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三章 王家叛明

小窟窿可以沉大船，小縫隙可以透大風。

——滿族諺語

時光的腳步急速地走到了1643年的冬天。

鞏懷周的後人和王臣的後人在青海的碾伯衛生生不息，代代相傳，逐漸繁衍成為了兩個大家族。

王氏家族中有一個名叫王子璽的年輕人。他沒有繼承王家擅長做生意的傳統，而是選擇了租賃別人的土地以種地為生，家境相對做生意的親戚們算是比較貧寒，也不大受到族人們的待見。

王子璽看到大戶人家穿著綾羅綢緞，吃香喝辣，朱門雕梁，頤指氣使，心中非常不服氣。他幻想著有朝一日自己一定要劫富濟貧，過上富裕舒坦的好日子。

這一天，王子璽身上背著柳條背簍，手裡拿著一把木頭叉子，在城外的道路邊上拾牛糞馬便，準備拿回去晒乾以後用來燒火炕。

突然，他看到一隊人馬舉著一面大旗，向著碾伯城裡走來。呼啦啦飄動的大旗上綉著金黃色的大字「闖王」。

王子璽前不久聽說，李闖王的起義軍專門殺戮大明的官員，打開富人的糧倉救濟窮苦百姓。前兩天他們還在祁連山裡，怎麼這麼快就到碾伯衛了？

他不禁納悶道。

王子璽興奮地迎著起義軍走上前去。

起義軍隊伍為首的一個黑臉大漢問道：「你是什麼人？趕快閃開。」

王子璽大膽地問道：「你們是李闖王的部隊嗎？」

黑臉大漢回答道：「是的。我問你，你知道碾伯城裡的兵防情況嗎？」

王子璽回答道：「長官，瑙（我）知道。瑙全部都知道。瑙可以參加你的隊伍嗎？」

黑臉大漢用嚴厲的眼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王子璽，然後說道：「可以。如果你帶著我們攻下碾伯城，我必定讓你升官發財。」

王子璽一把扔掉手中的糞叉和背上的背簍，高興地說道：「好著哩。好著哩。」

故事還得從頭說起。

大明末期，政治日益腐敗，社會矛盾更加尖銳，天災人禍不斷發生，千百萬農民身上無衣、口中無食，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

陝北的農民李自成就因為家裡欠債從小被迫給地主放羊，心中蘊藏著強烈的反叛意識。

21歲那年，血氣方剛的李自成打傷了欺壓他的地主，逃到寧夏的銀川當了一名驛站小兵。

當時，全國到處爆發六農民起義。張獻忠在陝西的米脂十八寨率領老百姓起義，自稱是八大王。

李自成在銀川積極響應號召，憤然殺死貪官造反，在他的舅舅高迎祥領導的起義軍中擔任了闖將。

高迎祥在陝西的盩厔(今天的周至)戰敗犧牲。李自成繼續打著闖王的名號，英勇消滅了前來剿匪的明軍主力，部眾擴展到將近百萬人。

李自成帶領起義軍轉戰南北，佔領了大片的土地，將襄陽(今湖北省襄樊)改為襄京，成立了大順政權，轄區西起潼關、東至河南、北濱黃河、南至湖南澧縣，囊括了70多個州縣。

李自成佔領西安以後正式定國號為大順，改西安為長安，改李自成為李自晟，開始稱王。

1643年，李自成決定率領起義軍主力直搗北京，命令部將賀錦等攻取陝西和甘肅，牽制大明的邊防部隊援助北京。

12月，賀錦在甘州派遣副將軍魯文彬南下青海的湟水沿岸，準備進攻西寧。

西寧土人土司指揮使祁廷諫、祁興周父子和土人土司李天俞等糾合地方上的勢力頑固頑抗。祁廷諫等同甘肅庄浪土司魯元昌等歃血訂盟，準備從兩個方向同時夾擊起義軍。

第二年的1月，魯文彬率領起義隊伍攻到西寧城下。

西寧城裡的一部分守軍在起義軍「迎闖王、不納糧」口號的感召下密謀起義，準備與闖王的軍隊裡應外合。

祁廷諫等人見西寧城危在旦夕，主動率領官兵出城攻擊起義軍。

魯文彬不幸在戰鬥中犧牲。

起義軍攻取西寧的計劃暫時受挫。

賀錦聽到自己的得意門生魯文彬戰死的消息，親自率領起義大軍從甘州出發，越過祁連山，在北大通(今青海省門源境內)與甘肅的庄浪土司魯元昌遭遇。

魯元昌的士兵不堪一擊，沒有抵抗多久就向起義軍投降了。

魯元昌只好退守甘肅永登的連城。

賀錦迅速追擊敵人，攻克連城，斬殺魯元昌，一路高奏凱歌，向西來到了青海的碾伯。

前面那個同王子璽說話的黑臉大漢就是賀錦。

賀錦的起義軍在王子璽的帶領下，避開了明軍的正面主力，從小路奇襲明軍兵營，很快地拿下了碾伯。

王子璽被賀錦提升為衝鋒隊的副隊長，還得到了一筆可觀的金銀財寶。王家的親族眨眼之間雞犬升天，從此摘掉了貧寒的帽子，成為當地耀武揚威的一個家族。

1644年，李自成率領的的起義軍主力進攻大明的首都北京。

明思宗朱由檢眼看大勢已去，國將不國，萬般無奈之下選擇在煤山(今天景山)上的大樹上上吊自殺了。

大明王朝終於走到了歷史的終點，在西方漢人李自成的農民起義軍與北方女真人的軍隊聯合夾擊下退出了歷史舞台。

同時，賀錦在西部邊境攻克了高原古城西寧。

盤踞在西寧的大明將官祁廷諫、李天俞等人退守到西寧的南川（即今天湟中縣一帶），在伏羌堡（在今天青海省湟中縣徐家寨）附近設下絆馬索和陷阱，然後佯裝敗退，引誘賀錦的輕騎部隊深入埋伏圈。

志在必得的賀錦不知是計，率領起義軍倉促冒進。

王子璽比較了解南川的地形，擔心起義軍貿然出擊會招致失敗，便向賀錦建議道：「長官，南川峽谷細長，兩邊都是高山，易守難攻。我們這樣貿然地進去，一旦遇到前有埋伏、後有封鎖的情況連逃跑的生路都沒有了。」

賀錦大笑道：「他們如今不過是一群驚弓之鳥，哪裡還有膽量算計咱們！立即出發！徹底乾淨地消滅一切敵人。」

王子璽一語成讖。

起義軍果然被敵人死死地圍堵在山谷里，前進不得，也後退不了。賀錦不幸中彈犧牲。

賀錦的部將辛恩忠毅然挑起了統帥起義軍的重擔，在老百姓的協助下，在西寧郊外很快擊垮了祁廷諫和李天俞的軍隊，活捉了祁廷諫和李天俞，由王子璽將他們押送到長安正法。

辛恩忠統帥的起義軍控制西寧城長達一年的時間。在這期間，王家人也歡歡喜喜地過了一年揚眉吐氣的日子。

王子璽到達長安完成任務以後沒有返回青海，而是去了北京。

在北京，王子璽在閑暇之餘到古城去遊逛。轉來轉去，他轉到了回回人聚居的牛街，看到這裡的回回人很多，還有一座宏大的禮拜寺，心中不覺得有些差異：瑙只知道青海、甘肅和陝西回回人多，不想這萬里之外的京城也有這麼多的回回人？真是回回商人遍天下啊！

就在李自成率領的起義軍推翻大明王朝的時候，駐守在山海關的大明守將吳三桂卻向北方的大清軍隊投降了。

吳三桂祖籍是南直隸（今天江蘇）高郵，出身於遼西的將門世家，自幼習武，善於騎射。他在父親吳襄和舅舅祖大壽的教誨和影響下，既學文，又學武，不到20歲就考中了武舉，成為一代青年才俊，跟隨父親和舅舅開始了軍旅生涯。

1643年2月，已經投降大清的祖大壽在盛京（今遼寧省瀋陽）收到了外甥吳三桂一封措辭曖昧的來信，便將信函轉交了皇太極。

皇太極欣然回信寫道：「你派遣使者給你舅舅送來書信，我已經讀懂了。你至今對降清猶豫不決。我真的擔心將軍失去這次寶貴的機會。那將是太可惜了。」

吳三桂的思想還在動搖之中。他雖然沒有投降大清，但是，已經給自己留下了降清的後路。

李自成十分看重吳三桂的軍事才能，多次派遣王子璽前去勸解吳三桂投降。

大明的滅亡使吳三桂徹底失去了精神依靠。他為了尋找新的主子在各種的政治勢力之間討價還價，進行投機活動。

吳三桂一度產生了投降李自成的念頭。後來，他聽說自己的愛妾陳圓圓被李自成搶擄去，憤然打消了投靠起義軍的念頭。

此時的吳三桂兩面受敵。他對內不敵闖王李自成，對外難擋大清的猛將多爾袞。陳圓圓和吳家的親人也都成了李自成手中的人質。

為了保全家人的性命，吳三桂答應王子璽將與李自成議和。為了提防李自成，他又在私下裡同多爾袞密謀，以黃河為界南北分治的條件請求他「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關」。

5月，李自成被一系列勝利沖昏了頭腦，對軍事對峙的嚴重性估計不足，親自率領6萬大軍奔赴山海關。

吳三桂得知李自成親自率軍東征，馬上指揮部下到北京東面的三河（即今天河北省三河市）迎候，表示將向李自成投降，實際上是要拖延時間等待大清軍隊的到來。

李自成通過王子璽密知吳三桂已經投降了大清，氣得七竅冒火，隨即派遣大明的降將唐通率領2萬騎兵，切斷了吳三桂的退路，自己準備正面狙擊滿洲軍隊的進攻。

建立大清王朝的滿洲人就是曾經建立過強大的金國的女真人後裔。

大明初期，女真各部歸屬大明在東北設立的遼東都司和奴兒干都司統轄。當時，女真人分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東海女真三大部。後來，又按照分佈地域分為建州、長白、東海和扈倫四大部分。

建州女真的首領被大明朝封為建州衛左都督。1440年，建州部落向南部遷移，最終在赫圖阿拉（今天遼寧省新賓）定居。

建州女真南遷以後與大明的領土直接接壤，因此交往密切，社會生產力水平提高很快，經濟日趨繁榮。

1583年，努爾哈赤襲封為建州左衛指揮使，率領祖父和父親遺留下來的部隊，相繼征服了海西女真和東海女真，統一了女真各部。他還修築城池，設立大臣，制定法律，受理訴訟，建立八旗制度。

八旗制度是按照軍事組織的形式把女真人編製起來，在貴族控制下進行戰爭和生產活動，是一種兵民合一的社會組織。八旗制度促進了女真社會的發展和國土的拓展，鞏固了努爾哈赤的統治地位。

1616年，努爾哈赤在赫圖阿拉建國稱汗，國號金，史稱后金。1618年，他發布了著名的「七大恨」檄文，痛訴大明王朝欺壓女真人的罪責，挑起女真人內部對大明的仇恨，從而達到起兵抗擊大明政權的政治目的。第二年，金國的軍隊在薩爾滸（今天遼寧省撫順）大敗大明的軍隊，隨後幾年時間摧枯拉朽地佔領了遼東70餘座城池。

1621年，努爾哈赤攻佔了遼陽和瀋陽，把首都從赫圖阿拉遷到了瀋陽。從此，瀋陽成為金國的統治中心。

1626年，努爾哈赤在寧遠（今天遼寧省興城）戰役中被大明軍隊的大炮打成了重傷，不久逝世。皇太極繼位，繼續對大明展開了強大的攻勢，並且聯合蒙古各部，勢力不斷擴大。

1635年，皇太極廢除了舊族名女真，決定新的族名為滿洲。第二年，皇太極正式稱帝，將國號改為大清，建立了中國歷史上最後一個封建王朝大清王朝。

皇太極建立大清以後，厲兵秣馬，對大明富饒的疆土虎視眈眈。

大清重臣多爾袞接到吳三桂送來的告急信件，立即指揮八旗軍隊連夜疾馳，與吳三桂的軍隊迅速會合，然後日夜兼程，闖入了山海關，不但擊敗了李自成的大順軍隊，還佔領了北京。

皇太極的兒子順治帝將大清的首都從瀋陽遷到了北京。他舉行了隆重的祭奠儀式，告慰滿洲的天地祖宗，宣告大清帝國是替代大明王朝的天下共主。

順治帝冊封功勛卓著的吳三桂為平西王。

大清的軍隊即刻揮師南下，全力剿滅農民起義軍，追殺大明的殘餘勢力，搶佔大明的國土。

北方的漢奸和官僚紛紛勾結大清的軍隊，鎮壓各地的農民起義軍。

1645年5月17日，王子璽等殘兵敗將跟隨李自成撤退到了湖北通城（即今天的通山縣）的九宮山，遭到了當地的地主武裝的襲擊。他們好不容易擺脫了地主武裝的糾纏，躲進了大山裡。

身心疲憊的李自成在玄帝廟拜完神以後便躺下睡著了。

王子璽等人為了不影響闖王的休息，退到側殿里席地而卧，也很快地睡著了。

突然，一陣叫罵聲驚醒了王子璽。

王子璽循著叫罵聲跑了過去，只見幾個獵戶打扮的山民正在襲擊李自成。

原來，這幾個上山打獵的山民誤以為李自成是偷盜廟裡東西的賊，掄起棍棒就是一頓猛打，把一代梟雄李闖王給活活打死了。

大順起義政權隨即瓦解了。

王子璽只好自個兒逃回了青海的碾伯老家。

隨著全國範圍內的農民起義軍遭到了失敗，大清將領孟喬芳佔領了西寧，在城裡大肆屠殺起義軍，對參與起義的人株連九族。

王子璽發覺形勢不好，趕緊跑回家收拾了衣服、被子和鍋碗，倉促之中帶著王家的一群族人，慌慌張張地逃進了碾伯城南的虎狼谷，從此躲藏在大山的深處苟且活命，再也不敢進城了。

大清的軍隊在征討江南的過程中推行民族同化政策，強制漢人如滿洲人一樣剃髮易服，激起了江南人民的強烈反抗。他們對不服從的漢人大開殺戒，嚴厲鎮壓各地的老百姓，造成了全國的人口驟減，導致西南地區更是民生蕭條，萬里荒無人煙。史稱「甲申國難」。

大清王朝進入山海關以後，用了20多年的時間，使用嚴厲地暴力手段，基本上佔領了整個大明帝國的疆土。

大清王朝英王阿濟格攻佔了西安，把起義軍關在監獄里祁廷諫父子釋放，再次任命他為西寧衛世襲指揮使，派遣他們回到西寧，招撫青海各地的吐蕃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