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潤祖失意

?行善者長命百歲，作惡者命在旦夕。

——滿族諺語

鞏潤祖看到蒙古軍隊已經無心戀戰，大膽地向總指揮賈似道提議，借著這個大好的機會與其他的南宋將領會師，乘勝追擊北撤的蒙古軍隊。

不料賈似道厲聲呵斥鞏潤祖：「你鼠目寸光，不識大體。難道想再把蒙古軍隊請回來嗎？」

賈似道看見蒙古軍隊的主力果真撤退之後，又急忙下令南宋的軍隊尾隨在蒙古軍隊的後面，逮住機會追打跑不動的蒙古士兵，也只是殺傷了區區170多名的老弱病殘。

賈似道背著大多數將領把這點小小的戰績渲染成了空前絕後的戰功，接連向朝廷上奏捷報，卻將蒙古軍隊撤退的真正原因隱瞞不報。

南宋皇帝宋理宗聽聞自己經常吃敗仗的軍隊不僅打了勝仗，而且還把蒙古軍隊的主力趕回了老家，高興得幾天幾夜睡不著覺，連連誇獎賈似道是個救國英雄、曠世奇才。

賈似道興高采烈地班師回朝，上表稱「諸路大捷，鄂圍始解，江漢肅清。宗社危而復安，實萬世無疆之休!」

他繼續恬不知恥地欺騙不知真相的皇帝和朝廷官員。

宋理宗命人搭起了高大的彩門，親自率領朝中大臣來到了麗正門外，歡天樂地地恭迎勝利歸來的賈似道等將領。

宋理宗顧不得君臣之間的禮儀，伸出雙手拉住賈似道的手，無限感激地說道：「賢臣於危難之中挽救社稷，功高蓋世，流芳千秋啊！」

賈似道謙虛地回答道：「為國赴難是臣子的天職，替天子解憂是卑下的義務。」

宋理宗高度讚揚賈似道：「賢臣奮不顧身，吾民賴之而更生，王室有同於再造。」

賈似道說道：「卑臣願為天子赴湯蹈火、粉身碎骨，死而後已！」

宋理宗感動得落下了眼淚，立即下詔對賈似道等人封官加爵，大加賞賜，可謂隆恩浩蕩。

鞏潤祖等幾個為人正直的將領本來就對賈似道錯失良機十分不滿，現在又看到他欺上瞞下，心中實在氣憤不過，於是聯名上書宋理宗要求懲處賈似道。

宋理宗閱完奏章，大聲地怒斥道：「賈似道為大宋爭得太平，功績偉大。你等小人心懷嫉妒，肆意誹謗功臣，罪大惡極。念你等曾經立下過赫赫戰功，朕便從寬處理，以彰綱紀。鞏潤祖等人一律降職使用」

鞏潤祖舉報奸臣不成，反而落下了一個誹謗的罪名，心有不甘。他看到皇帝執意偏聽偏信，萬般寵愛賈似道，知道自己是胳膊扳不過大腿，只好退而求其次保全自己。

賈似道除去了政敵，在臨安城裡八面玲瓏，身價百倍。

宋理宗罷免了丞相丁大全，任命賈似道為丞相，使他順利地走入了南宋權力的中心，得以弄權專權。

曹士雄和向士璧曾經在軍營中與賈似道爭辯過。他得勢以後立即開始作威作福，向宋理宗誣告曹士雄和向士璧，妄稱他們在軍中貪污和盜取官錢，結果導致兩人被流放外地。

另一位將領高達曾經在軍中諷刺過賈似道。賈似道也借著機會屢次在宋理宗的面前說高達的不是，希望可以借皇帝的手除去高達。

幸而當時的宋理宗還有點智慧，沒有殺死高達。

賈似道還與同夥編寫了《福華編》，用來吹捧、歌頌他在抗擊蒙古軍隊時的英勇事迹，為自己樹碑立傳。

愛將心切的宋理宗在西湖風景區中給賈似道修造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大莊園。莊園裡面到處是亭台樓榭、奇花異草，窮極奢華，佔盡勝景。他們還不知羞恥地借用北宋名臣范仲淹膾炙人口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名句，給莊園取名為後樂園。真是一對昏君奸臣！

賈府與皇宮隔湖相對，富麗堂皇。

早晨，賈似道聽到上朝的鐘聲才出門上船，前去參加早朝。

他命人把船系在一條粗纜繩上。繩端連著一個大絞盤。船行走的時候不必划槳撐篙，而是派十幾個壯夫拚命地推轉絞盤，使船在湖面上行走如飛，一會兒便到了皇宮的大門前。

宋度宗登基以後，賈似道為了測試自己在朝廷中的地位，故意在宋度宗的面前說自己年事已高，需要返鄉受福。

宋度宗為了不失去這位軍事奇才，下旨准許賈似道可以特殊照顧，不必天天清晨過來上朝，6日上朝一次即可，也不用像其他官員一樣的行君臣禮，到後來更是改成10天才上朝一次。

賈似道通過這件事證明了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幾乎與皇帝相似。

鞏潤祖原以為新登基的皇帝可以慧眼識破奸臣，不料他比宋理宗更加昏庸，失望至極不再願意為奸臣為伍，毅然辭去了官職，堅決要求返鄉贍養父母。

他眼含熱淚，憤而脫下盔甲，告別了朝廷的俸祿，徑自踏上了前往金陵老家的路程。

這一年，鞏潤祖剛剛年滿32周歲。

他的哥哥鞏光祖和鞏耀祖早年在陝西和四川阻擊蒙古軍隊，先後激烈的戰鬥中以身殉國，被當地的老百姓分別埋葬陝南的陽平關和川北的古城閬中。這樣下來，鞏萬里的三個兒子中，鞏光祖和鞏耀祖都犧牲在疆場，只有鞏潤祖安全地活了下來。

鞏潤祖走到金陵的地界，仰望披著層層翠綠的紫金山，心頭一熱，熱淚盈眶。他轉身朝著臨安的方向深深地磕了幾個響頭，然後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的家園。

白髮蒼蒼的鞏萬里看到鞏潤祖回到家中，急忙詢問道：「國家還在危難之中，你作為將官不守在軍營里保家衛國，跑回家來幹什麼？」

鞏潤祖勉強地笑道：「皇上開恩，命我回家看望二老。」

鞏萬裡面帶慍色訓斥道：「二老身體康健，倒是國家處在危險的境地。你不看護危難的國家，卻來看護健康的二老，這又是為什麼呢？」

鞏潤祖看到實在沒有辦法把事情隱瞞下去了，只好一五一十地將真實的情況和盤托出。

鞏萬里聽罷兒子的解釋，怒睜著眼睛，雙手不停地戰抖著，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突然，他從嘴中噴出一大口鮮血，一頭栽倒在地上就咽了氣。

從此以後，鞏懷周的後代徹底脫離了官場和軍界，潛心鑽研史書，不再過問國事和政事了。

賈似道愈加得意忘形了。他利用職權趕走了朝中僅有的幾個正直的大臣，把大小政務交給門客去處理，自己每日弄來些娼妓、尼姑和舊宮女，喝酒淫戲，無所顧忌。

一天，賈似道正趴在地上與群妾鬥蟋蟀玩。

一個年輕時結識的酒朋賭友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這就是平章的軍國重事吧？」

在宋朝，平章是宰相的別稱。

賈似道聽了不以為恥，反而狂笑起來。

因此，當時的人們諷刺道：「朝中無宰相，湖上有平章。」

更為荒唐的是，賈似道還帶上蟋蟀上朝議政。朝廷里不時傳出蟋蟀的鳴叫聲，甚至有一次蟋蟀從賈似道的水袖裡跳了出來，竟然跳到了宋理宗的鬍鬚上。

賈似道十分喜愛一位公卿佩戴的玉帶。後來，他聽說那個公卿去世已經下葬了，急忙下令掘開墳墓，將死人的玉帶攫為己有，可見貪婪到了極點。

不久，蒙古軍隊再度圍攻襄陽。

邊關的文書接二連三地傳來。賈似道卻以玩樂為首，國事其次之，一律不上朝廷。他不僅不向宋度宗告知軍情，還買通了朝中的其他大臣，使皇帝無法知道邊關的真相。

有一個宮女偷偷地告訴宋度宗說：「皇上，婢女聽說襄陽已經被蒙古軍隊圍困了五年。」

宋度宗急忙召見賈似道問個究竟。

賈似道用花言巧語將皇帝矇騙過去，然後下令立即處死了那個講了真話的宮女。

一天，宋度宗外出參加祭祀儀式，遇上天降大雨。

他的愛妃胡貴妃的父親提出：「皇帝的龍體要緊。還是請皇帝回宮，待天氣好轉以後再來祭祀。」

宋度宗覺得他說的有道理，便接受了建議。

不料，賈似道卻對此十分不滿，假裝向皇帝提出要離宮歸家。

宋度宗苦苦地哀求賈似道務必留下，後來還聽從了賈似道的讒言，把心愛的胡貴妃送去當了尼姑，這才得到了賈似道的原諒。

賈似道一個小妾的哥哥來看妹妹。賈似道發現他在自己的王府前偷偷地窺視，頓時大動肝火，下令把小妾的哥哥捆綁起來，扔到火堆中活活地燒死了。

有一次，賈似道的愛妾李氏在西湖上遊玩，無意中看到兩位風度翩翩的青年男子，脫口稱讚道：「美哉，二少年！」

賈似道聽到下人的密報以後醋意大發，命人把李氏的頭顱砍下來，裝在一個盒子里讓其他姬妾觀看，以示警戒。

宋度宗離世以後，蒙古軍隊攻佔了南宋的軍事重鎮鄂州。

太學生提議道：「賈丞相長期沐雨在皇帝的恩澤和寵幸當中。如今，國難當頭，丞相應該親自帶兵出戰，不辜負皇帝的眷愛。」

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賈似道不得不披掛上陣。但是，他膽小如鼠，貪生怕死，根本沒有打算抗擊敵人，只是一味求和。

他派人給大元的丞相伯顏送上了厚重的禮品，請求割地賠款。

伯顏卻指責賈似道不守信義，拒絕議和。

1275年，在安徽蕪湖的魯港一帶，賈似道率領的13萬官兵幾乎未加抵抗就被大元的軍隊打得大敗。賈似道和幾個心腹屬下拋棄廣大將士，乘著小船逃走了。

南宋將士死傷逃亡不計其數，鮮血把整條江水都染紅了。

大元的軍隊乘勝追擊，直逼南宋的首都臨安。

兵敗的消息傳到朝廷，上下震驚，輿論大嘩。眾人強烈要求殺死賈似道以謝天下。

謝太皇太后被迫將撤了賈似道的官職。然而，此舉無法平息眾怒。朝廷內外一致強烈要求處死誤國誤民的奸臣賈似道。

謝太皇太后無奈，只得決定把他貶到偏遠的廣東一帶。

賈似道被免職以後要求先回紹興老家為母親守孝。紹興的地方官痛恨他禍國殃民，死活不肯打開城門讓他進城。

賈似道只好改到婺州居住。當地的民眾對他恨之入骨，在城裡到處張貼布告，要求賣國賊賈似道滾出婺州。

朝廷見賈似道如同一隻喪家之犬，到哪裡也沒有人肯收留，最後決定把他押送到循州安置。

會稽縣尉鄭虎臣的家人曾經受到過賈似道的迫害。為了報仇雪恨，他主動要求去押送賈似道。

上路以後，正值炎炎夏日。鄭虎臣故意掀開賈似道乘坐的轎子頂蓋，讓火辣辣的太陽暴晒賈似道，而且多次催逼他自殺謝罪。

賈似道妄念苟且偷生，推三阻四地不願自裁，還振振有詞地說道：「太皇許我不死呢。」

鄭虎臣氣得肝疼，想盡辦法折磨賈似道。

走到福建漳州的木棉庵，賈似道才終於明白自己再也不能活下去了，萬般不願地服用了鄭虎臣為他準備的冰片自殺。

怎奈賈似道的狗命還挺頑強，一時只是不停地拉肚子，並沒有咽氣的樣子。

鄭虎臣氣憤不過，找來了一節草繩，在賈似道出恭的茅房裡說道：「你隨便就害死了成千上萬的人，實在是罪大惡極。如今我來了結你這條狗命，還真是髒了我的手呢！」

鄭虎臣用草繩勒死了死有餘辜的賈似道，為民除掉了一大禍害。

賈似道一生浪蕩，酷愛鬥蟋蟀。他根據自己的見識還寫出了世界上第一部研究蟋蟀的專著《促織經》。

《促織經》共二卷，分論賦、論形、論色、決勝、論養、論斗、論病等，對蟋蟀進行了詳盡的論述。

假如賈似道單純做一個普通的玩家，那還真是一個蟋蟀專家。但是，他貪戀官位，腐敗透頂，自然成為了後人唾罵的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