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0章 火車西行

有窗戶的屋亮堂，有修養的人穩當。

——蒙古族諺語

正在這個時候，列車服務員推著洋鐵皮製作的餐車走了過來，還大聲地叫賣道：「現在供應午餐。臊子面，炸醬麵，打滷麵，一份5分錢。」

那個人停止了講述，抱歉地說道：「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給你們繼續講。哎，對了，一路上總是看你們啃鍋盔、吃腌菜，怎麼不買火車上的熱飯吃啊？」

馬玉民靦腆地回答道：「我們怕車上的飯不幹凈。」

那個人說道：「怎麼不幹凈？我們好幾個人都吃了，肚子沒有什麼事啊。噢，對了，你們是穆斯林，害怕別人做的飯不清真。」

馬玉民輕輕地點了點頭。

牛萬山一邊從提包里拿出烤得金黃的鍋盔和裝著腌菜的小瓦罐，一邊豎著耳朵，還在想著那個人講述的歷史。

他趁著那個人吞咽麵條的空擋，見縫插針地連忙問道：「你上知天文地理，下知政治歷史，咋懂得這麼多？」

那個人笑著回答道：「因為我是老師啊。我是1958年支援新疆的江蘇知識青年。我叫於大川，在烏魯木齊的學校當老師呢。」

牛萬山聽了這話才恍然大悟。他想起了在蘭州馬玉良對自己說過的話，心中暗暗地下定決心：將來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女上學，知曉天下的各種事情。

吃過午餐以後，馬玉民請求於老師道：「於老師，你繼續說吧。我們可想聽了。」

於老師看了一眼四周打盹的乘客，放低了音量說道：「好的。別人都午睡了。我就小一點聲音說。」

馬玉民和牛萬山認真地點了點頭。

於老師繼續說道：

「今年夏天，伊犁和塔城地區發生了幾萬名邊民越境叛逃蘇聯的事件。兵團調遣了幾萬名幹部職工奔赴邊境農牧區，維護社會治安，為外逃的邊民代耕、代牧、代管，迅速在伊犁、塔城、阿勒泰、哈密和博爾塔拉蒙古自治州等長達2000多公里的邊境沿線建立了邊境團場帶。

現在兵團急需人員。你們去了剛好可以派上用場。」

聽到這裡，馬玉民和牛萬山互相對視了一下，發出了欣慰的微笑。他們聽了於老師的講述，心中對兵團有了大概的了解，也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期待和希望。他們天真地以為新疆遍地都是可以盡情吃的饃饃，到處都是白花花的銀元。

隨著火車不斷地西行，窗戶外面的景色起了很大的變化。農田變成了草地，草地又逐漸變成了荒野，荒野又變成了寸草不生的亂石頭灘。

火車在石頭攤上走了半天時間，卻看不見一座村莊，也看不到一個人影。

他們越來越擔心起來，面面相覷，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老師看出了他們的恐慌，笑著說道：「小夥子，不要擔心。新疆的地理條件和我們內地的不一樣。新疆的戈壁灘多，沙漠多。但是，有山有水的地方形成了一片片綠洲，土地特別肥沃。那裡的人們就在綠洲上居住和種田。」

牛萬山試探地問道：「新疆真的有魚米之鄉嗎？」

於老師肯定地回答道：「當然有啊。」

牛萬山望了望窗外連綿不斷的戈壁沙灘，心中實在想象不出在大片荒涼的土地還會有魚米之鄉，不禁對自己冒失的新疆之行有些後悔了。

於老師彷彿從牛萬山的臉上看出了他的心事，笑著說道：「你們是第一次到新疆，當然不了解新疆的情況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新疆的情況吧。」

他從自己的帆布提包里拿出一本中國地圖冊，翻到新疆的那一頁，指著新疆地圖開始介紹新疆了：

「先說概況吧。

新疆的全稱叫新疆維吾爾自治區，在我們國家的西北邊陲，首府是烏魯木齊，是全國5個少數民族自治區之一，也是我們國家最大的省級行政區，面積166萬平方公里，佔全國國土總面積的六分之一。

新疆的地理記住『三山夾二盆』這句話就可以了。最北部是你們要去的阿爾泰山。南部是昆崙山。天山橫卧新疆的中部，把新疆分成了南疆和北疆。南疆有塔里木盆地。北疆有準噶爾盆地。哈密、吐魯番盆地是東疆。我們國家陸地最低點在吐魯番的艾丁湖，低於海平面155米。北疆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是陸地上距離海洋最遠的地方。南疆的塔克拉瑪干沙漠是我們國家最大的沙漠。

新疆的邊境線有5600多公里，周邊國家從北向南依次排列是蒙古、蘇聯、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5個國家，在歷史上是古代絲綢之路的重要通道。

說完了地理，再給你們說說人口。

新疆的主要居民有維吾爾、漢、哈薩克、回、蒙古、柯爾克孜、錫伯、塔吉克、烏茲別克、滿、達斡爾、塔塔爾、俄羅斯等民族，大約有600多萬人。

接下來再給你們說說新疆的歷史。

新疆古稱西域。公元前60年，西漢中央政權設立了西域都護府，新疆正式成為中國領土的一部分。

西漢王朝征服西域是從討伐匈奴開始的。匈奴是秦漢時期在我們國家北方草原地區活動的一個實力強盛的游牧民族。

漢武帝劉徹為了打敗匈奴，鞏固自己的統治，決定『通西域，以斷匈奴右臂，隔絕南羌、月氏』。他派遣張騫兩度出使西域，加強同西域諸地的聯繫，共同對付匈奴。漢武帝又命令李廣利兩次討伐大宛，就是今天蘇聯的費爾干納盆地，使西域的許多城國相繼臣服於漢朝。

公元前102年，漢軍攻破了大宛城，就是現在蘇聯的費爾干納。漢朝在西域各國中的威望大增。第二年，漢朝在西域的輪台、尉犁等地開始駐兵屯田，就像現在的兵團一樣。

由於東西方經濟文化的交流傳播，西域的農作物像胡麻、蠶豆、石榴、大蒜、葡萄、苜蓿等先後傳入內地，被譽作『天馬』的大宛馬、烏孫馬和各種毛皮也通過絲綢之路，源源不斷地進入到中原地區。

同時，中原地區的絲綢和絲織品也傳入西域並西傳到歐洲。此外，伴隨著屯田士兵傳入西域的還有先進的生產工具和農業經驗，如鐵鏵、鐵鋤等鐵制農具及代田法，還有掘井技術和冶鐵技術等。

東漢剛剛建立的時候，沒有精力管理西域。開始想通過莎車來控制西域，達到對抗匈奴的目的。但是，西域各國不滿莎車的奴役和侵凌，都投靠了匈奴。

公元73年，東漢漢明帝派遣軍隊走出塞北，打擊匈奴，又派遣班超到鄯善、于闐用計殺死了匈奴使者，設置了西域都護，恢復了對西域的統治。

公元76年，焉耆、龜茲攻陷了東漢的西域都護。東漢皇帝只好放棄了西域。

公元91年，東漢軍隊在阿爾泰山大敗北匈奴，重新設置西域都護，任命班超為都護。

公元94年，班超攻破焉耆。西域50餘國全部歸屬漢朝。

106年秋天，西域諸國又背叛了漢朝。漢朝皇帝以『西域阻遠，數有背叛，吏士屯田，其費無已』為由取消了西域都護。北匈奴趁機收復了西域諸國。

127年，漢朝又奪回了西域諸國。

到了後來，隋朝從突厥人的手中奪取了西域的東部，又消滅吐谷渾，把行政區擴大到今天的若羌、且末和青海湖西、興海縣以東的一帶，設立了鄯善（即今天若羌縣）、且末、伊吾三郡。

640年，唐朝軍隊佔領了高昌（即今天的吐魯番），設置了西州，又在今天的吉木薩爾縣設立了庭州，在高昌設立了安西都護府，後來改為安西大都護府，統轄龜茲——今天的庫車、疏勒——今天的喀什、于闐——今天的和田、碎葉——今天蘇聯的托克馬克一共是安西4鎮，管轄範圍相當於今天的新疆和蘇聯的哈薩克東部、吉爾吉斯北部的楚河流域。

656年至664年這個期間，武則天輔佐唐高宗垂簾聽政，發動了一系列對西突厥的遠征，一舉消滅了西突厥，佔領了西突厥的全部領土，轄區擴大到今天的阿爾泰山以西到鹹海及帕米爾高原的東西各部，直至阿姆河兩岸的諸城邦國。

670年，吐蕃——就是現在藏族的祖先攻佔了安西4鎮。

693年，武則天再一次佔領了西域。

8世紀中葉，安史之亂髮生的時候，吐蕃在30年時間裡逐步控制了天山南部和河西走廊的廣大地區，甚至在763年洗劫了唐朝的首都長安。

同時，回鶻人控制了漠北、漠南甚至到中亞的廣大地區，包括新疆的北部。

9世紀之後，中原王朝無暇顧及西域。西域出現了幾個國家並列存在的局面，其中主要有高昌、喀剌汗王朝和于闐等地方政權。

10世紀和11世紀，喀剌汗王朝控制了今天的新疆西部。同一時期，一支回鶻在新疆的中部定居。

遼國覆滅的前夜，耶律大石率領部落西遷，在佔據西州回鶻和喀剌汗國舊地以後向西擴展到阿姆河流域，建立了西遼政權，疆域包括天山南北、帕米爾高原以西至鹹海以南的阿姆河西岸、巴爾喀什湖東北至蒙古西部。

蒙元時期，西域的大部分地區為成吉思汗二兒子察合台的封地察合台汗國。另外，元朝在今天的伊犁河流域設置了阿里麻里行省，又在阿姆河南岸設立了行省，還在今天烏魯木齊一帶設置了別失八里行省。

明代的時候對西域的管理退縮到哈密一帶，設立了哈密衛，任用當地的世族首領為各級官吏，統轄當地的軍政事宜，維持商貿通道的安全，對西域地區實施委託管理。

15世紀中葉，吐魯番開始強大，攻破了明朝的哈密等衛所。明朝一退再退，最後退到了嘉峪關……」

於老師端起搪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看著車窗外面的景色，繼續說道：

「大清王朝建立的時候，西域還在蒙古準噶爾部的統治下。

1697年，清軍終於打敗了強大的準噶爾部，控制了西域的東部。

到雍正皇帝的時候，西域和雲南、四川、貴州等新納入清朝統治之下的地域統稱為新疆六廳。

1757年，清朝徹底平定了準噶爾叛亂。乾隆皇帝把這片土地命名為新疆，意思是故土新歸。

南疆的維吾爾人趁著準噶爾滅亡開始強盛起來了。白山派的首領大、小和卓先後起來反叛清朝。

1759年，清朝平定了叛亂，從此完全穩固了清朝對新疆的統治。

1771年，蒙古土爾扈特部落在首領渥巴錫的帶領下，衝破了沙皇俄國的阻攔，從幾千裡外的草原回到了新疆。

哈薩克的大、中、小3個玉茲先後表示歸順清朝，部分牧民遷徙到阿勒泰、塔城、伊犁地區放牧。浩罕、巴達克、帕米爾、布哈爾、山克、塔什干、愛烏罕等國家紛紛歸附大清王朝。

第一次中英戰爭以後，清朝日益衰弱，中國的領土主權遭到帝國主義的踐踏。與新疆相鄰的沙俄開始蠶食和侵佔新疆的領土。

19世紀中葉，俄國威脅到清朝的整個北部邊境，迫使朝廷簽訂了喪權辱國的《中俄北京條約》、《中俄勘分西北界約訂》和《中俄伊犁塔爾巴哈台通商章程》。

特別是1864年簽訂的《塔城條約》，把新疆西北部巴爾喀什湖以南大約44萬多平方公里的領土割讓給了俄國。

1865年春天，由於清朝的衰落，毗鄰新疆的中亞浩罕國的阿古柏從喀什進入我國，統治了新疆6年時間。阿古柏無惡不作，給新疆各族人民帶來了深重的災難。

1871年，俄國侵佔了伊犁河谷。清朝在新疆只剩下了塔城等少數幾個據點。

1875年，清朝陝甘總督左宗棠就任欽差大臣，督辦新疆事務。短短兩年時間，清軍陸續收復了阿古柏侵佔的天山南北。

1881年，清朝又收復了被沙俄佔領長達11年之久的伊犁地區。

1884年，清朝正式設立了新疆省，實行與內地18個省一樣的行政制度。劉錦棠被任命為首任新疆巡撫。新疆的政治中心從伊犁轉移到迪化——就是現在的烏魯木齊。

1912年，革命黨人在伊犁起義，宣告清朝在伊犁反動統治的結束。袁世凱任命楊增新為新疆都督。他採用軟硬兼施的手段迫使革命黨人妥協，導致資產階級領導的伊犁起義失敗。

楊增新竊取伊犁起義成果擔任新疆都督以後，實行專制的獨裁統治，推行愚民政策，鎮壓不同的意見，遭到社會各界的反對，在統治新疆17年之後死於統治集團的內訌。

1928年，愚昧不堪的金樹仁繼任新疆都督，致使社會動亂進一步加深。

1933年末，金樹仁被迫出逃。陰險狡詐的封建軍閥盛世才接任都督，開始了長達10年之久的反動統治。

盛世才是一個典型的反動政客。

他擺出一副治理新疆的虛偽面孔，積極發展同蘇聯的聯繫，妄圖利用蘇聯的支持保持自己的獨裁地位。

1937年，盧溝橋事變以後，中國共產黨為了團結一切力量共同抗日，同盛世才結成了抗日民族統一戰線。10月，盛世才同意中國共產黨在迪化成立八路軍辦事處，隨後接納了100多位共產黨員。

共產黨員在新疆工作取得的成就使盛世才的心中十分不安。1941年，德國法西斯發動侵蘇戰爭，盛世才錯誤地估計了形勢，公開與蘇聯和中共翻臉，製造了4·12陰謀暴動案，捕殺中共黨員，殘酷殺害了陳潭秋、林基路等人，投向了國民黨蔣介石反動派的懷抱。

1944年，伊犁、塔城和阿山地區發生了反對盛世才的三區革命。蔣介石把盛世才調到了南京，派吳忠信擔任新疆的省長，並命令西北軍閥、青海省主席馬步芳派一個軍的騎兵駐紮在新疆各地，進行武裝平叛。

1949年9月25日，新疆的國民革命軍軍政長官陶峙岳、包爾汗等宣布脫離廣州的臨時國民政權，舉行起義。

新疆獲得了和平解放。

1955年10月1日，新疆省改為新疆維吾爾自治區。」

於老師講到這裡，又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開水，然後笑著說道：「關於新疆的故事，我只能講到這裡了。新疆未來的繁榮昌盛，要靠我們大家一起來創造。等到你們老了以後，再把今天的新疆故事講給你們的兒女們聽吧。」

馬玉民和牛萬山以無比崇敬的眼神望著知識豐富的於老師。

這個時候，廣播里傳來了女廣播員的聲音：「各位乘客請注意，本次列車的終點鹽湖車站就要到了。由於鋼材緊缺的原因，蘭新鐵路的修建中斷了一段時間。在全國人民的大力支持下，從鹽湖到烏魯木齊西站的70公里鐵路正在緊張的修建中。我們向頂風冒雪、艱苦奮鬥的鐵路建設大軍致以最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