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恆升福的東家姓孫,到了這一輩兒,掌家的是孫德才,這孫德才買賣做的挺大,卻自來有些摳門兒,心眼小,跟竹茗軒的積怨起自冀州,所以在兗州府,他發誓要報這個仇,因此咬牙陪着賣,也得把竹茗軒擠兌黃了。

可他沒想到,他就賣了三天,竹茗軒就出了應對的招數,直接收了他的茶,比他還便宜的倒賣出去,這一來買茶的人就更多了,從他這兒買了不用費勁兒,直接賣給竹茗軒,這一過手就賺了幾文,後來發展到幾十斤幾十斤的買。

孫東家也不是傻子,到了第五天就停住不賣了,才算消停了,大虎也鬆了口氣,眼瞅著一點一點的,竹茗軒在兗州府的買賣有了起色,南邊卻開始打起仗來,這一打仗南北的水陸可就不大太平了,趕上今年倒春寒,南邊茶收的少,價格就炒了起來。

皺家那邊脫不開身,兵荒馬亂的讓採薇去也不放心,大虎這邊正操持着給大栓成親的事,也離不開。

說起大虎的親事,李氏一開始真惦記上採薇了,她也不傻,採薇雖說心眼多點兒,可本事也大,要是大栓能娶採薇進門,以後還愁什麼,她早聽說東籬軒賺的銀子不知多少呢,這要是嫁過來,不等於陪嫁了坐金山加搖錢樹嗎,就是採薇性子剛強些,看着那些銀子,就是秋萍生八個兒子,李氏也不怕。

打着這個主意,李氏跟大虎一說,大虎嘆道:「他們小時候那會兒,我也是這麼想來着,若是大栓是個爭氣的,念出書來,考個功名,到時會娶了採薇也算般配,如今大栓這個樣兒,趁早死了這條心,別說姐姐姐夫,就是我這個當舅舅的,都覺得一百個大栓都配不上採薇,好歹尋一個脾性好的娶進來就是了。」

李氏一個主意落了空,便提了她侄女,李氏的侄女大虎見過,以前在家裏住過不少日子,跟李氏的嫂子倒是不一樣,瞧著挺憨厚的,又覺得虧欠了大栓母子幾年,便點頭應了,定了三月里的好日子,兗州府的事都交給了採薇打理,忙着收拾房子彩禮娶兒媳婦兒。

善長也忙活冀州府的鋪子,南邊運貨這事兒,大虎便說交給王寶財跟夏秋山,要說這夏秋山,有點心路,掌柜的免了以後,在家歇了些日子,又求着他姐,跟大虎說了說,秋萍會生養,二月中,又生了大胖小子,把大虎樂的牙都快沒了,加上這些日子,瞧著夏秋生也算安份了,也就不再計較以前那點爛事。

沒過多少日子就跟採薇說,讓夏秋山去兗州府下縣裏的鋪子當掌柜,採薇也不禁嘆氣,說到底竹茗軒不是她做主,舅舅都這麼跟她說了,採薇也不好硬駁開,可南下讓夏秋山去,採薇也總覺得不妥,可大虎說秋山以前是一時糊塗,現在性子穩了,採薇她爹也說還有個寶財跟着呢,出不的大事,採薇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哪想到,臨走的時候王寶財的娘卻死了,大虎只得讓別的掌柜跟着夏秋山去了南邊,想着橫豎那邊有皺家,直接運到兗州府的岸口,也就是路上的事兒,出不了什麼差錯。

哪想到運回來一打包,四船的精茶都變成了糙茶碎茶沫子積年的陳茶,那些好的哪兒去了,問夏秋山和那個掌柜的,兩人是一問三不知,就說從南邊上了船就這樣,這邊還沒查出個青紅皂白呢,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說竹茗軒這回運來好些糙茶,打算著以次充好的賣呢,這個消息就跟着長了翅膀一樣,迅速就傳遍了冀州兗州兩府。

竹茗軒鋪子裏的生意先不提,那些老主顧紛紛過來退訂,就怕竹茗軒真把這些糙茶葉賣給他們。

這事兒不用說,夏秋山跟那個掌柜的既然咬死了不承認,肯定就打好主意,不想在竹茗軒幹了,要說也是,那四船好茶,別管怎麼換出去的,他二人得的好處,比在竹茗軒干一輩子都多,而這個幕後主使的目的很明顯,就是這一次要斷送了竹茗軒。

有這樣歹毒心思的,不用說肯定就是一計不成又生一計的恆升福,採薇倒是真小看了夏秋山,倒沒想到這小子能這麼狠,一點不顧及他姐,想來這麼大筆的銀子擺在哪兒,他還想的起什麼來,只不過忘了貪字頭上一把刀。

採薇幾乎可以斷定,肯定是恆升福孫家私下弄的這個損招兒,前面有大栓的事兒,恆升福什麼陰損招數使不出來。

可惜夏秋山也把這事想的過於簡單了,這不是百八十兩銀子的事,這四船茶算起來值七八千銀子呢,這麼一筆銀子他想吞了,也得有這麼大的胃,既然他不顧及他姐,採薇還顧及什麼,直接把這兩人送進了衙門,私下裏使喚了銀子,過堂,上刑,沒幾個過子,就挺不住全招了。

說半路上兩人就把茶賣了,換了這些陳年的糟茶回來,賣給誰也說不知道,不說採薇也能猜到,就是恆升福孫家,不知等這個機會等了多少日子了,逮住了能撒手嗎。

採薇懷疑夏秋山一早就跟孫家勾搭上了,只不過他也知道,他要是認了這個,罪過更大,因此死咬着就是半道上把茶倒換的賣了,銀子也要了回來,就在兗州府里夏秋山房子的后牆根底下,塞在一個瓦罐里埋着呢。

採薇有時候覺得,這夏秋山真蠢,中了蘇家的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想,這事怎麼可能瞞天過海,他死不承認就能沒事。即便處理了夏秋山,也沒解除竹茗軒的危機,這才是孫家的目的。

大虎道:「都怨我,我沒想到夏秋山有這麼大膽子,如今這事弄成這樣,都怨我糊塗,我糊塗……」

善長嘆口氣道:「事兒都出了,你這樣有什麼用,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咱這買賣做大了,自然防不住人家惦記,便是沒這事兒,還不知有什麼事呢,就是關了門也誰也不怨。」

採薇道:「關什麼門?咱要是這會兒關了門,不正順了恆升福的意。」趙鵬嘆口氣道:「不關門還能怎麼着?」

採薇道:「不怎麼着,把這些糟茶明兒都堆到兗州郊外河邊的空地上,把咱那些老主顧能請的都請來,不來的也隨他,貼出告示,凡是明兒去郊外河邊看熱鬧的,無論大小,按人頭髮給二斤白面,讓夥計把面袋子就磊在河邊上,我要讓兗州府全城的人都來做個見證。」

善長跟大虎如今早沒主意了,採薇說什麼是什麼,第二日天一黑,兗州郊外河邊的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里三層外三層的不知道擠了多少人。

竹茗軒的夥計站了兩大溜,都舉著燈籠火把,把空地上堆成山的茶包照的分外清楚,採薇站在一塊高高的大青石上大聲道:「都說我們竹茗軒要賣這些糙茶,今兒大家既然來了,也順便做個見證,也傳個話,看看我竹茗軒怎麼處理這些糙茶,寧可賠了本,也不會把這些賣出去,這是我們竹茗軒的誠信,寶財……」

王寶財答應一聲,帶着十幾個夥計,手裏拿着刀子劃開茶包,茶葉紛紛落在地上,採薇伸手接過火把直接扔了上去,茶本易燃,一見火,便燒了起來,衝天的火光,把兗州府郊外的河水都染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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