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不能再自己一個人待在這裏了,」他迫不及待緊緊環住了她,神情冷硬霸道地道:「跟我回台北,我絕對不會、絕不允許讓任何人,或任何「東西」傷害到你!」

她忍不住想掙開,仰頭瞪他,有些惱火地問:「話說得沒頭沒腦的,我幹嘛跟你回台北?周頌你又在搞哪招啊?」

「我懷疑林妲已經死了。」他將她擁得更緊,深吸了一口氣,英俊的臉龐僵硬而難看。

她一呆,這個嘛……

等等,他怎麼會知道林妲被厲鬼纏身,身上陰氣已經比陽氣更多,只差一點點就要嗝屁了?

難道林妲又狗改不了吃……咳,釣金主的壞習慣,挾帶着「人家好可憐好怕怕好需要英雄救美」的人物設定,這次還把念頭打到周頌身上了?

——媽的!簡直欺人太甚!

「她吃你豆腐了?」她一臉凶神惡煞怒氣騰騰。

「……呃?」周頌愣住。重點跑偏了吧?

「她在哪裏?還在樓上房間嗎?」鹿鳴渾然未覺自己滿肚子酸醋和火大,活似自家種得水靈靈的好白菜就要被豬給拱了——而且這頭豬還是她自己手賤放進門的——氣呼呼地把那袋海鱸魚就往他手上一塞,捲起袖子就要往屋內沖。「都浪出人命來了還不知道自我節制,現在還見色心起,真當我鹿鳴是吃乾飯的嗎?」

他見狀好氣又好笑,卻也不自禁心頭一暖。小鳴儘管嘴硬,其實還是拿他當自家的男人看待的,否則何必這麼生氣?

不過周頌暗喜歸暗喜,依然謹記正事重要,強壯的手臂又一把將小女人環腰抱了回來,柔聲地道:「冷靜點……她已經走了。」

她眉頭皺得老緊,抬頭瞪着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頌有些遲疑,生怕說出來會嚇壞了她,只得輕描淡寫地描述了事發前後過程,最後不忘有力地保證道:「你放心,不管她是人還是什麼……怪物,我都會護好你。」

鹿鳴聽完后,有好長好長一段時間啞然沉默,面色古怪,欲言又止。

「你不相信我?」他濃眉微挑,頓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其實如果可以的話,他一點也不希望讓她聽見這麼詭異離奇的事情,以免造成她內心巨大的陰影或夢魘。

「那個……」她吞吞吐吐,仰首抬高視線,卻正正對上滿眼憂心忐忑憐惜凝視着自己的男人,心下一震,沒來由酸澀甜暖滋昧複雜交加起來。

——這個男人,剛剛才遭遇了椿足以顛覆他三觀認知的驚悚可怖經歷后,他不是被嚇破膽地火速逃離這裏,反而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她,牢牢將她圈在他的羽翼之下!

她眼眶濕濕熱熱的,鼻頭髮酸,連忙別過頭去努力望天賣力眨去眼帘不爭氣冒出來的淚意。

有鬼還不趕快跑?怎麼還留在這裏等她啊?

英國皇家空降特動隊又沒有教如何降妖伏魔抓鬼的本事,他是不是傻啊?

可惡!她又想哭了……

「你、你別哭。」見懷裏的小女人眼圈兒紅了,眼神虛虛亂飄就是不肯看他,還假裝沒有在吸鼻子,周頌一顆心都快被揉碎了,有些手忙腳亂地忙摸她的小臉,拍撫她的背,心疼地輕吻着她的發頂。「別哭呀,不怕不怕,有我在,就算她是中了T病毒,沒什麼是一槍轟不死的,再不然就多轟幾槍,總之,我會保護好你的!」

他急得都有點語無倫次了,可鹿鳴看着他這副手忙腳亂傻大個兒的樣子,突然「噗」地又哭又笑,挺翹的鼻子差點連鼻涕泡泡都吹出來了。

「你已經退役了,在台灣是不準攜帶槍械的,我可不想到看守所去探你監。」她嘀咕,想吸鼻涕,可下一刻一隻古銅色指節均勻修長的大手已經掏出面紙,輕輕替她擦起涕淚。

她心一顫,有些痴愣傻氣地望着他。

周頌手勢輕柔地替她擦完了眼淚鼻涕,絲毫不覺臟,深邃黑眸里盛滿暖暖的寵溺之色。

「別擔心,」他對着她微微一笑,笑得她幾乎忘了要呼吸。「以後,我不會再讓你為我提心弔膽,我已經捨不得了。」

「誰……誰擔心你?」鹿鳴失神了幾秒鐘,努力忽略心如擂鼓的忐忑感,口氣有一絲「白頭宮女在,間坐說玄宗」式的悵然。「不要臭美,我們已經分手了。」

再多的眷戀和熟悉的情意,在日久天長的現實消磨下,還能撐多久?

阻礙他們之間的從來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爭議,而是各自太過獨立自我的性格。

他神情黯然,眼底笑意消失了大半,鬱郁地道:「我知道,但我不會放棄的,而且這一點也不妨礙我應該好好保護你。」

小鳴等了他五年,他想再挽回她的心,重建她對自己的信任,憑什麼奢望這幾天的時間就能彌補他過去一千八百多個日子的任性不羈、不負責任?

他現在只希望小鳴不要拒絕他的靠近和保護……

鹿鳴面色肅然,有一絲遲疑地道:「我相信你剛剛說的每一個字,但是……這太奇怪了。」

「確實很詭異。」他回想林妲撞破窗戶玻璃落在地面后的種種陰森離奇動作,後背還是一陣發涼。

「不,我的意思是……」她看着他,忍了忍,終於還是坦白道:「我從幼兒園起就有陰陽眼,我看得到……鬼魂,不用瞪大眼,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周頌呆住,下巴都快驚掉了,好半晌才勉強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想嚇跑我?不,你是嚇不倒我的。」

「別學星爺的台詞好嗎?」她沒好氣地道,「我是認真的,以前我一直不敢讓你知道,一方面確實擔心嚇跑你,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解釋發生在我身上的這種情況,但是現在……反正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

他濃眉糾結,看着她坦然直率的目光,漸漸消化了震驚。

周頌自幼受菁英教育長大,最反骨的行為就是接受SAS的招募,整整四年接受最嚴苛的魔鬼訓練和潛伏到最危險的拉薩走廊執行任務,身邊的同濟有的是來自北愛爾蘭的窮家小夥子,有的是英國最古老家族受封爵士的嫡孫……

無論是誰,血液里滾燙奔流的都是最堅定不移的信念,靠着精湛的「技藝」和上天庇佑的運氣,才能在陰暗、骯髒、恐懼和危機四伏中完成任務浴血歸來。

在那幾年猶如煉獄的經驗,他見過最卑劣和最偉大的人性,見過無數人命殞落,每個特種部隊成員也都有過夢魘纏身的時候……深夜裏的影子,暗處回蕩的迴音低語……

所以,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我相信你。」他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長氣,黑眸恢復澄澈清明和溫柔,大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辛苦你了。」

「……」鹿鳴傻眼了。「就這樣?你,你沒有什麼要再問我的?」

他微笑。「這有助於我追回你嗎?」

「這是兩回事。」她一滯,哼道。

「那我就沒有什麼要問的了。」周頌牽起她的手,感覺到她的不自在,只得識趣地又放開了她,默默跟在她後頭進屋。「你準備一下,我們馬上回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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