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忘不了的往事
?窗外大雪漫天，李遠明半靠在床頭，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洛心儀，看來昨夜確實是把她累壞了，一直到她累極睡去，他才放開她。
李遠明揉著額無奈的笑，他以前從來沒發現，自己也有這麼沒有節制的時候。
此時的她，像個撒嬌的孩子，將臉埋在他腰間的位置，似乎要借他來擋住窗外透進來的亮光，而得以使自己安睡。雪白的肩頭露在外面，柔軟的發鋪了半枕……他輕輕地為她拉高被子，她動了一下，臉在他身上蹭了蹭，彷彿一隻在熟睡中被驚動了的小貓……
李遠明靜靜的看著她，臉上泛起寵溺的笑意……昨晚，她終於放心將自己交給了他……想起之前的那一次，她在他進入的最後一刻居然哭著說「對不起」，李遠明知道，那並不是因為自己做得不夠好，而是因為她無法接受他，她的心裡，有別的男人……
所以那天之後，他真的一度想要放棄，當林芝夢來找他陪她逛街時，他答應了，從他認識洛心儀之後，他已經拒絕了她許多次……
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商場的女裝部遇到洛心儀，而那個時候，他正幫林芝夢提著她剛買的衣服……
他看見她站在那裡，感冒之後，發紅的筆頭和眼睛，整個人好像柔弱的站不住，在那一刻，他差點衝過去……
可是她看見他的時候，既沒有悲傷，也沒有發火，而是帶著嘲諷叫了一聲：「李總。」他當時心裡的感覺真的是百味雜陳，他在那一瞬間，居然寧願她衝上來罵他或者打他，而不是那麼無動於衷甚至帶著微笑。
她買完東西轉身下樓，李遠明很想衝出去跟她解釋，他剛才注意到她的褲腳已經濕透，在這樣的大雪天，她一個人生著病，孤孤單單地出門，卻在商場遇到正在交往的男朋友陪著另一個女人買衣服，她此時心裡會是怎樣的難過……
可是從看見洛心儀的時候起，林芝夢就一直握緊他的手，在他踏出腳步的那一刻她幾乎使用了全身的力氣想拉住他，他回頭，看見她臉上有近乎乞求的神色，那是驕傲的林芝夢從未有過的表情……他在那一刻心軟了，芝夢也曾是他發誓要守護的人啊，他停住了腳步，看著電梯帶著洛心儀的身影漸行漸遠……
那天，芝夢一直纏著他，直到晚上十點，他再也坐不住，起身出門，他聽到了背後芝夢的哭聲，卻無法回頭，因為他擔心，此時，還有另一個人，正在一邊生病，一邊流淚……
可是當他來到洛心儀的身邊，卻沒有看見她流淚，只有倔強的微笑，可是那樣的微笑，比眼淚更加讓他心疼……
李遠明的手穿過洛心儀的長發，那種如水般纏繞他指間的感覺，讓他忍不住低頭去吻那個熟睡中的公主……
洛心儀在李遠明的吻中嘟囔了一句「好睏」，就將頭往李遠明懷裡鑽去，可是剛鑽進去，又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等她看見兩個人目前的衣著狀況，昨晚的火辣頓時染紅了她的臉，她立刻退開去，整個人埋進了被子……
李遠明看著洛心儀現在的樣子，忍不住壞笑：「在被子里是不是看得更清楚！」
洛心儀進也不得退也不得，氣得用腳去踢李遠明，卻被他抓住了腳，手一路上滑……
洛心儀發現了一個早該發現的事實，自己根本是鬥不過李遠明的！
李遠明享受完他美麗的床上早餐，發現自己很想吃真的早餐，他抱著洛心儀：「我們起床吃早飯好不好！」
洛心儀惱怒的說：「我哪有那麼好的體力，又要陪你做運動又要給你做飯！」
李雨那麼大笑。
磨磨蹭蹭半天，洛心儀才起床，洗完澡邊擦著濕漉漉的頭髮邊走向客廳，當她的目光投向廚房的玻璃門，她拿著毛巾的手停住，李遠明，居然正在給她煎蛋，他拿著雞蛋，一雙筷子好像不知道該怎麼攪勻，她從來沒看見過李遠明笨手笨腳的樣子，似乎他天生就什麼都會……可是，他今天的樣子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讓她心動，那是一個男人真心對待一個女人的樣子……
她放下毛巾，走到他身後，接過他手中的碗，李遠明不好意思的笑：「我以前……沒做過飯。」
洛心儀看著他微笑：「你剛才看起來好可愛。」
可愛！他怎麼會適合這個形容詞！曾經用在他身上的詞語有很多，智慧，沉穩，聰明，成熟，能幹……但是，可愛！一個大男人被誇獎可愛，特別是像他這樣的男人！
但是，這個詞從她的口中說出來，他的心裡卻湧起一種甜蜜的味道，在她眼裡，他是個可愛的人嗎！是個她可以去愛，願意去愛的人嗎！
他在背後抱住了她……
洛心儀靜靜的靠著李遠明溫暖的胸膛，心裡輕輕地問自己，這個人，可以愛嗎！
臨近過年，洛心儀放假了，閑適地呆在家裡，每天睡到自然醒，讀書，看雪……
而李遠明的應酬卻越來越密集，經常很晚才能結束飯局，洛心儀還是和以前一樣每天打電話，叮囑他少喝酒，那是現在的話里開始含著真心，從那天之後，她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可以慢慢試著去愛李遠明，也許，當足夠長的時光，漸漸磨平心中傷痕的銳角，有一天，她真的能夠愛上李遠明……
李遠明也漸漸習慣，有一個人會經常在自己耳邊溫柔的叮囑。他已經不太回自己的住處，那樣一室的孤寂讓他難以入睡。每當飯局結束，他就早早離開，他的車總是一路徑直奔向洛心儀的方向，到了她樓下，抬頭看見她房間柔和的燈光，他好像就看見了在燈下等待自己的那個蘭花般嫻靜的女子……
每當門打開，洛心儀微笑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他都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和安心，也許，每個在外打拚的男人，都需要有一個等待自己的人，一盞等待自己的燈，那樣，在風浪中穿行的船，才不會迷失方向……
那天晚上，因為是和北京回來的老上級一起吃飯，所以酒喝得很盡興，出來的時候，李遠明腳步開始虛晃，幾乎站不住，當他們到泡腳城洗腳放鬆的時候，他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開始神智不清……
吐完之後他癱在了大廳的沙發上，小譚在旁邊連聲叫：「李總，李總」，可是他只是閉著眼睛，嘴裡一直喃喃的念著一個名字：「心儀，心儀。」
小譚費力地聽清了那兩個字，長期做助理的記憶力這時發揮了作用，他想起那天在海豚館，李總介紹他自己的女朋友，好像就叫「洛心儀。」
小譚眼看著李遠明已經閉上了眼睛，無奈之下拿出了他的手機，開始翻電話號碼……
洛心儀等到晚上十二點，卻仍然沒有見李遠明回來，正準備打電話給他，鈴聲卻響起，是李遠明。
「遠明，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她現在也已經習慣李遠明每晚回家，回她的家。
小譚頓了一下：「那個，我是李總的助理，小譚。」他本來想說上次見過的，可是一想自己上次撞破了上司的隱私，就及時打住了。
洛心儀回想起那天的情形，反應過來：「哦，你好，遠明他怎麼了！」為什麼會是他的助理打電話給她，她的心在那一瞬間好像被堵住，是不是出事了！
「李總喝醉了。」原來只是喝醉了嘛！洛心儀鬆了口氣。
小譚按照洛心儀的地址，將李遠明送過去，遠遠地便看見一個單薄的身影，裹著長外套，在樓下的冷風裡張望。小譚的心裡忽然有些羨慕李總，如果是他在外面喝醉，他的女朋友絕對不會在這麼冷的天氣里下樓，而且恐怕當他被別人架上樓，還會挨一頓臭罵。李總這一次，應該是找對人了吧！
當李遠明被小譚扶下車，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看見眼前的人影，只叫了一聲「心儀」，就倒在了她的肩上。
李遠明突然加到她身上的重量，差點讓洛心儀摔倒，她扶住車門才又站穩了身體，她聽見李遠明一直在叫她的名字：「心儀，心儀……」
她柔柔地答應著，每答應一聲，李遠明就再叫一聲，似乎這兩個字，是世界上最動聽的兩個字……
小譚在一邊看得呆了，直到洛心儀出聲叫他幫忙，他才反應過來，慌忙過來扶住李遠明，可是李遠明卻推開了他的手，嘴裡孩子氣地嘟囔：「我不要你，我要心儀。」
洛心儀有些尷尬地看了小譚一眼：「好了，你先回去吧，現在也很晚了，謝謝你送他回來。」
小譚看了他們一眼，笑著告辭：「好的，我明天早上來接李總。」
洛心儀扶著李遠明艱難的進了電梯，李遠明幾乎整個人靠在她身上，她抱著他，忍不住輕聲抱怨：「怎麼喝這麼多酒！」
李遠明聽了這句話，抬起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子一樣看著她，洛心儀好氣又好笑，拍了拍他的背：「好啦好啦，知道你難受，今天不說你。」
李遠明又倒到她肩上，深嗅著她頸窩的沐浴露的香味……其實，在洗浴中心吐過，剛才又在樓下吹了一陣冷風，現在的他，已經比剛才清醒了許多，可是，他不想離開洛心儀的懷抱，這樣的她，好溫柔……
如果可以一直擁有這溫柔，他寧願，長醉不醒……
當洛心儀將李遠明安置在沙發上，李遠明仍然抓著她的手，她輕輕地拍著他的手背：「我去給你倒點熱水，洗一下臉，你會好受些。」
李遠明不舍地放開手，洛心儀轉身進了浴室。
當她把毛巾在水裡潤濕，然後仔細地幫李遠明擦臉時，忽然有一種異常熟悉的感覺，同樣的事，她似乎在許多年前為另一個人也做過，她怔住……
高中的最後一個暑假，當拿到大學錄取通知書，劉耀遠建議出去慶祝，而因為心情大好，所以他破天荒還叫上了洛心儀。而洛心儀一直為自己曾經破壞了劉耀遠的生日心生愧疚，所以當劉耀遠叫她的時候，她爽快地答應了。
那天晚上大家看起來都很高興，因為這次考試都考得不錯，楊旭東進了他最想進的學校，洛心儀也去了北京的一所重點大學，連幾個人中成績最不穩定的劉耀遠這次也發揮得不錯，和高紫琪一起考進了本市最好的大學。除了江宜，他的總分很高，卻去了南方的一所著名醫科大學，機會的時候，劉耀遠一直在追問江宜為什麼不報清華，而江宜只是淡淡地笑著，說人各有志。
洛心儀聽見江宜的話，陷入沉默，但是因為她平時經常都是沉默寡言，在那樣歡樂喧囂的氣氛中，並沒有人注意。而江宜臉上一貫的淡然笑容，也讓劉耀遠沒了問下去的興趣，反正江宜的心事，他從來都懂不了。劉耀遠很快就把注意力轉到楊旭東身上，要他給大家敬酒，他是這次高考的大贏家，這次是市裡的理科三甲。
楊旭東站起來，舉起杯：「我們一起干一杯，慶祝我們大家都得償所願。」
「得償所願」四個字他說的很重，劉耀遠歡呼起來，他的確得償所願，既考上了好大學，又能繼續和高紫琪在一起。而洛心儀和楊旭東也遂了心愿，可以一起去北京。但是……江宜呢！洛心儀不忍心地看過去……
江宜閉上眼睛，第一個仰脖喝下了那杯酒，他將酒杯倒過來，再沒有一滴酒滴下來，他笑著說：「我們大家都得償所願了，我最大的願望，就是當一個好醫生。」說完，他看了洛心儀一眼。
洛心儀的心裡一陣疼痛，江宜還是想做她的醫生嗎！她咬咬嘴唇，拿起了自己的酒杯，可是楊旭東卻奪了過去，給她遞上飲料：「心儀，你怎麼可以喝酒！」
洛心儀愣住，看向楊旭東，她發現他的眼睛里，也有不易察覺的複雜情緒……
後來的時間，大家表現得情緒異常高漲，特別是楊旭東，那天他和劉耀遠，碰了很多次杯，每次都是一飲而盡，洛心儀在桌下拉他的袖子，他好像毫無察覺……
江宜並沒有喝多少酒，大多數時候，他只是靠在桌位上，似乎很疲倦……
洛心儀覺得自己在那場聚會中，似乎再次扮演了一個砸場的角色，只不過這一次，誰都沒有指責她。除了她自己……
聚會在楊旭東和劉耀遠都開始說胡話之後結束，高紫琪因為父母管得太嚴，在八點鐘就回家了，只剩下了四個人，兩人醉倒，兩人清醒……
楊旭東歪倒在洛心儀肩上：「心儀，我們回家。」
洛心儀不敢看江宜的眼神，扶著楊旭東站起來出門。而江宜，也架起爛醉如泥的劉耀遠，跟在他們後面。
當他們來到酒店門口，洛心儀不敢看江宜的眼睛，只是輕聲說：「江宜，我和旭東先回去了。」
江宜答應了一聲：「好。」
洛心儀不敢回頭，扶著楊旭東進了計程車，當車開動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頭，只是一眼，她看見了江宜眼中那樣深的痛楚……
洛心儀轉過頭，心裡被愧疚填滿，為什麼，江宜會喜歡她，如果他喜歡的是其他任何一個女孩子，那個人都一定會喜歡上溫柔堅定的江宜，他就不會這麼痛，為什麼，他喜歡的人是她！
「心儀，我頭好疼，疼的好像要炸開了。」楊旭東的呻吟讓洛心儀從剛才的思緒中驚醒，她看向楊旭東，他正痛苦地緊閉著眼睛，眉毛已經皺成一團。洛心儀慌了：「很難受嗎！」
楊旭東躺在她肩上點頭：「頭疼。」
洛心儀伸出手，輕柔地為他揉著太陽穴：「好一點嗎！」
楊旭東的聲音好了一點：「嗯，舒服了一些。」
一路上，楊旭東靠在洛心儀懷裡，讓她為他揉著頭，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洛心儀……
到了家，洛心儀將楊旭東放在沙發上，去浴室打來熱水，當毛巾敷上楊旭東的臉，她的手突然被捉住，楊旭東的眼神明亮而又迷濛：「心儀，我想吻你。」
洛心儀怔住，楊旭東已經急躁起來：「行不行！」
洛心儀在那一瞬間有些好笑，此時的旭東，很像一個要糖吃的小孩，她眨眨眼：「為什麼！」
楊旭東顯然被她的回答擊中了，他的臉迅速垮了下來，可顯而易見還是不甘心，他惱羞成怒的找理由：「都是你，害我每個女朋友都交不長，到現在都還沒有初吻呢，你要補償我。」
說完，不等她說話，他的唇便強硬地壓了上來……
楊旭東的吻是生澀的，甚至可以說是野蠻的，他只知道緊緊地抱著洛心儀，在她唇上粗暴地碾壓，卻找不到更深層次掠奪的方法……可是，即便是這樣讓人有些疼痛的吻，也讓洛心儀覺得那樣甜美，似乎全世界最美好的幸福，在這一瞬間都降臨在了她的身上……
「心儀，水好涼。」李遠明的聲音突然響起，甜美的畫面簌地消失了，只剩下眼前的現實……
她還在用剛才的毛巾給李遠明擦拭，可是，毛巾已經冰涼，她慌忙將毛巾投入盆中，卻發現盆里的水也已經變涼，她歉意地說：「對不起，遠明，我去換盆水。」
說完匆匆站起來轉身，卻撞上了茶几的銳角，劇痛讓她悶哼一聲，李遠明擔心地支起身：「沒事吧，心儀！」
洛心儀回頭，勉強的笑笑：「沒事。」
當她將盆放在水龍頭下，卻忍不住對著鏡子里那張蒼白的臉流下淚水，還是忘不掉嗎！為什麼直到現在，那些畫面，仍然如同就發生在剛剛過去的一瞬間……
她俯下身，用冰冷的水無數次的洗臉，希望可以，將心裡那些溫暖美好的回憶，統統洗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