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初次見面

狄雲楓回了小樓，將卧房裡的窗戶全都關上，又在艾晴與芊兒的床邊待了一會兒，見天色蒙蒙亮，清晨雨勢未減，他懷著擔憂的心情走出小樓，走出濱海客棧。

下這麼大的雨，也不知買早餐的小攤兒會不會關門。

狄雲楓沒有太多的心情整日打坐閉關，一天的樂趣除了吃飯就是喝酒，在蝴蝶谷閑下來時就抱著哈哈和耳耳曬太陽，晚上則與慕雪依共度良宵，不知不覺一天就這麼過了。

所以早飯一定不能落下，沒有一頓美味的早餐就沒有一個好的開始，那這一整天都將是糟糕的。

至少狄雲楓是這麼認為。

所以不論多大的風雨，他都得去瞧一瞧。

清晨時大雨滂沱很不多見，海潮翻滾沒有夜裡那麼洶湧，許是退潮的原因。

整座臨海別墅都沉浸在風吹雨打中，剛來的旅人覺得稀奇，殊不知它自己早就已經習慣。

風雨飄搖，海潮在浮沉，旅人在彷徨。

狄雲楓刻意繞了個遠路，從最旁側的一方，最旁側的門往客棧大堂走，生怕遇見九兒難得解釋。

雨清晨，天微微亮，凝聚了整夜的寒氣，盡情綻放這個時刻。除了像狄雲楓這番固執要去買早餐的人，很少人會出來自討沒趣。

很少人卻不是沒人，除狄雲楓之外，最旁側通往客棧前他的小徑上還站著一個人昨日一同隨來，很不討喜的黑衣人。

狄雲楓心中頗有些苦澀，繞過了前頭的九兒，卻遇到這麼個煞星。那小徑只有一條，且不大，若走過去必定會擦肩而過，出於禮貌是不是該打個招呼。打個招呼后若能成為朋友倒也不賴，若不能成為朋友難免會結下樑子。

仙界人是極愛結梁子的一種人，只要有一個稱呼不對，他們都會藉機發難。

和一個修為高深莫測的神秘人結下樑子，是吃飽了撐的。

黑衣人撐著傘，站在小徑香花前聽潮，他一定瞧見了狄雲楓的到來，但沒有讓開的意思，甚至連挪走半步讓開一條道也不行。

狄雲楓想繞過黑衣人必須踏在一旁的綠草花園內，不僅會濕鞋還會把花兒踩死幾朵，得不償失。

他鄒著眉頭，大不了硬碰硬

二人擦肩而過，油紙傘也擦身而過，盪下幾滴小水珠，各濕潤了二人臉頰。

交錯僅在一瞬間，離開恰有兩三步，狄雲楓走得很輕鬆，可突然那黑衣人凝起傘間落下的水珠，順勢朝狄雲楓猛然一發

水珠的威力絕不比一顆炮彈要弱

狄雲楓緊眉，身為轉，頭未回，僅用內力微微一震，將水珠碎成水粒兒掉落在地。

「這就是初次見面你打招呼的方式」

狄雲楓很不開心，看樣子這人是要找茬兒

黑衣人道：「我不過是想試一試你的能力如何。」

狄雲楓冷聲道：「試一試」

黑衣人笑道：「試一試便是試一試生與死。」

狄雲楓終於偏過頭，斜視著黑衣人，聲音更寒：「你很喜歡這樣試一試」

黑衣人也轉過身望著狄雲楓，眉眼含笑，真真正正的笑，不摻雜一絲懷疑，也不討人厭。他道：「我很這樣試一試，因為有的人根本不配。」

狄雲楓輕哼：「那你覺得我如何。」

黑衣人道：「勉強。」

「勉強」

狄雲楓丟掉手中的油紙傘，轉過身來冷冷地望著黑衣人：「不如讓我來試一試你的實力，只有生與死。」

「你真容易生氣。」黑衣人卻轉過身去，不應戰，輕笑一聲道：「改日再切磋吧，現在我們都有事情還沒完成，不是敵人卻賭生死，實在沒必要。」

「你這句話就像打了人一巴掌再給他一個棗吃。」

狄雲楓拾起地上的雨傘，一點小事他也沒必要去計較，而且此刻他的確有很重要的事，買早餐。

他撐著傘轉身離開，但每走兩步身後便又聽身後那黑衣人道：「我今日與你招呼，是想告訴你，我不是壞人，但也別惹我。」

狄雲楓下腳步，嘴角微微一翹，「希望如此。」

離開。

勤勞的鳥兒有蟲吃。

雖然把攤販比作鳥兒有些不恰當，但他們的確是在狄雲楓這裡撈到不少好處。

老攤子都擺有好一段時間，遇雨遮雨，無雨遮陽。好一些的攤子還專門花錢去集市裡買了些器物，擺一個陣法抵禦風寒有生意頭腦的人，永遠都是風雨無阻的。

狄雲楓挑了三碗米粥，三根油條，三碗陽春麵，四個包子與四個雞蛋，他見老闆憨厚老實，隨手丟下一塊靈石便揚長離去。

小販做的都是些小本生意，即便濱海城繁花似錦，但想要靠賣早餐一個月掙夠一塊靈石，那時極其不容易的。

尋常的修仙者根本不可能出來買早餐。

勤勞的鳥兒有蟲吃。

雖然把狄雲楓比作是一條蟲有些不恰當，但他的確給買早餐的老闆送去不少好處。

狄雲楓提著一包早點走回客棧，初進入便發現櫃檯前未滿了好大一群人，看穿著，看修為，看傲色，應當是某個州，某個仙門的歷練弟子。

帶隊長老的修為都不會低於大乘，這也是歷練弟子傲色的來由。歷練最主要的目的是成長資歷，其次則是培養自信心。但修士本就心高氣傲，再有大乘修士撐腰，把「驕傲」一詞徹底曲解，變成高高在上，變成囂張跋扈，變成狗眼看人低。

狄雲楓本想繞過那幫弟子趕緊把早點帶回去，否則粥涼了便沒了口味。可人若埋頭老實做事，總有閑人要來討嫌鬧事。

「呵，這時誰呀，大早上冒雨去買這些玩意兒」

「這客棧里還有凡人么」

「凡人不是該住下等客房怎見他腳步往後院別墅走」

「小二，你還不快將他趕出去」

小二不是小達，可能小達今日休息。他見狄雲楓這番模樣，撓了撓頭也問道：「客官，你走錯客棧了吧」

狄雲楓心裡可不樂意了。被一些晚輩弟子奚落，是怎都悶不了聲的。他放下早點，撩起袖子走向櫃檯，指著方才口舌亂嚼的幾個弟子道：

「好生沒教養的幾個小崽子，你們在找死」

他抬起手就要打，也沒有用什麼靈力，幾個弟子實在太年輕，凡人哪兒有如此魄力，凡人哪兒敢對仙人大打出手

「這位道友勿衝動。」

一人閃身攔在狄雲楓跟前，速度很快，修為很高，氣勢很沖

來人至少是魁梧的，身高比狄雲楓還要冒出一個頂，他以為能把狄雲楓逼退，或者說讓狄雲楓知難而退。

但這點高度與氣場對於一個真武境界的武修而言，完全不夠看。

狄雲楓沒有後退，甚至胸膛低著來人的胸膛，眼睛對著眼睛，用凌厲的目光，在無形無聲中與之較量。

良久，狄雲楓率先收回了目光，後天兩步，輕輕一笑，道：「沒關係。」便轉身提起桌上的早點往客棧後走去。

沒關係，君子殺人隨時隨地，但當下不行，因為米粥就快涼了。

「嚴長老，你為何要怕他難道他的修為比你還高么」身後一個弟子出聲不服道。

那「嚴長老」沒有說話，回過頭掃視眾弟子一番，那眼神中已不能用嚴厲來形容，是一種支配者的恐懼

一眾弟子勾下頭，連大氣也不敢再喘一口。

「嚴長老，方才那位是韓州七彩山的白掌門，比你早到一天。白長老很接地氣，整座客棧中就他一人會讓人煮宵夜，呵呵咱老闆喜歡和氣生財，一點小矛盾就莫要放在心頭了。」

小二走出櫃檯，恭敬沖眾弟子做了個請的姿勢：「諸位塵水仙門的仙長青隨我來。」

領眾人向客棧后的臨海別墅走去。

「咵咵咵」

「晴兒，芊兒，搞什麼搞這麼久，粥都快涼了。」

狄雲楓站在三樓門前，這已是第三次上樓來催促。

「好了好了，馬上就來了。」艾晴的聲音從房間裡頭急促傳來。

狄雲楓抱著肩，守在門口道：「好，我就在外頭等你們，再給你們十聲的時間，若再不出來我就推門進去了。」

若非這兩姑娘以換衣服為由，他生怕撞了不好，不然早就衝進去將她們給掂出來了。

「八」

「九」

「十」

「我進來了」

狄雲楓有點小生氣，上前兩步就要破門而入「咵」門自己開了，艾晴與芊兒各穿上了小碎花裙，裙擺的高度好似又斷了幾寸。

「師丈，我們不喝粥了，省得抹去了我嘴巴上的脂膏。」艾晴捂著自己的嘴巴，和芊兒一起含笑跑下樓去。

「你們等等。」

狄雲楓張開雙手，將兩個姑娘攔在了樓梯間，道：「裙子太短，妝容太濃，粥你們別吃了，回去洗乾淨換好衣服再出來。」

艾晴卻抱著狄雲楓的胳膊，邊蹭又邊撒嬌：「哎呀師丈，你就讓我們穿一回漂亮衣裳嘛，你看九秀山的那群女眷，各個衣著光鮮靚麗，咱們七彩山可不能輸給她們了。」

狄雲楓沖之擠出一抹微笑：「我們七彩山可從來不與別人攀比，以氣質與能力服眾，從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芊兒嘟起嘴巴，抱怨道：「可我們都這麼大了，憑什麼你還管著我們我們是女人，又不是男人，女人都愛美，師尊以前裙子穿得比我們還短、妝畫得比我還妖嬈呢」

狄雲楓輕嘆道：「裙子不過膝，妝容只畫眉，這已是我最後的底線，否則外頭海風那麼大，輕輕一吹你們豈非都走光了」

艾晴哀求道：「師丈你就放我們出去，我們會注意的。」

狄雲楓低下頭，望著艾晴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也沒穿安全褲」

艾晴小臉兒一紅，偏過頭去：「我裡頭當然穿褲子了，只有芊兒才沒穿」

芊兒臉蛋兒瞬時便紅到了耳根，，不等狄雲楓發難，便捂著臉自覺地逃回房中。

「你也去把衣服換了。」狄雲楓指著房門沖艾晴道。

艾晴咬著唇：「可可我穿了褲子的呀」

「穿了褲子那也要把裙子換下，妝容卸了才准出門。」

「憑什麼」

「憑我是你師丈」

「師丈了不起么天天晚上與師傅嗯嗯啊啊的，都沒考慮過我住在隔壁的感受，現在你才管不著我」

「上回楊公子的教訓你忘記了」

「我又不是去找男人，我們不過是想和九秀山的女眷一起玩耍罷了，她們都能穿漂亮的衣服，化美美的妝，為什麼我們不行。」

「你又不是狐狸精」

「我還想做狐狸精嘞」

「你換不換」

「我不」艾晴把小嘴兒翹到了天上去，瞪著眼睛反抗道：「我就不」

狄雲楓也懶得在與之爭吵，掂起她的胳膊便塞進房屋中「啪」的一聲重重掩上房門，再拂袖設一道結界箍在房間外，並沖裡頭姑娘道：「今天你們要是不整整齊齊地給我穿回來，就甭想再出這個大門」

「啪啪啪」

瘋狂地敲門聲

「放我出去，狄雲楓你放我出去，我要回去告你」

「且告，且告老子一世英名，還要管你們的吃喝拉撒，你們要是再煩我，歷練回去后我便離開九玄仙域，到時看誰再護著你們」

狄雲楓氣沖沖地下了樓，張鐵則站在二樓拐角處，端著陽春麵邊吃邊看戲。

「白掌門你莫要生氣，我先前在世家中當夥計的時候，那些千金小姐發起脾氣來可要比晴兒厲害多了她們太年輕，沒吃過苦頭，幾百年關在仙門世家中，當不了窮人家的姑娘過十年。」

狄雲楓長吁一口氣：「的確該讓她們吃一吃苦頭了，我預感強烈這回曆練的危險程度非常非常高，對於你們而言將是個十分巨大的挑戰。」

張鐵笑著丟過來一個包子，道：「我們吃苦頭，白掌門吃甜頭咯」

狄雲楓咬了一口包子，嚼吧嚼吧兩下，苦笑道：「包子我都吃出苦味了，那裡還有什麼甜頭可嘗」

張鐵壞壞一笑，拉過狄雲楓輕聲問道：「那昨夜你與那個九秀山那個長老在作甚」

狄雲楓眉眼一挑，驚訝道：「你是怎麼知道」

張鐵笑道：「昨夜我被潮聲吵醒了，趴著窗戶看了你們一宿呢，白長老與那仙子嬉戲得好生愉快呢。」

「呃這哪兒有」

狄雲楓直起身板，字正腔圓：「我可是有婦之夫，可沒你想得那麼荒唐，我與她不過是夜中交流切磋了兩下，可一點兒曖昧都沒有。」

他又按住張鐵的肩膀，鄭重道：「你也不能將此事告訴雪兒，曉得吧」

張鐵點點頭，憋著笑意道：「白掌門，男子漢大丈夫有幾個女人也不奇怪，掌門夫人肯定也是豁達的女人，你要是娶小老婆她肯定不會說什麼的。」

狄雲楓卻先是「哈哈」笑了出來，並伴有嘆息道：「唉不得了，看來你小子長大了也是個風流情種。」

張鐵道：「我要是能有白長老這番本事，那一定不會只討一個媳婦兒」

「嘖嘖嘖」

狄雲楓搖了搖頭，從這個勤奮少年的身上他彷彿瞧見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

「吃飽了否」他問。

「吃飽了」張鐵回答道。

「吃飽了就跟我隨我下去練劍，我正有一套雨中劍歌要傳授與你，很華麗，很厲害，很迷人的喲」

張鐵迫不及待牽著狄雲楓往小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