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 狼

第八章 白 狼

話音未畢,絕已沖至身前,沉聲道:「不要著急,慢慢講。」但語音止不住有些發顫。

一把年紀的古斯塔夫,冷汗在臉上噼啪滑落,帶著哭腔道:「小的罪該萬死,這次大家開會,輪到我照看少爺。我怕他累,想哄他睡覺。便使用秘技,給少爺念《關於第二次人獸戰爭以來若干經驗教訓的終結與回顧及鞏固與發展第三次光明聯盟組織的會議第四次代表大會上帝國皇帝的講話的全程摘要》……沒想到我功力不深,作繭自縛,自己先睡著了……醒來時,少爺已不見了,我找了一大圈,也不見蹤影……大人,少爺若有什麼損傷……我死也難辭其咎……」

一陣風拂過古斯塔夫,絕已沖至外面,至一空曠處,自懷中抓出一把顏色質地各異的豆子,咬破中指,將豆子灑向空中,手掌結印,做起法來。

其他騎士見狀,緊跟著絕。前螭虎騎士團首席參謀「銀狐」文軍師,看到他們的將軍這個架勢,心中大吃一驚。為了找這孩子,絕竟然祭出了暌違多年的成名技藝,道家六大泯仙術之一——撒豆成兵。

當年在谷外,文軍師與絕浴血沙場十載,生死關頭都罕見絕將全部通靈豆——十二妖仆——全數召喚。

由於絕使用的撒豆成兵,並非道家傳統的方法,而更近於邪道。以道家煉丹和通靈之術為根基,以上古妖獸饕餮之血混上各種金屬,煉成十二枚通靈之豆,分為四鐵、三銅、二銀、二金、一秘銀,為絕生平絕技。

妖仆之數十二正好上應十二天干,但由於此通靈術殺性甚重,若是全數運使反而會形成道術之中的大忌——血腥之氣映襯天和,圈轉成環,黃道染赤——會反噬作法者……

十二妖仆以絕為中心,分向十二方向散去。

不待絕吩咐,文軍師即已令螭虎騎士們派往妖仆所去的方向。騎士們一邊搜索,一邊大喊「少爺」,一時之間,兩忘谷中焦急熱切的「少爺」之聲不絕於耳。

不一刻,絕收到了兩個金妖仆之一的訊號,似乎發現少爺蹤跡。一聲長嘯,向其方向奔去。宛如一襲青色妖風,在谷中穿行。

奔襲之中,一聲微弱的好似狼吠之聲隱隱冒出。絕心中一動,調息凝神,循聲音方向奔去,伴著狼吠之聲愈加明顯,隱隱的還夾雜著小孩的嗚咽之聲。絕催谷周身鬥氣流轉,加速賓士。

絕奔襲的前方出現一個洞穴,在地平線之下,故在遠處難以望及,聲音正是源自此處。洞中雖未發出什麼劇烈的聲響,但洞外卻有兩股類似妖氣之物,一紅一紫,在你來我往的纏鬥不休。

絕深呼一口氣,收斂心神,飛撲而下。

下落途中,絕右手掏出短刀,舞了個夜戰八方,鬥氣灌注周身,護住要害,直向洞底落去。

還未著地,刺鼻的腥臭撲面而來。絕目光一掃,一隻巨型蟻螄,張牙舞爪,向絕飛撲而至。

在谷外,蟻螄雖然凶暴,但畢竟是小蟲。但由於兩忘谷與世隔絕並終年受黑龍巴卡斯的妖氣影響,竟有牯牛般大小——也不愧於蟻螄曾有「地牯牛」的這一綽號。

一束白光,疾電一般,自絕手中射出。奪的一響,短刀穿透巨型蟻螄前肢,將之釘在地上。

藉此一瞬,絕目光回掃,只見孩子蜷在地薛角落,瑟瑟抽泣,看來生命並無大礙。

心中大石落地,絕登時精神振奮,一聲呼嘯,襲向巨型蟻螄。

雖前肢被匕首釘住,蟻螄惡悍不減,一對巨鄂向絕刺來。絕竟毫不理會,合身撲向地上釘住巨型蟻螄的短刀,面對這比幾頭牛疊起來還大的妖蟲竟然依舊是以攻代守。

正當蟻螄的巨鄂要將絕透體而過,開腸破肚。一白一黃兩道光,電光火石般衝下地穴,叮噹兩聲巨響,秘銀、金二妖仆,以身為盾,擋在巨鄂兩側。緩住蟻螄的攻勢,卻震得洞穴簌簌落灰。

同一時刻,絕已拔出短刀。孤絕霸道的一抹刀光,在黑暗中一閃而逝,蟻螄斷為兩截。

望著那斷為兩截,在地上不斷扭動的巨型蟻螄,想著那還在發抖的孩子,絕倒吸一口涼氣。暗忖:僥倖!

這隻巨型蟻螄,身上閃著暗紫色異光,巨大的複眼金芒流動,怕已成活數百年,幾近修鍊成型。

身強力壯的成年男子,就算會些護身之術,在這妖蟲面前,怕也撐不了兩下。這孩子雖然受了驚嚇,但氣息尚在,雖說有些怪異,卻也十分慶幸。

孩子似乎發覺危機已過,回過頭來,臉上掛著鼻涕眼淚,雖然受了驚嚇一時說不出話,但含著淚水的眼中卻映出歡喜的光芒。

「舊厄方消,新怒甫生」,看著這小淘氣險些邁入鬼門關,絕氣不打一處來。牙一咬,抄起巴掌,走將過去——趁「大斧」加斯、「小風騷」莉莉絲、「刀疤」李等等的這群溺愛孩子的護犢子使者沒來之前——晚了的話怕是會「吉時」已過……

絕一臉肅容,一步一盤算:打幾下,打在何處,多大力度,用什麼表情,用什麼教育的辭彙配合自己的巴掌……那嚴陣以待,如臨大敵的態勢猶勝方才立決巨型蟻螄。

手掌距孩子還有一臂之遙,絕的目光無意間落到了孩子的後背——幾個大口子還流著血,夾雜著淤青——看來是在絕到來前,那隻巨型蟻螄乾的好事。

高高舉起的手掌輕輕落在孩子的肩上——之前在絕的腦中反覆運行的懲戒程序,似乎忘了存檔了——絕輕聲道:「不要碰傷口,忍著點疼,待出洞我給你看看。」說罷,帶著孩子提氣躍起,如猿猴般幾個起落,躍出洞外。

被絕提在手中,只覺耳畔生風,眼前景物飛速漂移。待回過神來,孩子已身處洞外,身側的絕盯著自己,眼神依舊孤傲蕭索。但不知為什麼,那冰冷的臉在孩子心中,此刻卻如此親切。

剛想說點什麼,卻聽絕沉聲道:「忍著點痛,心中想些其他事情,比如希勒伯伯的殭屍臉或古斯塔夫那身大肥肉……」

拈著孩子的衣服,破爛之處已和傷口混合,絕深吸一口氣,鬥氣一縮一放,以道家「隔空勁」——類似隔山打牛——拍向孩子,鬥氣所至之處,黏著在孩子傷口上的衣服如雪片般碎裂,隨風散落。

畢竟有些布片與孩子的血肉混合,甫一脫落,著實疼痛。伴著自孩子喉嚨中擠出的一絲悶哼,幾聲尖脆的類似狗的吠聲,自孩子腳下傳出——一隻白色小狼,晃晃悠悠的進入絕的視線。

原來孩子一直抱著小白狼,伴著衣服脫落,小白狼掉在地上。想來是惱恨絕「拆散」它和主人,對著這位當年凶名遠播之徒,怒而吠之。

絕邊幫孩子止血,邊打量這隻雪白色小狼:頭大,嘴長,雙目炯炯,一身白毛好似極品的雪色綢緞,腦門正中有一處紅色雜毛,斜斜掛在額上,遠看還以為是一道血痕,煞是醒目。

絕撫著孩子的大椎穴助其順氣寧神,邊好奇的問道:「孩子,你弄得一身傷,就是因為這小畜生么?」(不理會小白狼狂吠抗議)

「絕,對不起……我在外面玩的時候,看到它兩腿掛在在地洞邊,用力向外爬,馬上就要掉下去了。我看它可憐,去拉它……忽然大蟲子……」說著這小孩指著巨型蟻螄的屍首,心有餘悸的回憶道:

「在下面一撞,我們就掉了下來……蟲子要吃它,我不讓蟲子吃它,就受傷了……」

「這孩子身子單薄,竟不顧安危,為這小白狼奮不顧身……至少比我有人味……」絕心中暗忖,當下責備的話爛在肚裡,淡淡的一句帶過:「好好練本事,爭取以後靠自己的雙手保護這……小白畜生。」

小白狼在旁邊呼呼的吠叫,邊叫邊打量著這冷峻的男子。雖說身為畜生,但察言觀色的本能卻是與生俱來,當小白狼眼光掃到了絕那刀鋒一般的雙眼之時,忽然發覺這位口齒刻薄的男子怕是要比剛才的那修習成精的大蟲子強上百倍。小白狼的吠叫聲的意境登時急轉直下——由狼可殺不可辱的針鋒相對,變成了有事好好說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文明聲討,最終漸漸的蛻變成了「大哥的外號起得入木三分,於我心有戚戚焉」……

「叫什麼叫,你的小主人都是和我混的,再叫囂,找點土豆,辣子……給你燉成香肉!」絕一邊「鎮壓」小白狼,一邊給孩子推宮過血。

戛然而止,小白狼緊緊的閉起了自己的大嘴巴,證明了自己與人類之間的溝通,並不存在什麼「信息障礙」,同時夾緊了雙腿,以防自己一個不小心放出屁來,製造聲響,給眼前這位惡魔提供了自己不滿的把柄。

「還挺識時務的……」絕看著小白狼應變得這般周到,不禁笑道。

當絕的手撫過孩子雙肩,觸到了孩子自小被封入體內的魔器——盤古之嘆息,如今已如蔓藤般盤根錯節覆蓋孩子的雙肩,勾勾連連,如舊時對待犯人最殘忍的刑具,琵琶鎖——不由得深深長嘆,剎時間,心中的迷惑已然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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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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