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晨光中的話語

「哈……呼……」隨着劉衛的接近，他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變為了快步的行走，似乎是因為看到了陳杭正安全的坐着。

「太好了……」

「劉衛……?」

「是我……」

他身上衣着同樣潔白的服裝，歪著一頂別着徽章的帽子，上身的肩部掛着一縷金色的絨帶，同樣的制式軍靴，同樣的別腰長太刀，似乎和自己的服裝是一樣的款式。

不過，一個月的不曾相見，像是過了一年的重逢，之前還有些不怎麼穩重和輕浮的少年模樣，此時唇邊已經掛上了點點胡頭，接近圓形的包子臉也窄了許多，腰中綁着的棕色皮帶把他那已經瘦下來的腰部勾出了以前不曾有過的圓線。

「你……」

「沒事吧，剛剛看你從海邊漂了過來，差點兒把我魂都嚇出竅了……」

「海……海邊?」

「對啊……哦……難道是和我一樣嗎……」

陳杭此時自然還記憶深刻，剛剛在窒息與昏迷之間，自己彷彿就是處在一片大海深處，受着強大的水壓折磨，做着近乎絕望的掙扎。昏迷醒來后，就到了這個不明的地方。

「什麼一樣……」

陳杭的腦中有點兒痛，一時間接受不了這麼多的壓力，有些疲倦和海水浸泡過的雙眼，此時已經略顯猩紅，就像一個剛剛接受過水刑的犯人，依然坐在沙子上，雙手撐著背後，眼神略有獃滯的看着劉衛的模樣。

「算了……再大的事明天再說吧，看你的狀態好像不怎麼好，還是趕快跟我回去吧……」

「咳咳……」

劉衛的身子骨一直很壯碩，雖然現在看起來瘦了不少，但是手臂上依然蒼勁有力，很容易的就把陳杭背了起來，他們面朝著那巨大的城市，一步一個腳印，在沙灘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我……這是在哪裏……」

陳杭此時最想知道的，就是劉衛到底發生了什麼，剛剛自己又經歷什麼，這個世界，真的還是那個自己熟悉的世界嗎……

「一時半會兒，可不是很好解釋……安心睡一覺吧，夜有些深了，我在這兒呢，別擔心。」劉衛這個本來比陳杭還要小3個月的學生，此時此刻卻如成年人一般，安慰著陳杭，要知道，在原來的時候，陳杭可一直是他的大哥，劉衛經常因為一些小事不高興，而陳杭卻看得很開，兩人互相聊一會兒后，他自然也就放下了，現在，兩人的角色卻像是互換了一下，病人與醫生的位置，也調換了過來……

陳杭覺得腦袋昏昏沉沉，卻又依然不想睡去，他極力睜大眼睛，在劉衛視線看不到的背上觀察著四周。

剛剛的沙地已經變為了實實的水泥，而正前方不遠的，是一個高大的天橋，似乎可以通往那個城市的中央……

算了……

既然是他……那也沒事吧……那就明天……先……睡吧。

他那疲憊的雙眼皮微合起來，雙手被劉衛抓住不讓他往後滑倒下去，他們正一步一步的上著階梯，讓劉衛的帽檐下滴出了漸漸明亮起來的光線下，閃耀着晶瑩和責任的汗珠。

「我知道的……我也經歷過……不用迷茫……這個世界，不會吞噬我們的……」

……

城市中的清晨，斜陽再次升起，照過了淺淺的窗紗，映射在不大的木床上，薄薄的硬實床墊和帶一種淡淡茉莉味兒的小被之中，陳杭正安靜的呼吸著，似乎確實是太累了。大腦負擔太重的話，也會壓垮一個人的，何況這是一個還不怎麼成熟的少年呢?

「吧嗒……吱……」

輕輕的，房間的白色杉木條紋小門緩緩的開了，帶起一陣微微的花香，一個高大苗條的身影把手中的精選艷晨早餐放在了門口的桌子上，接着關上了門，另外一隻帶着白色連絲手套的長指微微放鬆，那心愛的小水壺便放在了井然有序的工具桌上，她的腳步很輕盈，慢慢的，打理好了房間里的一切后，那遮住窗外照射在陳杭臉上的太陽光線的身影，在不是很寬大的黑白條紋的床被上，映出了優美的曲線。

一隻細緻溫柔的手指，輕輕掠過陳杭還微微紅潤的臉龐，讓人本該倍感柔和與舒適，可是已經有些清醒的陳杭，在完全睜開眼睛前，並沒有注意到這個時刻。

「嗯…」

他的眼皮慢慢的升起，剛剛的那溫柔地觸碰，像是蜻蜓在湖水中央點撥了一下，散發着溫暖的波汛，在大腦完全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全身十分放鬆，全身的疲憊早已無蹤，精心的照料終究還是起到了很大的效果。

「嗯……嗯?」

他似乎現在才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雖然並不是很大，卻洋溢着溫暖和香味兒的房間，牆壁上是一張巨大的英式的人物像油畫，旁邊挨着小小的牆燈，周圍也是花花綠綠的鮮花和盆栽，一切都顯得簡單而又充滿情調。

「這……這是?」他疑惑的抓抓睡得有點兒蓬鬆的頭髮，看着眼前床欄的精緻雕紋，那是一個藝術字體的英文單詞「Fidelity」

正好颳起的微風，帶起了輕飛的窗帘，把他的視線往左轉移了一點兒點兒，卻看見了一個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貴安。」

暖陽的光輝下，波光粼粼的縷縷金絲長發，隨風在空中飄揚，小小的黑色領結下，是微露頸項，掩蓋胸口的白黑短袖厚布裝，瀟灑的黑色縫製大圍裙上，系著整潔的小圍腰，合著裙擺下黑色長絲的女式長襪，勾勒出了那極具美感的流線腿型。

而那輪廓分明的臉蛋上，似乎鑲嵌著一金一藍的寶石，鼻樑正如一個正統外國人，挺立得十分精神，又不會顯得與稍尖的下巴不相匹配，那柔美的皮膚如剛從雪地里揉弄過一般，毫無瑕疵，與她的職業似乎很不相稱。

「你，你是……?」

沒有搞清楚狀況的陳杭顯然是懵懂的，他目光緊鎖著這個長相極為出類拔萃的女性，眼神里不僅充滿了疑惑，也有不小的震驚。

「嗯……請恕我自行表達意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不認識我的提督呢。」

她的雙手十指相交著按在腹上的白圍裙上，很有禮貌的彎彎腰，帶着敬意行了一個標準的45°鞠躬禮，才接着稍微嚴肅了起來，正式的介紹道:

「E國聲望級戰列巡洋艦1號艦，聲望！客人有任何需要的話，可以儘管找我。」

陳杭眼睛一縮，有些不明白，又低下頭想了想。

過了一會兒后，他才又說道:「你……你是艦娘?」

「請原諒我身為艦娘的自尊心，身為預備提督，不知道聲望是艦娘的話，可是很失敗的提督。」

面前自稱聲望的女子依然十分恭謹的直立着，眼神雖然並不是很硬派，但是表情卻是相當嚴肅，讓陳杭總覺得這不是在開玩笑。

他睜大眼睛看着她，從頭頂到床沿視線死角下僅能看到的一截小腿，又反過來從下至上重新掃視一遍。

還……還真是聲望！

剛剛自己還以為是惡作劇，現在眼前的這個女子，越發的熟悉起來，這正是英國戰列巡洋艦中最後的榮耀–聲望！

「您的早餐我已經備好了，請儘快起身吧，主人正等著您過去呢。」

「好……好。」

說着，聲望轉過身去，兩隻套著整潔高級女僕手套的雙手，端起了那個白色的瓷餐盤，上面正放着一個英式麵包，一小碟的乳酪片，飄着濃醇香味的小杯紅茶，以及一支很美艷的洋槐花。

「早晨建議提督享用少量的食物，以防增長脂肪……還有洋槐花是聲望自己摘的，它象著着忠誠的友誼。」

「嗯……」

陳杭大概知道他所說的主人是誰了。

應該是劉衛，沒錯吧……

他……已經是提督了嗎?

哦……

那真是太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