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扮豬吃虎

第五章 扮豬吃虎

沈靈煙眼尖,瞧見靖國公夫人手邊桌上那一張紙,就是方才林瑾玉留下的絕不納妾的文書,便猛地衝過去,一把搶過文書,揉巴揉巴往嘴裏塞,一邊嘟囔著:「你們要把煙兒賣了,煙兒知道的,這是賣身契,你們要把煙兒賣了……」

靖國公夫人愣了一下,隨即暴跳如雷:「煙兒!你,你!阿宛!你是怎麼管的女兒!」靖國公夫人知道跟個傻子生氣沒什麼用,於是便將炮火轉向自己的女兒。

「母親……煙兒,唉!」許氏也是氣得跺腳。

沈靈煙嚼巴了幾下,似是覺得難吃,竟然一口吐出來,不慎吐得用力竟然吐到沈靈筠的臉上,沈靈筠登時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

靖國公夫人見狀更加怒火中燒,既氣沈靈煙爛泥扶不上牆,更羞恥自己的親外孫女竟然是這副樣子,脾氣一上來,當即竟舉著拐杖追着沈靈煙要打,沈靈煙哪能讓她如願,撒丫子就跑,兩個人在大堂里你追我趕,攔都攔不住,場面雞飛狗跳。

沈靈煙跑得正酣,一聽身後老太太似要喘不過氣了,這要真的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沈琰不當場打爆她的狗頭,便假意跌了一跤,摔在地上,想着讓老太太打一棍子也不礙事兒,老人家能有什麼力氣。

沈靈煙不知道的是靖國公夫人年少時可是跟着靖國公上過戰場彎弓射敵的,那一棍子虎虎生風,結結實實地把沒有防備的沈靈煙打了個鬼哭狼嚎。

「卧槽——」沈靈煙痛呼出聲,驚覺自己叫錯內容,連忙捂住嘴巴,生怕再一棍打出一聲不應景的粗口來,許氏見狀心疼至極,想撲過來攔住靖國公夫人,卻被沈靈筠牢牢拽住:「太太,靖國公夫人有分寸的,妹妹實在太胡鬧了,也該管管了。」

許氏甩開沈靈筠,那邊靖國公夫人又高高舉起了拐杖,沈靈煙嚇得閉上了眼睛,可等了半天那棍子卻也沒落在自己身上,一睜眼竟對上了林瑾玉那雙水波流轉的眼睛:「疼嗎?」

沈靈煙愣住了,靖國公夫人的力氣她領教過,林瑾玉不知道從哪躥出來結結實實替她挨了一棍,竟然還笑着問她疼不疼……這個男人不是腦子有病,就是別有用心,虛偽太過,總不可能真的愛她愛到發瘋。

沈靈煙沉思了一下,總覺得這個人別有目的,心機深沉。

靖國公夫人也沒想到會躥出個林瑾玉替外孫女挨了打,收了拐杖氣喘吁吁坐在一旁,尷尬得說不出話來。

林瑾玉本就柔弱,被打了這麼一棍子,好容易搖搖晃晃站起來,都好像隨時要倒下似的,唬得許氏連忙讓身邊的丫頭扶住他,待到站穩了,林瑾玉還不忘了伸手去扶還躺在地上的沈靈煙,沈靈煙見他自己都搖搖欲墜,忙一咕嚕自己爬起來,迅速躲到許氏身後不去看他。

林瑾玉沒有和她計較,只是同靖國夫人恭敬道:「老夫人,沈二小姐赤子心性,您不要同她着急,無論沈二小姐如何看我,我對沈二小姐的心意始終不變,日久總能見人心。」

話罷又向眾長輩行禮告辭。

沈靈煙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又轉頭一看沈靈筠已經變得怨毒的眼神,心中大叫不好,這下宅斗副本恐怕真的要被迫開啟,簡直要恨死這個莫名其妙別有居心的林瑾玉了。

無論沈靈筠和沈靈煙怎麼想,林家那邊倒似真有誠意,很快便送來了聘禮庚帖,這門親事就算是定下了,那日堂中沈靈煙在許氏面前給青桐上了眼藥,林瑾玉前腳一走,許氏後腳就把青桐打發出去配人,青桐走的時候哭得震天響,顯然姨太太的美夢破碎對她來說倒真是個很大的打擊。

沈靈煙憋在屋裏想了幾天,又旁敲側擊打聽了榮國公林府的狀況,略微莫名知曉了一些林瑾玉求娶傻子的用意。

原來林瑾玉這個庶長子原先便是正兒八經的嫡長子,其母蕭氏出自江南揚州,書香世家,自小與榮國公青梅竹馬,婚後也相敬如賓。

哪知長公主在獵場上一眼看中了英武非凡的榮國公,一道聖旨下來,蕭氏為了榮國公的前途,自降為妾,連同彼時肚子裏的林瑾玉一併成了庶子。

便是如此,長公主也沒有放過蕭氏,蕭氏生產時便難產,沒做過月子便香消玉殞,京中皆議論或是長公主的手筆,由此可見長公主確實是個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在這樣一個人手底下討生活,林瑾玉何敢不平庸,何敢不低調,只怕他出頭那日就是他腦袋落地的日子。

林瑾玉這麼急吼吼地來替林瑾彥頂鍋娶個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傻子,怕是做了什麼讓長公主忌憚的事情,急着安長公主的心。

姻親是每個貴族子弟最大的助力來源,沈琰剛被削了軍權轉了文職,許氏不過外嫁女,靖國公府能管的了多少,最重要是,沈靈煙是個傻子,是京城裏最大的笑話,是個要面子的男人哪個願意娶沈靈煙?

沈靈煙這麼一想,倒是安心不少,最怕的就是林瑾玉還藏着什麼更惡毒的目的。

林家和沈家的婚事已定,沈琰再看不下去許氏每日龜縮在東院佛堂里,彷彿剃度出家了一般,勒令許氏重掌家務,也為沈靈煙開始置辦嫁妝,許氏無可無不可,沈琰讓她做什麼也只是低着頭地應聲好,悶得像是佛堂里的泥塑菩薩似的。

次日一大早,平姨娘便自覺地抱着賬本和鑰匙來給許氏請安,打扮得樸素乾淨,禮儀周全,一旁搭著積木的沈靈煙見了越發覺得這個女人不簡單。

「太太,賬本同鑰匙全部都在這了,您可以先查查,看看妾身有沒有哪裏疏漏做錯了,妾身淺薄又兼粗心,若真是有些什麼不對的,也請太太多擔待。」

平姨娘說着又是福身一禮,說話也十分謙遜,許氏似是不愛看她這副故作謙卑的樣子,什麼也沒說,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沈靈煙覺得這不大好,平姨娘做出了謙卑恭敬的姿態,許氏卻對她愛答不理的,下人看了難免要議論,傳到沈琰耳朵里,便要成了許氏仗勢欺人。

沈靈煙憋著話想說又不能說,還好許氏的陪嫁媽媽李媽媽皺着眉頭對許氏道:「太太,您好歹做出個樣子來,平氏管事兒十幾年,原先東院外的下人就更服她,好容易老爺讓她把事務交出來,您這樣子,下人們恐怕說閑話……」

許氏還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樣子,連說話的口氣也沒什麼起伏:「愛說什麼便說什麼,奴才永遠都是奴才,彷彿他們多說我幾句不好,他們就成了主子似的,平氏管了這麼多年家,難道她就是主母了?」

李媽媽噎了一下,看了一眼許氏的臉色,訕訕地沒有再說話。

許氏讓人取來算盤,迅速翻起了賬本,她原就是王侯貴女,自小必修課就是「大戶人家的主母是怎樣煉成的」,她管家的本事自然比庶女出身的平氏要強得多。

那本厚厚的賬目擱平氏身上要理上三天,許氏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便理清了現今府里的收入用度、府中各人月錢賞金,各處的管事婆子來來回回地彙報,因着許氏久不管家,又無子無寵,不把許氏放在眼裏,時不時還當庭爭吵鬥嘴,聽得沈靈煙腦子嗡嗡發懵。

許氏只冷冷看着他們吵鬧,吵完了,讓自己身邊的婆子抄起家法,當場就打,和靖國公夫人一樣作風簡單粗暴,管事婆子被打得鬼哭狼嚎,各個高呼不平。

沈靈煙完美地扮演出了一個傻子的精髓,無論底下人怎麼哭嚎大叫,她都咧著一口大白牙拍手叫好,顯得十分興奮,許氏見了忍不住微微一笑,摸著沈靈煙的頭教育道:「煙兒,看到沒有,以後誰欺負你,誰不聽話,直接打便是了,奴才就是奴才,不用同她多講什麼道理。」

沈靈煙驚了,瞪着眼睛愣愣地看了許氏好半晌,看看,這就是萬惡的封建社會,但沈靈煙方才見識過這些人無賴撒潑、耍橫刻薄的樣子,再看許氏簡單粗暴的手段,都忍不住要仰天長嚎一聲「爽」。

其中一位管着廚房的娘子,似是和平姨娘有些沾親帶故,當場沖着許氏哭嚎道:「太太豈有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打人的道理,以後誰還敢給太太辦事?平姨娘管事的時候對大傢伙那可都是和善敬重的,可不曾有過這樣蠻不講理的事情……」

許氏眼都不抬,垂首抿了口茶:「不分青紅皂白,蠻不講理,當庭吵鬧喧嘩,侮辱主母,按家法如何處置?」

「舉家發賣。」李媽媽冷聲接道。

「太太!太太!」錢娘子失聲尖叫起來,「我和平姨娘的母親是表親,我是平姨娘的表姨,看在平姨娘的份上……」

「平姨娘的母親?」許氏疑惑道,「平夫人娘家並無甚表親,您是哪門子的親戚?」

「不不不,不是平大夫人,奴婢,奴婢是平姨娘生母謝姨娘的遠房表妹……」平娘子自知失言,連忙磕頭急道。

許氏此時倒是禁不住笑了:「原來如此,那倒真是要看幾分佛面了,來人,去問問平姨娘,她的親表姨犯事兒了,如何處置。」

「是。」大丫頭玲瓏立刻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反身回來,帶來了平姨娘的話,「平姨娘說,她沒有表姨,她的母親是平大夫人,舅家是常州余氏,無甚表親。」

「哦——」許氏意味深長地應了一聲,便再沒有看癱倒在地的錢娘子一眼,讓人將其拖下去,卻又隨手升了一貫與錢娘子交好的周媽媽的職,讓周媽媽頂替錢娘子掌管廚房。

這位周媽媽還是平姨娘挑進府里,原先預備給沈桃灼作奶娘的,眾人皆知道,這就是平姨娘的人,可許氏說用就用了,見底下人交頭接耳起來,許氏懶洋洋地開口,「我就是想告訴大家,你們先前是誰家的親戚,是誰家的陪嫁,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兒,誰辦好事兒誰就得賞,誰辦不好誰就出去,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得了,今天這一天諸位也乏了,王媽媽,從我的賬上給每一位管事媽媽發一弔辛苦錢。」

原先還嘰嘰歪歪有些不滿的管事婆子一個個都樂得磕頭謝恩,歡歡喜喜地跟着王媽媽去領賞錢去了。

「煙兒,你看,知道母親為什麼不怕平氏嗎?」許氏拉着沈靈煙的手,也不管她聽得懂聽不懂,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道,「因為母親比她有錢的多。」

沈靈煙:「……」

沈靈煙深切覺得,許氏才像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幕後boss。

一旁正幫着許氏收拾整理賬本的玲瓏突然驚異地大喊道:「太太,您看,這,這是怎麼回事?」說着雙手奉了一本不大起眼的黑皮冊子來遞於許氏。

許氏只翻開看了一眼,登時心裏咯噔一下,沈靈煙也湊了腦袋過來,跟着看了幾眼,除了少數幾個不認識的繁體字,約莫也能看懂個大概。

這本冊子竟然是原配平氏的嫁妝單子。

許氏當即合上冊子,對玲瓏冷聲道:「快請老爺和大小姐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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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系少女宅斗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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