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爺爺的藏書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這樣找是要找到猴年馬月啊?就說我幫你一起找嘛。」崔鹿棠找個地方把木盆放下,將衣袖往手肘向上一卷,就要動手幫忙。

「不必,這些我大概都翻找過了,並沒有任何發現。你過來。」

「怎麼了?」

他不只讓她過去,還徑自將裝有凈水的木盆搬到面前,一手以衣袖拂去竹凳上的塵埃,拉她坐在上面,一手取來乾淨布巾在水中浸濕為她擦臉擦手。

「我以為水是你需要的。」她以為他需要才不敢怠慢,匆忙跑到附近的溪流打水。

溪水冷澈,讓她十指凍到微僵。

樂正熙從那十根纖指上感受到微冷的溫度,下意識將它們握得緊了些,用手中溫度為她取暖。

「是我需要,路上風塵僕僕,我需要用來為你洗臉洗手。」

「呃,你這樣無事獻殷勤我會害怕的耶。」害怕他不知為了什麼事想要訓斥她,先給她吃點甜頭,之後再狠狠打她小屁股。這種話崔鹿棠當然不敢說出來,只敢在心裏想。

「不管此刻你那顆小腦袋裏在想些什麼,我都不是那個意思,我這麼做,不過是想討好你,因為我餓了。你知道我不懂烹煮,現在的我萬分需要你。」

「可是現在還沒到晚膳時間,你這就餓了?」

「餓,我好餓。你習慣在山上到處跑,跳上跳下,我不習慣。一路路上面為你分攤了大部分行囊,你就當做是獎勵我也好,不然……」澄澈鳳眸有着明顯他很餓的訊息,還摻著別的什麼,看起來充滿暖味與熱情。「我餓到頭昏腦脹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

誰知道他說的會做出什麼到底是什麼?「我去做!我馬上去做!」她很怕被他啃得連骨頭都不剩,真的。「對了,我先跟你說,家裏只有些肉乾、腌制的蘿蔔、大米和麵粉一類能長期儲存的食材,做不了大魚大肉和山珍海味哦,你不介意吧?」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跟以前一樣,我不挑食。」

跟以前一樣。

他們一塊吃飯、一起聊天,像是九年前他仍在山上時那樣,重新一起生活在這間屋子裏。

唯一不同的是他不需要她為他燒水沐浴,直接用她洗過的水清洗身子,隨後逮住她,把她拖上他的床——

「等一下……我已經不是小娃娃了,不用再拿睡不着來做借口黏着你,硬是跟你擠一張床了啦。」崔鹿棠抗議,現下已非出門在外,再與他同床而眠,她會很想要尖叫。

「我最近得了一種病,是一種沒有你就無法睡得安穩的毛病。而且我的床一點也不擠,再睡一個你也綽綽有餘。」樂正熙沒給她逃跑的機會,直接以身軀阻擋她逃跑的路線。

「你的床大得太誇張了啦……」沒有他府上那張大,不過已經做得足夠大了。

「畢竟我每日醒來都有神智迷糊的毛病,師父便把床做得寬敞一些。」

那時她還太小,不想教她太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師父就肩負起叫他起床的重任。

反正他不會襲擊男人,床做得大些是方便哪天他無法清醒,一巴掌拍下來時,他不會頭昏腦脹撞傷哪裏。

「那、那我睡了。」罷了,她乖乖接受逃不掉的事實,但是仍可以當只縮頭烏龜,拿棉被當龜殼縮進去,拉高至頭頂,轉身窩進角落。

「小棠,」大大的熱源不由分說追了過來,搶走她的「龜殼」,不許它把他摒絕在外。他代替它,在山風習習的靜夜提供她溫暖,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差不多你也該承認我是真心待你,絕不會再一次把你拋下了吧?」

「嗚。」

本想說不知道、不明白,太困了,聽不太清楚,可他說話就是不能好好說,非要邊說邊吻著柔軟桃腮,啃著小巧耳朵,她要再裝死恐怕今晚就不用睡了。

「好啦好啦,我承認、我相信,等你找到東西,我會跟你一起走的,這樣可以了嗎?」她很聽話很好哄的,她一直就像他最初認識那般,從未改變。

對啦,她就是那個被丟下還會傻傻盼著人家回來把她領走的傻蛋啦!

「謝謝。我真開心。」

既然這麼開心,還轉移陣地往她脖子上種紅果,順便也讓她開心一下吧?

「我能不能問,你到底在找什麼?在京城時,你一見到我就急着問,我被你問得莫名其妙,你要是願意說清楚些,說不定我能幫到你。」

「我在找西斐皇室代代相傳的藏寶圖。」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啊?咦咦咦?!」慢著,她是不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之事?「為什麼那種東西會在爺爺那裏?」

「事情解釋起來有點長,我怕你會聽到睡着。」

「不要緊,那就慢慢說呀,你知道的,我最喜歡聽你跟我說話了。」

「好吧,這事說起來也跟你有那麼一點點關係,誰讓這些年你都伴隨在師父身側?」難得她想聽,他就體貼為她解惑。「我們西斐的每一代國君,都會在某個時間,把一份據說能解救城破危機的藏寶圖交由當朝某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代為保管,等到下一任國君繼位並年滿二十五,再將寶藏圖交回,這麼做,是為了防止若他們不幸離世,有藏寶圖在身側,年輕帝王會遭到有心人利用。而現今的西斐國君,不久前剛好年滿二十五。」

「那麼說,爺爺就是當年被託付重任的那位臣子啊?」

「對。」

「然後爺爺就叫我把東西帶去給你,再由你交還給國君,雖然他並沒有給我啦……咦,不對呀!為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雖說爺爺年歲大了,不適合長途跋涉,但是你家陛下自己過來,或是找位信任的人來取不是更好?為什麼要你這個樂師幫他拿回去?」

「東西本來就是由我過來取的,只是前些日子我有要事在身,離開京師很長一段時間。待事情辦妥,我本想先回京完成一些交辦事項再來見師父,沒想到我還來不及出發師父便已過世,師父想必是有他的考慮,才會派你前來。」

「哦哦。」是啦,爺爺快嗝屁的前幾天,天天跟她叨念叫她帶東西給他,他這遠水救不了近火,爺爺乾脆就叫她過去。「那,你跟你家陛下關係很好哦?有好到他放心叫你去為他取皇室寶藏?」

「並不是。」

「那是?」

「陛下登基之時年紀尚幼,朝政動蕩,波濤暗涌,其中不少有勢力的官員、皇親,包括擁護太后一族之人,紛紛結黨營私,當時少數幾位堅守效忠秋家皇室的臣子暗中培養刺客以保護陛下。那些刺客被分派安插在各處,比起秩序井然一一上報的御史,他們更能來去自如,一旦命令下來,便直接動手殺人,而我,碰巧是陛下的刺客之一。」

「不、不會吧?」

他的說法實在太駭人聽聞,崔鹿棠禁不住挪動身軀,向他靠近,再靠近,伸手揪住雪色衣裳,施展狗鼻子神功,用力嗅聞,可他身上乾乾淨淨的,只有衣皂的香味以及陽光一樣的暖和氣息,根本連半點血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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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要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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