我的目光,歐堯走過來,看着臉色蒼白的我,關切地詢問:「怎麼了?是不是真的累壞了?還是感冒了,現在天氣涼了,讓你穿這麼少,真的抱歉,那我們不繼續了,這就回去……」

「歐堯。」我努力鎮定自己的情緒和聲音,「你告訴我,師北承,師北承他現在怎麼了?是不是真的像你所說,一切都好?」

他一愣,深邃的眼眸中瞬間被驚慌淹沒,「我說過了,他很好,怎麼又要問?」

「是嗎?」我冷笑,「很好,嗯。」

「玖月?」他急忙抱緊我,「玖月,你怎麼了,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管是什麼,你都不要去聽,也不要去問,他都拋棄你了,你就要好好地為自己生活。」

「我一直以為,你對我的好,是沒有人可以取代的,包括師北承在內,他也不能。他沒有你那麼無私……可是,現在,我才知道,我好像錯了,你親口告訴我,他到底怎麼了?他是不是過得並不好?」

「玖月……」

「你說啊!」我突然大哭,咆哮了起來,為什麼,每次一觸碰到那個男人,我偽裝得再久的淡定都會土崩瓦解,是的,他就是我的劫難。

想愛不能愛,想忘忘不了。

「他到底怎麼了!為什麼香南說他現在完全變了,如果我再不回去,他就要毀了,什麼意思?」我哭着喊,周圍的遊客也突然因着我的情緒大變而慌亂起來。

上次接待我們的那個小姑娘也跑了過來,遞給我紙巾,眼神中滿是不解與懼怕。

我這個樣子,竟然是那麼可怕嗎?

「好,玖月,我告訴你,不過你聽話,我們回家,回家我告訴你。」

他拉起我的手,匆忙上了車。

一路上我都沒有再說話,心裏卻一直在想,如果師北承並不幸福,如果他真的滿世界地尋找我,我一定要回去,誰也阻止不了我。

到了家,我立刻下車,回去房間收拾東西,我一刻也不想停留。

再也沒有什麼讓我停留,我要回去找他。

歐堯始終站在我的門口,一臉悲傷地望着我,不言不語。

直到我所有的衣物都裝進了行李箱,我才坐下來,眼淚開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逐漸理智回到了我的大腦,我想起包里的手機,趕緊拿出來,發短訊給香南,我問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卻只回:從你走後,他就與沐琳夕分手了,一直都在等你,最近有消息說你要和歐堯訂婚了,可是我們都找不到你。反正也說不清楚,你回來就知道了。

他與她分手了么?他們沒有結婚?

並且,他一直在等我……心裏痛,眼睛也痛,好像一瞬間我身上的所有感官,所有部位都不可制止地疼痛起來。

我站起身,提了箱子就要往門外沖。

「玖月。」歐堯終於伸出手攔住我,眼中佈滿了血絲,卻是我從未見過的堅韌和寒冷。

「你放開,我要回去。」

「你不能回去。」

「為什麼?」我望向他:「我們只不過是訂婚,我還沒有真的嫁給你,你也沒有權利控制我的自由,讓我回去。」

「不論你去哪裏,以後,都不可以和師北承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地說,眼中的寒意愈加地深了。

我輕笑:「沒有人可以管我和誰在一起。」

我掙脫他的手臂,冷漠地走了出去。卻在身後聽到他突然絕情的聲音:「如果你和他在一起,他就會完全地毀滅。」

「你說什麼?」我停住腳步,轉頭不可置信地看他。

「他的事業,他的家庭,他的全部,我都會讓他毀滅。」

「歐堯!」

「我愛你,玖月,我那麼愛你,為什麼你就不能看一看我,我給你的愛還不夠嗎?」

「不論你怎樣說,我都不會與你在一起了,歐堯,你讓我好失望。」

「就算失望也好,我也要得到你,你看這些,都是什麼?」

他走近我,手中拿了一堆的文件和資料,我不明所以地接過來,一頁一頁地看過去,全部都是他和師北承公司的業務往來。

「這又怎樣?」

「這些,所有的產品都是劣質品,不僅劣質,而且含有對人體有害的金屬。」

「然後呢?」

他冷笑,「然後,他作為總經理,卻什麼都不知道,這些產品都是經過他手批量銷售給我旗下的子公司的,如果有一日,我不高興了,把他告上法庭,就憑這些,他們卡蒂日記不僅會受到牽連,他自己,恐怕也不能躲避牢獄之災。」

「歐堯!我從沒有想過,你竟然背地裏對他下手!」

「我並不想對他怎樣,」他扶過我的肩膀,認真地看着我說:「我只想要你,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跟我結婚,我不會對他做任何傷害他的事,我只會給他更多的好處和利益。」

「不可能了,如果是昨天,我可能還會感激你,可是現在,沒有想到,你竟然拿他來威脅我。」

我說完,轉身走了。

午夜的機場,並沒有幾個人,我坐在等候大廳,獃獃地看着手中的機票。

明天,我就可以回到北京,就可以見到他了。

是的,我回來了,師北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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