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聖城至寶（二）

易傑領著大家，在七扭八拐的小路中穿行。

天色已黑，一輪比平時大上幾十倍的金黃圓月高高地掛在天空之上，溫柔的月光照亮了整座聖城。

城裡的主要幹道上，長滿了奇異花草，它們在月光照耀下反射出別樣的光輝；道路兩邊都是些奇奇怪怪卻錯落有致的堅固房屋，看起來年代久遠，一時難以分辨它的建造材料。它們大多已經關上了門扉，只有少部分的商鋪還在營業，門前有火把照耀。

拐入主幹道兩邊的小路，房屋長得越發得奇怪起來。它們不再像主幹道上那麼整齊劃一，而是多少顯得凌亂而無序。乍看起來，這些奇怪的房子各有特色：有些是大塊大塊的戈壁岩石摞起來的石穴；有些是小碎石堆成的小洞；有些是雜草枯枝壘積而成的纖細小巢；有些是寬大嫩葉搭建的避風地；有些用樹藤精心編織而成的軟窩；有些是用蜜蠟或琥珀澆築而成的圓潤小屋；還有那好似草棚馬廄的、就地打洞的、躲在其他靈獸屋檐下的、直接擇枝而息、潛在流水之下的……

放眼望去，靈光環繞，數量有千百之多，各類飛禽走獸進進出出，穿梭期間，這些窩棚雖形態各異，卻是依勢而建，看似分離卻又渾然一體，比起在人類世界看到的那些刷著統一顏色、工工整整的火柴盒高樓大廈，倒是別有一番景象。

三個人族少年瞪大了眼睛，邊走邊看，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連狐桑和鳳皇這種生長在山海界的，也從未見過如此龐雜的靈獸種群雜居狀況，自覺開了眼。

易傑領著他們拐彎抹角，躉入一處狹長幽深的巷子。在巷子的盡頭，有一棵粗壯的古樹。這古樹雖然不及靈狐村裡的那樣高大粗壯，卻也讓遠離家鄉的狐桑心裡湧起了陣陣的親切感。

「吱呀」一聲，樹根處一扇隱蔽的門忽然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了一隻花色的長臂猿猴，嘰嘰喳喳叫喚了幾句。

易傑向眾人示意，「這是我這兒的管家阿吉，猓猓族的生靈。」

「管家？猴子給鳥當管家？」柯振石咋舌道。

「什麼猴子，是猓猓族的阿吉！」易傑斜眼看了看幾個人族少年，微微一笑，「剛剛才發現，你們倒是和阿吉長得有幾分相像，怕是近親吧？」

狄清川心底里對阿吉的長毛犯怵，連連罷手道，「他是猴，我們人，不是近親，不是近親。」

阿吉恭順道，「我們猓猓族身份卑微，哪裡能和老爺請來的尊貴客人相提並論呢？！」

狐桑點頭道，「我也聽說猓猓族最機靈，擅長管事，是很多尊貴靈族不可缺少的管家。」

柯振石小聲嘟囔道，「一隻鳥，要什麼管家？！」

「瞎說什麼呢？鵷雛可不是普通的鳥！」狐桑制止道，「他們家在羽族那是地位非常尊貴的！」

易傑聽到了也不動氣，而是笑道，「阿吉家從祖上起就一直在我們家管事。我自由離開父母生活，他也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和他的關係可要比主僕親得多了。」

說罷，易傑領著眾人進了樹屋。

他們一夥在阿吉的伺候下，吃飽喝足，緊繃了幾天的精神終於放鬆，便任由阿吉帶到一個動物皮毛鋪成的「床」前，安心地睡了起來。

翌日，狐桑和三個人族也一直睡到了晌午方才醒來。洗漱完畢后，又填充了些果子做食物。說來奇怪，自打來了這山海界之後，人族少年的飲食越來越節制，每天只要十幾、二十粒果子便覺得飽腹了。

他們來到屋外，只見易傑與鳳皇正在屋外空地上交流切磋靈力。

狐桑內心有些懊惱，責怪自己貪睡，錯過了這學習靈力的大好時機。

見他們幾個收拾停當、可以出門，易傑便命阿吉將幾個蘆草編織的袋子遞給了少年們。幾人接在手裡，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十來塊月白色的石頭，放在陽光底下，便肉眼可見如絮般的乳白色膠質在石頭裡。

「這就是琅玕？」狐桑開心道，「琅玕原產於槐江山，據說前幾代鳳凰曾以琅玕為食，來助自己提升靈力。」

「嚇，這石頭忒不值錢了吧！」柯振石突然直起嗓子嚷嚷道。

見大伙兒眼色怪異地瞅著自己，他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收斂了下嗓音道，「我爸爸告訴我，石頭裡絮狀膠質越多，這石塊品相越差。你們看看這琅玕，裡面都是成團成團的棉絮……」

「你倒也懂得不少皮毛么，」芮艿冷哼一聲道，「但也不仔細看看，這琅玕的裡面不是棉絮，是流動的乳白色膠質，你仔細看看再說！」說完，她賞了柯振石一個大白眼，轉身將手裡的琅玕遞到小鳳皇的面前道，「戴，這石頭能提升靈力，你要不要玩玩？」

易傑笑著道，「今日鳳皇大人要去看更重要的石頭。」

柯振石正把玩著手上的琅玕，看著那乳白色的溫潤液體在石頭內流動，頭也不抬地問道，「什麼石頭？」

易傑賣關子道，「嗯，一會兒你們便知道了。」

看著易傑神神秘秘的樣子，狐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

中午的日月聖城比晚上還要熱鬧數倍。城中央的通衢大道熙熙攘攘。

易傑領著大家走回城門附近，那裡有一個極為繁華的街市。他們被攤位上的珍奇異寶所吸引，驚得移不開眼：既有用來裝飾環境的漂亮花草，也有來自大荒深處，可以療傷、提高靈力的瑤草靈芝；有用靈獸皮毛製成的結實護甲，也有用骨骼製成的靈光寶器；有深藏地下的珍稀靈石，也有刻滿了神秘符文字型大小的古籍；有籃子、石匣、草編席、石雕這些生活用品，也有裝飾著日月標誌的紀念品，還有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瓜果魚肉，琳琅滿目。

三個少年在川流不息的靈獸中穿梭，眼饞著數不盡的寶貝，手上暗自掂量著裝琅玕的袋子，心底盤算著這點兒琅玕能換些什麼稀罕的玩意兒，暗暗竊喜著往前行進，直到聽見易傑叫喚的聲音。

少年們一回頭，發現狐桑那頭靈狐正定定地站在一個攤位前動彈不得。大家圍過去，發現那攤子是專門買賣稀罕石頭的，最為顯眼的地方擺放著幾十顆十六洲各地最具有收藏使用價值的靈石。

這些靈石精緻漂亮、應有盡有，不免讓人大開眼界。這些靈石有大有小，大的像西瓜，中不溜的有鵝蛋那麼大，而小的只有鵪鶉蛋大小；這些靈石的形狀和材質也各不相同：有正圓形的，有橢圓形的，有三角形的，有長條狀的，還有不規則形狀的，有些是單一靈石製成的，有些則似是不同靈石合成的，紅的、黃的、綠的、紫的、七彩的、透明的、實心的，應有盡有。

不過無一例外的是，這些靈石都被淡淡的靈光包裹著，光彩奪目，甚是華麗。

芮艿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塊道，「這石頭好漂亮！」

狐桑直著眼睛道，「光之寶石，當然漂亮！」

芮艿挑眉道，「狐桑你不是說光之寶石是聖石么？怎麼在這大街上叫賣？」

小攤的攤主——一隻精瘦的五色靈貓連忙打哈哈道，「哎嘿嘿，紀念品，仿製，仿製！」

狐桑讚歎道，「連仿製的都這麼漂亮，真正的光之寶石得是什麼樣啊？」

「那是自然！」五色靈貓意洋洋道，「這日月聖城裡，有誰敢說能把光之寶石仿製得比我還像、做的比我還好，老子立馬把這身貓皮扒下來給它！」

芮艿道，「你這老貓還真自信。」

「就是不知那毛皮值幾個錢。」柯振石插嘴道。

「嘖嘖嘖，你們看看，這顏色，這造型，這華光，這靈韻！」五色靈貓拿起一塊雞蛋大小的七彩靈石托在掌心，唾沫橫飛道，「就算我隨便拿一個出來，再把真的光之寶石往它旁邊一擺，真不是我吹，這世上可沒幾個能分辨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狐桑雙眼放光道，「這麼說，你見過真的光之寶石？」

「說說看光之寶石有多大？！長什麼樣？！」易傑突然插嘴道，「你說說看那寶石是圓的，還是方的？」

「呃……這個……」五色靈貓拘謹地看了一眼易傑，見他的模樣和氣度，心裡明白了幾分，於是尬笑了幾聲。

芮艿不依不饒道，「你這都沒見過真寶石長啥樣，怎敢說自己的石頭能以假亂真？這也太坑人了吧？」

「我說你們幾位是裝傻呢還是想砸我場子呢？這世界上能有幾個真的見過月光寶石的？」五色靈貓轉了轉眼珠，轉而道，「我這兒賣的寶石，高攀不上光之寶石；但那也是我祖上八代潛心研究、拜訪靈族世家和長老后的成果，幾乎集合了山海界所有靈石作為原材料，經過上百年的造煉，好不容易才煉成的。」

「這麼厲害？！」狐桑的眼睛閃閃發光，緊緊地盯著眼前的漂亮石頭，「雖說是假的寶石，倒也做工華美，讓人忍不住想要收入囊中。」

五色靈貓立刻傾身道，「來來來，這麼多顏色，這麼多造型，要哪塊？我這兒可都是絕版貨！」

狐桑雙眼飛快掃過他的攤位，卻在角落一塊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塊上停了下來。只見那塊石頭有拳頭般大小，色澤乳白中泛著點點銀灰，材質看起來也不似寶玉，毫無特別之處；但整個石塊的形式卻是十分地圓潤而完美，並自內而外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我就要那塊！」狐桑用手指向了那塊石頭。

五色靈貓嘿嘿一笑道，「您可真是有眼力。」說完，他伸出爪子來，「六十個琅玕。」

柯振石叫道，「你搶啊？我們每個人才十個琅玕！」

「這位小兄弟說話好難聽，什麼叫搶？一分錢一分貨，我可不是奸商！」五色靈貓齜牙咧嘴道，「靈狐兄弟看中的可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十六洲質地最堅硬的玉石碾磨成粉，再使用靈力讓他們融合在一起……」

「那不就是合成品么？」芮艿翻了個白眼道，「合成品敢要價六十琅玕？！」

五色靈貓見狀，趕忙諂媚笑道，「哎！既然小兄弟識貨，我願意再便宜些，一口價，三十琅玕，不能再少了！」

狐桑眼巴巴地轉向三位人族少年，開口道，「兄弟們，借我些……我……我日後做牛做馬還你們便是了！」

柯振石哼地一聲撇過頭去道，「我才會讓奸商得逞！」

剩下兩人也覺得狐桑要這麼個看起來毫無特色的假石頭沒什麼意思，於是都不表態。

在一旁靜靜注視著一切的易傑突然神情嚴肅，提高嗓門對那靈貓訓斥道，「五色靈貓！你們最近千年不是一直跟著熏池大神在句余山開礦鍊石么？怎麼跑來聖城賣石頭？！大神知道你在這裡嗎？！不知道大神見到眼前這些漂亮石頭，會有什麼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