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萱草

第十六章:萱草

?夕霜深吸口氣,習慣性抬手安撫腦袋上的小玩意,剛才聽到朱雀的話,它又晃動了兩下。

韓遂歪頭看她的動作:「你能感應到它?」

「晃得我頭暈,你們看不出來嗎?」夕霜的手指很好看,纖長白膩,柔柔地在明珠處撫觸,等它安靜下來。

「看不出,紋絲不動。」韓遂一點不吃驚,「它想讓你察覺到,你才能察覺到。」

「這麼說起來,我和它還算有緣。既然它以後會隨我的心性,那麼我努力做個好人便是了。」夕霜以為會聽到個驚天駭浪的大動靜。誰知道,一滴水下來,落在地上不見影了。

「你心裡小瞧它了。」韓遂看破了她的心思,「覺得它不過如此。」

不是嗎?躲在她的小爐子里,不挑嘴的吃些剩菜,養養就會長大。夕霜想不起來自己被韓遂推進爐底之後,有沒有想過蛋的樣子。不過一顆蛋看起來能讓人安心點是絕對不假的。

「它到底有什麼本事,你慢慢會了解。」韓遂見夕霜走神,咳嗽一聲問道,「我剛才建議的,你可答應?」

夕霜努力想才明白他說的是要借宿在店中的事兒,連忙點頭道:「答應答應,莫說住多久,多久都行,十年八載的都行。」

韓遂眉毛動了動,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

小圓拖完朱雀,讓她住了嘴,這會兒又想把夕霜拖走了。他的魘症是治好了,怎麼還覺得這麼累呢?

韓遂獨來獨往,流浪慣了。夕霜卻不這樣想,看到臉色好起來的小圓,她心存感激,要把韓遂當成貴客招待。於是,又是打掃出一間單獨的小屋,又是添置家當的,忙裡忙外。

「請問,這裡還是清霜鏡鋪嗎?」店鋪外,有個怯生生的小姑娘聲音。

夕霜一拍腦門,半間鋪子被毀,窗戶圍牆都修補好了,那塊招牌沒來得及修補起來:「朱雀去招呼客人,請人進來坐。」

客人是進來了,夕霜抬起身愣在那裡。說巧不巧的,眼前這個小姑娘顯然認出她,咧嘴笑道:「姐姐,你還開著鋪子,真是太好了。」

韓遂站的角度看過去,夕霜的後背脊僵直了,以為來了多厲害的人物,多看兩眼沒有任何出挑的地方。只見夕霜轉頭對他擠眉弄眼了兩下,好像在說糟糕。

十歲上下的小姑娘,正好這個時候過來,加上夕霜古怪的反應。韓遂想到問題出在哪裡了,他為了給邱長吉一個交代,順手在鋪子中拿了一面小鏡,據說訂製本命鏡的客人遲遲未來,這種過了月限的情況,通暢是原主自行放棄了。

那面小鏡是小姑娘的,客人上門了!

「姐姐,你不記得我了嗎?」小姑娘笑容靦腆,「我上次來還是兩年前,請姐姐為我煉製本命鏡。後來家中出了點岔子,一直沒有過來。如今能騰出空,身體里的鏡魄又長了些,想著要來拿回原物了。」

韓遂也尷尬了,他手氣怎麼就這樣好?清霜鏡鋪這麼多丟棄不用的,偏偏他拿了一個,原主找上門來了。

夕霜不好問,被邱長吉拿走的還能拿回來嗎?人家在兒子靈堂里都不捨得放手的寶貝,估計誰要多看一眼都是罪過。

本命鏡是修鍊者從體內感應到鏡魄起始,找合適的鏡師,把鏡魄的小部分交予。等鏡體成形,由鏡師協助與體內剩餘的鏡魄相融,成為身體的一部分。往後鏡魄越強大,本命鏡也會成長起來。然而最初鏡體的形狀不會再變。

比如夕霜眼瞳變色時,見到小圓體內的本命鏡輪廓會是四頭祥獸型,便會伴隨小圓終身。

有人煉製本命鏡半途而廢,不曾融合過,對身體並無影響,不過是無法再繼續修鍊,只能做個普通人。也有人本命鏡很是弱小,除了比凡人能夠多活些年數,再無其他用處。

花三姐的本命鏡,從夕霜認識她,半分沒有長過,始終是半個手掌大小,草業花紋,清輝婼婼,與她這個人倒是也相配。

要是本命鏡殘破,可以修補,像邱家四少那樣本命鏡碎成渣的,要修補起來大費周章,還不能讓剩餘那些少得可憐的殘魄離本體太遠,否則活不過十二個時辰。

夕霜對著小姑娘眨眨眼:「我記得你叫萱草,是兩年前來鋪子里的。」

「對,兩年零一個月又七天了。」萱草一聽她喊出自己的名字,膽子也大了,「我以為再不能來取,沒想到還有機會。姐姐當初只收了一點定錢,我今天把靈石都拿來了。」

夕霜沒辦法接話,真相告訴對方,怎麼對得起那張殷切盼望的小臉。要是什麼都不說,又拿不出來東西,她無奈的又看向韓遂。

誰料得,韓遂一攤手,轉身不再看她。

夕霜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看著萱草謹慎地取出兩塊靈石,雙手捧著放在桌上。尤記得,萱草家境不好,定金給的是靈砂,成色還差。如今能夠拿出這些,可見是大不相同了。

「這些應該夠了。」萱草半仰著臉問道,「姐姐,我的本命鏡呢,我這會兒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它了。」

「萱草,鏡鋪是有規矩的,當初我給你念過,因為有人初次制鏡后,再無音訊,而本命鏡又不能隨意放置,需要用鏡爐之火溫養。鏡爐之火的開銷不小,等到定金用完,客人還不來取,店家會根據情況保留。通常不會超過三個月,你這已經是兩年多了。」夕霜硬著頭皮同她講道理,用鏡爐溫養兩年的本命鏡,兩塊靈石的開銷都夠嗆,別說當初是一小撮靈砂了。

萱草起初聽不明白,突然眼淚就下來了:「姐姐,我的本命鏡是不是沒有了?」

「沒有鏡爐之火溫養,鏡體沒有辦法凝固成型,失去靈氣,漸漸就消散了。」夕霜艱難地把該說的全說完了,面前的萱草哭成了淚人一樣,「你不是天秀鎮的人,我想找人也沒地方找。我這個鋪子小,承擔不了許多開銷,實在也是沒有辦法。」

就在夕霜以為萱草會繼續哭下去,還在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去安慰她時,萱草的腦袋越來越低,讓人看不見她的神情。忽然夕霜聽到對面的人低聲在說:「你撒謊,你撒謊,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謊話。」

夕霜一愣,不知道萱草從哪裡聽出了破綻,原本有些心虛,還不好狡辯。

萱草徑直對準她沖了過來,夕霜毫無準備,肩膀一緊,卻是韓遂從身後將人拉開。她這時才發現萱草手裡,還有利器。是一把很小的刀子,反光,銳利,殺人見血。即便韓遂的動作那麼快,夕霜腰腹處的衣衫還是被劃開長道大口子。

而韓遂單手隔住了萱草手中的刀,他的目光銳利如鷹,鎮住了萱草的下一步舉動:「你要是想在這裡殺人,可以再試試看。」

夕霜驚魂未定,丟了別人的本命鏡,固然是件壞事,也罪不至死。眼前的萱草,小小個子,怯生生的的表情,完全沒有看出哪裡不對勁。

「誰派你來的?你到底想做什麼?」韓遂不給對方反撲的機會,一把上前,扭住了萱草的胳膊,那把兇器,被直接投擲到了牆角,

萱草剛收住的眼淚,這會兒又開始往下流,拚命搖著頭道:「我不知道剛才我做了什麼?」

韓遂根本不吃她這一套:「你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剛才下手倒是挺利落,要不要在我身上試一試!」

萱草咬著嘴唇,哪敢與他目光相對,飛速地把求饒的目光轉向了夕霜:「姐姐,我只是聽到自己的本命鏡沒有了,想到這輩子可能都不能再修鍊。所以情急之下才會出手,我沒有要傷人。」

韓遂繼續在旁冷笑道:「你是一時興起?你來之前就知道自己的本命鏡已經不在了,所以隨身帶著小刀子,想捅誰就捅誰嗎?」

夕霜被韓遂的話,說得冷靜下來,天下本沒有這麼巧合的事情,走到一起必生妖孽。

萱草藏匿得很好,要是帶著殺機進來,鋪門的陣法沒有那麼容易通過,她身體里真的沒有本命鏡,不能修鍊?

韓遂一鬆手,萱草跌跌撞撞,摔了出去,那小模樣說要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可惜在場的幾人看過她兇狠的樣子,誰對他也沒有可憐之心

萱草漸漸收了自己的眼淚,知道這是不管用的,不如剩下一點力氣。

夕霜多嘴問了一句,他會不會是被別人控制了?

韓遂反問道:「你確定,她就是兩年多前,來訂製本命鏡的那個人嗎?」

被韓遂這麼一問,夕霜有些發怔。兩年前,一個瘦小的女孩與面前的萱草,漸漸重疊起來。至少在相貌上,的確有七八分相似,但是,相貌又能作得了數嗎?有些人可以本命鏡隨意變換外貌。

韓遂的手隨意一揚,就聽到砰砰兩聲,是店鋪的鋪門無風關上了。朱雀很是機靈,過去把門栓又給拴上。別說是一個萱草,誰也別想不許放出去。

韓遂不動,對面的萱草眼神陰鬱而不敢動,她應該看出這個鋪子里,能說得上話最厲害的人是誰?消息來源有誤,怕是今天要有所折損了。

夕霜摸了摸鼻子,退到了韓遂的身後,這人一來,她這個店主,成了個虛名。再看朱雀和小圓的態度,她默默嘆口氣,以後怕是要越來越不管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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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鏡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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