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萬順龍有後台,咱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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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萬順龍有後台,咱們沒有

看到這簡訊,杜林祥驚得從床上跳了起來。他連忙給安幼琪打電話,安幼琪說:「我還在單位,你半小時後到單位門口接我,見面再聊。」

杜林祥連皮鞋都沒穿,踩著一雙拖鞋就開車飛馳出去。接到安幼琪后,杜林祥急切地問:「出什麼事了?」

安幼琪的臉色看上去也挺差,她平復了一會兒心緒才開口說道:「昨天下午,卓伯均在辦公室被市紀委的人帶走了。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據說紀委的進展很快,如今把他辦公室和家都抄了。」

杜林祥感覺緊握方向盤的雙手在發抖,他說:「怎麼會這樣,卓伯均還有出來的機會嗎?」

安幼琪搖搖頭:「連家都抄了,估計是沒戲了。卓伯均這些年手握批地的實權,要想抓他的把柄,那還不一抓一大把。」

杜林祥忽然想到了袁琳,他問:「卓伯均的家都被抄了,那袁琳呢?」

安幼琪說:「我聽同事們說的,袁琳早就入了美國籍,他們的女兒也在美國留學。也許看見風聲不對,袁琳半個月前就飛去美國了。」

看到杜林祥的神色越來越慌張,安幼琪說:「我以前一直都沒問過你,為了拿地,你給卓伯均送了多少錢,這些錢他退回來了嗎?」

杜林祥好像意識到什麼,他拿出手機去撥高志鵬的電話,可對方總是處於關機狀態。杜林祥憤怒地將手機砸到後排座位上,憤憤不平地罵道:「媽的,老子被他們耍了。」

安幼琪問他出了什麼事,杜林祥這才一五一十地說出給高志鵬的公司付了五百萬諮詢費,以及一個月前袁琳打來電話的事情。

安幼琪感嘆道:「卓伯均的胃口不小啊,他撈錢的手段也很高明。不過現在分析起來,袁琳打那個電話,就是想穩住你。如果風頭過了,他們自然會把錢退給你,要是出了什麼事,袁琳就帶著錢逃往美國。」

杜林祥痛苦地搖著頭,想起袁琳還邀請自己有空去欣賞郵票,這簡直是一出徹頭徹尾的騙局。從退還購買藍軍郵的五十萬,到介紹高志鵬來河州,直至最後袁琳的電話,自詡精明的杜林祥,一直被別人當猴一樣耍。需要你的錢時,人家會獅子大開口,而一旦要離你而去時,就像扔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毫不憐惜。

杜林祥大叫道:「我要去紀委,告他狗日的。」

「你瘋了!」安幼琪說,「你這是行賄罪,一樣脫不了干係。」

「那我怎麼辦?就看著五百萬沒了?」杜林祥吼道。

安幼琪說:「袁琳既然去了美國,肯定把所有錢都捲走了。你的五百萬,恐怕真是打了水漂了。」

杜林祥氣的眼睛都開始充血:「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賺來的血汗錢。」

安幼琪說:「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事實就這麼殘酷。哪怕卓伯均在裡面把你咬了出來,你都不能承認曾送過五百萬。」

杜林祥惡狠狠地盯著安幼琪:「你們這些吃官家飯的,沒一個好東西。全他媽既當婊子又立牌坊的貨色。」

安幼琪也來了氣:「你他媽說誰呢?老娘可把二十萬全退給你了,我就是看著你可憐,幫你出出主意,你還狗咬呂洞賓。停車,我自己打車回去。」

安幼琪下車后,重重地把車門砸了過來。杜林祥呆坐在座位上,眼看著安幼琪在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說實話,杜林祥內心深處並不怨恨安幼琪,他甚至覺得這個女人頗為仗義,只不過剛才的他,太需要找一個人發泄怒火。

杜林祥猛踩油門,汽車重新上路。他實在太不甘心,忙活了半年時間,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說,還讓卓伯均那王八蛋訛詐走了五百萬。更可氣的是,最後還得像啞巴吃黃連那樣,一聲苦都不能叫。杜林祥恨透了卓伯均,甚至對那個素未謀面卻壞了自己大事的呂有順,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杜林祥不想就這麼認輸,他絞盡腦汁思索著扭轉危局的方法。此時,一個衝動大膽,甚至有些莽撞的計劃浮現在腦海,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機,叫周玉傑與林正亮立刻趕到辦公室。

周玉傑、林正亮趕來后,杜林祥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們組織一千個工人,去政府門口靜坐,討要工錢。」

林正亮有些不解:「什麼意思?」

杜林祥說:「就說河西城建公司對外發布了評審結果,我們按這個結果,已經開始購入建築材料,同施工單位簽訂了施工合同。現在政府突然變卦,我們這企業撐不下去,工人也沒地方領工錢。」

周玉傑知道,所謂開始購入建築材料等等,都是杜林祥杜撰的說辭,無非找一個借口,讓工人去政府門口鬧事。他說:「三哥,去政府門口靜坐,可不是鬧著玩的。而且真要講起道理來,人家政府也沒與咱們簽正式合同,只是發布了一個評審公告,談不上變卦。」

杜林祥說:「這不就是找個借口嗎?現在政府都怕鬧事,真要鬧起事來,沒準政府為了息事寧人,就把那塊地批給咱們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周玉傑說,「我最近也在看新聞,831大限那可是國家的大政方針,咱們一家小公司,怎麼拗得過?」

杜林祥沒好氣地說:「我沒想同大政方針過不去。大政方針說的是8月31日,呂有順憑什麼提前幾個月就開跑?這事不鬧,一點機會都沒有,一鬧沒準還有轉機。你們忘了當初萬順龍的事了,不是咱們領著人鬧,他能那麼快出來!」

周玉傑說:「三哥,萬順龍有後台,咱們沒有!」

杜林祥揮揮手說:「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你們不要再多說,趕緊去聯絡工人吧。」

一直沒有開口的林正亮說話了:「我什麼都不懂,反正三哥定了的事,我就跟著干!」

周玉傑見杜林祥態度堅決,只好說:「行吧,我連夜給工人打電話。」

第二天中午,杜林祥組織的一千多號工人就出現在市政府門口,他們打著討要工錢的牌子,在政府門口又哭又鬧,市中心一帶的交通,也因此出現了嚴重堵塞。

下午三點左右,市信訪局的一位處長便找到杜林祥,並大聲責問道:「你們公司的工人堵在政府門口,說要討工錢,怎麼回事?」

杜林祥說:「我也不想拖欠工人們工錢,可企業撐不下去,我自己都沒錢,哪有工資發給工人?」杜林祥趁機把剛趕寫出來的一份情況說明遞給處長,並說如果那塊地拿不下來,企業只能破產,他也沒錢開工資。

那位處長瀏覽了一遍材料,隨後說:「我馬上把這東西送給領導。」

送走處長后,杜林祥在辦公室里不停踱步。此刻,他的內心交織著希望、恐懼與沮喪。理智告訴他,昨晚周玉傑的話不無道理,自己這次鬧的,似乎有些過火,但他也抱定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念頭,心想,咬牙堅持住,沒準就能有奇迹出現。

杜林祥飯都顧不上吃,一直坐在辦公室里等消息。晚上八點多,在現場的林正亮打來電話,不過帶來的卻是壞消息:「三哥,公安開始強行清場了,還抓了我們幾個人。工人一看警察玩真的,全跑了。」

林正亮的電話剛打完,那位處長便又出現在杜林祥的辦公室。只不過,處長後面還跟著幾名公安。一名年長的公安厲聲說道:「杜林祥,關於今天發生在政府門口的靜坐示威事件,要向你了解些情況,跟我們走一趟吧。」

之後,幾名年輕力壯的公安,便不由分說地把杜林祥帶上警車。當天晚上,杜林祥就被關在公安局的一間小屋裡,並沒有人來審訊他。杜林祥只是隱約聽到門口幾個看守人員在聊天:「這些個土鱉老闆,賺了點錢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還想和政府玩。得,最後只能把自己玩進去。」

那一夜,杜林祥蜷縮在小屋的一角,連眼睛都不敢合上……

第二天上午,幾名公安把杜林祥帶到辦公室,向他詢問了一些情況,之後,杜林祥又被帶回到小屋。直到晚上九點過,一名公安才走進來告訴他:「杜林祥,你可以出去了!」

杜林祥又驚又喜,趕緊點頭說道:「好,我這就走!」

出了公安局大門,杜林祥看見周玉傑、林正亮還有江小洋都等在對面。杜林祥心中既充滿感激,也有些慚愧。杜林祥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質樸善良的農民,儘管出來闖蕩多年,但他受父母的影響很深。在家鄉的傳統觀念中,不管什麼原因,總覺得被關進公安局是件很丟臉的事情。

杜林祥尷尬地笑了笑。周玉傑說:「三哥,先上車吧,有什麼事車上再聊。」

上車后,林正亮說:「三哥,你進去的消息,我們都沒給嫂子說,主要是怕她擔心。今晚你回去,就說昨天出差去了就行。」

杜林祥很感激地說:「你們考慮得很周到。」

林正亮說:「從昨晚到今晚,我們到處找人托關係。小洋的堂哥就是公安局的,她也為這事忙前忙后。」

杜林祥對這位周玉傑的情婦的印象頓時好了很多。他說:「小洋,讓你費心了。」

江小洋說:「三哥客氣了,我跑了不少腿,可什麼作用也沒起到。聽我堂哥說,你的事是一位副局長親自在負責,還說市裡的什麼呂市長氣得拍了桌子,讓公安局嚴肅處理。這種事,像我堂哥那種小公安,根本幫不上忙。」

「又是這個呂有順,真是老子的剋星!」杜林祥在心中罵道。他接著問:「那我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周玉傑說:「剛開始大家都慌了神,後來我想到了萬順龍,不知他肯不肯幫忙?我打他的電話,一直是關機,後來才知道他到南極探險去了。我又直接去找他老婆馬曉靜,多虧馬曉靜還記得當初三哥對她們母女仗義相救的事,立刻與公安局的唐局長聯繫。加之昨天工人們就是去政府門口坐了坐,並沒有什麼過激行為,公安局就放人了。」

原來是她!杜林祥此刻又想起了那位精明幹練、知性婉約的美少婦。這次,可欠了人家一個大人情。

正想著,杜林祥的電話響了,一看來電號碼是安幼琪的手機。接通電話,就聽見安幼琪急切的聲音:「打你的手機,一整天都關機。我剛聽公安局的朋友說,你已經被放出來了,現在沒什麼事吧?」

杜林祥說:「一切安好。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安幼琪顯得很生氣:「你以為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什麼事嗎?我就問一下你的情況,看你死了沒有!」

杜林祥笑了笑:「沒事,一時還死不了。那好,先這樣吧。」

杜林祥對於安幼琪的關心很是感激,只不過車上人太多,不方便說話。掛掉電話后,杜林祥又給安幼琪發去一條簡訊:「謝謝關心,我現在身邊人很多,不方便講話。前晚我對你態度不好,向你道歉。」

將杜林祥送回家后,周玉傑又說:「馬曉靜還說明天中午請你吃飯,給你壓壓驚。你去嗎?」

杜林祥說:「人家是我的大恩人,怎能不去?」

回到家中,周玉茹正在看電視。她問道:「出差回來了?」

杜林祥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吱聲。周玉茹又問:「廚房裡還剩了點粥,你要不要吃?」

周玉茹這麼一問,杜林祥感覺肚子里真有點餓,便說:「用微波爐熱一下,端出來給我吧。」

周玉茹趕緊起身,朝廚房走去。結婚這麼多年,周玉茹總是任勞任怨地操持家務,就連杜林祥曾想給家裡請個保姆,周玉茹也堅決不同意。她總是說:「請保姆多花錢啊,再說別人做的家務活,我還瞧不上眼呢。」打心眼裡,杜林祥感激自己這位來自農村的妻子,沒有她的付出,自己也無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此時的杜林祥,心中又有一絲悵然。半載的辛勞化作烏有,錢被別人捲走,自己還蹲了一天局子,這是人生中多大的挫折!然而,所有一切都無法向枕邊人傾訴。杜林祥不敢想象,要如何組織語言,才能讓周玉茹聽懂這個故事?抑或,以周玉茹的理解力,她永遠也不會懂。林正亮他們不把事情原委告訴周玉茹是對的,周玉茹真要聽到這個消息,除了失聲痛哭,估計就只會添亂。

看著妻子的背影,杜林祥不知怎的又想起安幼琪與馬曉靜。如果此時身邊坐著的是安幼琪,他一定會滔滔不絕地講個不停。他更羨慕萬順龍,能有一個通情達理、外柔內剛的賢內助。

喝完粥,杜林祥到浴室洗了個澡,他想好好沖一衝身上的晦氣。在剛過去的一天,杜林祥生平第一次失去了自由,那種感受真是錐心刺骨。只有蹲在那間小屋時,杜林祥才真切感受到自由的可貴。錢沒了可以掙,但失去了自由,便意味著失去一切。在自由與金錢之間,莫說區區五百萬,就是五千萬,杜林祥也絕不會選擇後者!

現在想來,杜林祥覺得昨天的舉動很可笑。自己是個什麼角色?見著卓伯均尚且卑躬屈膝,可最後竟然一時衝動,要和呂有順掰手腕?呂有順想收拾自己,就像蹍死一隻螞蟻那麼容易。算了吧,自古民不和官斗,再說自己屁股上的屎也沒擦乾淨。呂有順發通脾氣、拍拍桌子,就已經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人家真要較真,我哪有一丁點招架之力。

一個個人的形象浮現在腦海中。萬順龍、卓伯均,還有那位至今也只在報紙上見過的呂有順……杜林祥,認命吧!你就是一個包工頭,跟他們壓根就不是一個圈子裡的人!你只能眼睜睜看著萬順龍叱吒風雲,自己卻像一條狗那樣,被卓伯均玩弄於股掌之間。

前一晚上,杜林祥就沒有合眼。可不知為什麼,身體極度疲倦的他,躺在床上總是睡不著。無奈之下,他只好一個人跑到客廳抽煙,抽了一支又一支,然後就在客廳里獨自踱步。眼看凌晨三點過了,杜林祥心想,今晚也別睡了,索性打開電視看一會兒。

看著電視里的肥皂劇,緊繃的大腦才逐漸鬆弛下來。不知不覺間,杜林祥倒在沙發上睡了過去。他太疲倦了,這一睡就睡得很死,睜開眼時,已是中午十一點多。客廳的電視已經關掉,身上還多了一條被子。

見杜林祥醒了,周玉茹走過來說:「知道你這段時間辛苦,就沒打擾你。我把電視關了,又給你蓋了被子。」

看著妻子一臉笑容,杜林祥感受到了家的溫暖,他說:「我沒什麼,倒是你在家裡忙前忙后,怪辛苦的。」

周玉茹說:「我上午出去買了菜,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提到吃飯,杜林祥忽然意識到,中午馬曉靜不是要請自己吃飯嗎?他趕緊起身整理衣服,而後一邊出門一邊告訴周玉茹:「中午有事,不在家裡吃了。」

剛出門,馬曉靜的電話就打來了:「杜總,你現在在哪?」

杜林祥說:「我剛從家裡出來。」

馬曉靜說:「那你先到順龍集團樓下等我,一會兒咱們開車出去吃飯。」

杜林祥在順龍集團門口等了十多分鐘,馬曉靜就開著一輛車出來了。馬曉靜開的是一輛本田雅閣,這與她的個性也很吻合,低調而不事張揚。馬曉靜駕車向城外駛去,大約四十分鐘后,便來到南郊野菜館。

杜林祥有些奇怪,自己兩次與卓伯均吃飯都是在這裡。難道馬曉靜也對野味情有獨鍾?坐進包間后,馬曉靜問:「這餐館我有好幾年沒來了,想必杜總近來是經常光顧吧?」

杜林祥很是詫異,便答了一句:「最近是來過幾次。」

「那不錯呀。」馬曉靜笑著說,「能來到這裡的,都是河州地產界的風雲人物。」

杜林祥不解地問:「為什麼?」

馬曉靜說:「地產界的老闆們都知道,卓伯均最喜歡吃這兒的野味。能到這裡用餐,就意味你進入了卓伯均這位土地爺爺的圈子內。」

原來是這樣!提起卓伯均,杜林祥自然憋著一肚子火,可按馬曉靜的說法,自己當初的努力還是有些成效,如果卓伯均不出事,說不定我杜林祥真能風生水起。

杜林祥問:「馬姐,你後來為什麼不到這裡來了?」

馬曉靜說:「實話說吧,後來我們的生意越做越大,用得上卓伯均的時候也不多了。另外,萬順龍很不喜歡卓伯均,他說此人貪得無厭,遲早要翻船。」

杜林祥說:「還是萬總高明。不像我,最後著了此人的道。」說這話時,杜林祥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你們可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背後有更硬的靠山,當然不用搭理卓伯均,可我能行嗎?

馬曉靜說:「都在一個圈子裡混著,你拿河州食品機械廠那塊地時,好多人可是大吃一驚。大家都在議論,不曉得杜林祥用了什麼辦法,這麼快就搭上卓伯均了。」

杜林祥苦笑道:「搭上是搭上了,可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倒掉了。」杜林祥心中暗嘆,花大價錢買來的靠山,一回沒用上就倒了。看來自己的遭遇,在河州地產界已經淪為笑柄。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馬曉靜說,「只要人能平安出來,就比什麼都強。」

杜林祥感激地說:「這次多虧馬姐了,否則還不知道結果是怎麼樣。」

馬曉靜說:「別這麼說,當初我們落難時,杜總不也是仗義出手嗎?」

「對了,還有件事提醒你一下。」馬曉靜接著說,「當初你為了搞定卓伯均,肯定花了不少錢。不過事到如今,你一分錢都不要認。好漢做事,打掉牙和血吞!」

杜林祥點了一下頭。這樣的話,安幼琪也提醒過自己。他說:「我明白,哪怕卓伯均招了,我也死不認賬。」

馬曉靜說:「聽說卓伯均在裡面嘴巴嚴得很,把許多事都推給那位遠走美國的夫人了。其實他也明白,咬出的人越多,對他自己越沒好處。至於你組織人去政府門口靜坐的事,並沒有產生什麼嚴重後果,估計也就這麼過去了。」

杜林祥嘆了一口氣:「我也是一時糊塗。心想當初為了救萬總,都能使出這一招,沒準現在也能發揮點作用,沒承想差點招來牢獄之災。」

馬曉靜頓了頓說:「這兩件事真還不一樣。咱們當初鬧,是因為政府里有人希望我們鬧。而你呢,真要鬧起來,政府里可沒人為你說話。」

杜林祥痛苦地點著頭。馬曉靜說的沒錯,這鬧與鬧之間,差別太大了。當初的鬧,是姜菊人想藉此插手萬順龍案件的調查,而自己的鬧,是沒有任何後台與背景的瞎鬧。

「說到這,我還有幾句話,說出來杜總莫見怪。」馬曉靜抿了一口茶,緩緩說道,「我和順龍一直把你當朋友,也希望你一路走好。但地產界的水太深,以你目前的資金實力、人脈關係很難玩轉。北國天驕項目的成功只是偶然,你不能指望每次都這麼順利。」

馬曉靜的話,無疑是強者對於弱者的憐憫、同情與幫助,這深深刺痛了杜林祥的自尊心。但他也清楚,馬曉靜如果不是真為自己好,是不會說出這番話的。

杜林祥說:「謝謝馬姐關心。今天你專門帶我來這家卓伯均最喜歡的餐館,就是想讓我痛定思痛,認真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幾斤幾兩吧?」

馬曉靜沒有問答他的問題,而是說:「你在河州建築圈裡的口碑很不錯,繼續堅持做工程,一樣能賺錢。這回順龍跟著中科院科考隊的人去南極了,我昨晚跟他用衛星電話通了話,他也很關心你的情況,並說以後咱們順龍集團的工程都會優先發包給杜總你。」

杜林祥感動地舉起酒杯:「謝謝你們。馬姐的話句句都是為我好。我杜林祥不是一個撞了南牆還不回頭的人,經過這次波折,我也知道自己的斤兩了。」

馬曉靜破例幹了一杯:「別灰心,吃一塹長一智,所有的不愉快都會過去。」

馬曉靜今天的一席話,深深影響了杜林祥。杜林祥覺得自己或許只能當個包工頭,那種周旋於權貴之間、長袖善舞的生活,根本無法企及。杜林祥想起了父親常念叨的一句話:「本分本分,終有一份。」杜林祥,認命吧!你本來就是一個文康農村裡窮得叮噹響的杜三娃,今天能坐擁幾千萬資產,在省城河州過上有房有車的生活,應該知足了,不要再去有那些不切實際的奢望。

一個月後,萬順龍從南極歸來,又專門請杜林祥吃過一次飯,並且如約將幾項工程發包給杜林祥。做起工程來,杜林祥自然是得心應手。不過這一回,他將許多具體事務交給林正亮打理,自己則盡量抽出時間去爬爬山、打打麻將。現在的杜林祥,躺在床上也能衣食無憂,他不想再沖在第一線拼殺了。

這種小富即安的生活,卻是周玉傑無法忍受的。此後,他正式向杜林祥提出,想自己出去闖蕩一番。人各有志,周玉傑當然有權利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看著雄心萬丈的小舅子,杜林祥沒有挽留,並將公司里周玉傑的股份全部折現。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杜林祥正在郊外的農家樂搓麻將。安幼琪打來了電話,說晚上想跟杜林祥一起吃飯。這半年來,安幼琪因為卓伯均的事情,被紀委找去談過幾次話。所幸的是,她在河西城建總經理的位置上,還算謹小慎微,最後也沒查出什麼大的問題。

近段時間,杜林祥與安幼琪在一起的時間很多,兩人不時約出來喝茶、聊天。杜林祥覺得,他同安幼琪處於一種很微妙的狀態中——比普通朋友要親密一些,但還不是情人。更有趣的是,兩人都心有靈犀地維持著這種微妙關係。

在安幼琪的影響下,杜林祥如今對西餐也不排斥了。他們見面的地方,就在市中心一家有名的西餐館。剛坐下,安幼琪就說:「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了?」

杜林祥好奇地問:「這話什麼意思?」

安幼琪說:「我已經辭職了,下周就要去北京上班。」

杜林祥說:「辭職?你可不是一般的打工仔,你是正兒八經的處級幹部。」

安幼琪說:「紀委調查了我半年,沒查出什麼問題,後來決定免去我城建公司總經理的職務,讓我繼續回政府辦當副主任。」

杜林祥說:「所以你一氣之下就辭職了?」

「這隻能算個導火索,其實我早有離開的打算。」安幼琪喝了一口咖啡,「我從不諱言自己喜歡錢。待在政府,又想著錢的事,遲早會成為卓伯均第二。與其這樣,不如離開機關,光明正大地去掙錢。」

杜林祥問:「你去北京做什麼?」

安幼琪說:「一家大型房地產企業的營銷總監。」

杜林祥的心情怪怪的。他知道,像安幼琪這種從農村走出來的女人,對於事業、金錢有著近乎執著的追求。心裡裝著形形色色的物質追求,卻不得不待在政府機關,是件很危險的事。現在毅然離開,不是壞事。可一想著安幼琪要遠走京城,內心又有些捨不得。

杜林祥說:「就這麼走了?你可是有家的人。」

安幼琪搖著頭說:「那個家,對我早沒什麼吸引力。」

杜林祥知道安幼琪的家庭關係並不融洽,不過這是人家的隱私,自己不好多打聽。今天聽安幼琪主動說起,杜林祥便問道:「怎麼說?」

安幼琪苦笑一下,說:「我那點事,以你的聰明早就看出來了吧。今天我也不瞞你,我們家那位是個好人,對我也很好。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喜歡過他。」

安幼琪攪動著杯里的咖啡,繼續說:「在大學時,他就很喜歡我,並一直在追求我。他父親原來是洪西大學副校長,我畢業時為了留校,也同意嫁給他。結婚後,我一直強迫自己去愛他,但總不能成功。他是那種安貧樂道、對現狀相當滿意的人,與我的個性格格不入。」

杜林祥知道,安幼琪能說出這番話,是因為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知音。杜林祥想勸勸安幼琪,但又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杜林祥最後鼓足了勇氣,說:「離開政府是好事,但別去北京,就留在河州。」

安幼琪盯了他一眼,說:「留在河州,為什麼?」

杜林祥漲紅了臉說:「就當為了我吧。」杜林祥同自己老婆是先結婚後談戀愛,因此,他從不知道什麼叫男女間的表白。今天說這句話,他是下了很大決心的,他認為這應該就算表白吧。不過話剛出口,杜林祥又覺得自己的表白實在蒼白無力。他能給安幼琪什麼呢?錢,人家並不缺錢!家,說實話,儘管對安幼琪存有十分強烈的好感,但杜林祥從未想過拋棄妻子!

安幼琪笑了笑:「謝謝!不過我不太喜歡為了哪個男人,捨棄自己的事業。」

安幼琪說的是實話,在她的世界里,事業遠比男人重要。為了事業,她可以放棄丈夫,也能放棄杜林祥。哪怕杜林祥在她心中,是個可愛的男人。

兒女情長這句話,在形容一個男人時是貶義詞,在形容一個女人時又成為褒義詞。在中國的傳統觀念中,往往欣賞那些為事業而揮劍斬情絲的男人,卻又喜歡那些為男人而捨棄一切的女人。至於安幼琪,儘管在穿著方面刻意展露出自己的女人味,但在內心,或許更像一個男人。

沉默了好一陣,杜林祥終於開口說:「什麼時候走?」

安幼琪說:「後天下午的飛機。」

杜林祥說:「到時我來送你。」

安幼琪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剩下的晚宴時間,兩人相對而坐,誰也不說話,但又都不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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