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7章 余洛下葬

下雨了。

起初是淅淅瀝瀝的小雨，伴隨着微風，讓人好不愜意。醫院外邊推著輪椅陪着家人散步的家屬加快步伐，趕到亭子避雨。

慢慢的，雨勢變大。風也愈發急驟，野獸般怒吼著，似是要吞噬這裏的一切。建築物在這場風雨之中飄搖，不知何時便會突然坍塌一樣。

醫院病房內，到處充斥着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家屬在病房外等候。嬰兒的啼哭聲，父母的吶喊聲，無一不飽含死亡的味道。輸液瓶滴答滴答發出聲響，死神來臨之前倒計時般的令人窒息。

新生嬰兒希望般的哭聲，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破敗感，世間苦樂在這座不大的醫院裏盡情揮灑。儘管有樂觀之人不斷安慰，但終究抵不過死神的力量。

傾盆大雨似乎給醫院的人增加一層又一層的絕望。是啊，醫院真是個矛盾的地方。生的希望摻雜着死亡的威脅，似戰場般。

走廊里人來人往，醫生護士緊張的忙碌工作著。重症監護室外，家人緊張的等待。這一切的一切在李語菲眼裏看來是那樣羨慕。他們還有生還的希望啊！可自己呢，自己心愛的人呢?

「余洛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李語菲蜷縮在牆角。眼淚無聲滑落。死神來臨之前總是給人各種預兆，調戲一般。但真當時間到了，一切是那樣悄無聲息。

停屍體房內，李語菲已不知道呆了多久。面色蒼白，毫無潤色。起初咒聞噩耗，她是不信的。如今已成定局，她死都不肯輕易離開余洛的屍體一步。

凌薇找到她的時候，她坐在那裏，眼淚大抵是快流幹了吧。目光空洞，面如土色，早已了無生機。人人都在說，停屍房外有個女人可怕極了，坐在那裏一直不肯離去。可怕么？不是誰都懂得比悲傷更悲傷的感覺吧。

凌薇聽過不少珍惜真愛之人永遠離去的故事，死有什麼可怕的，只是活着的人該怎樣呢。突然想起不知道誰曾經說過一個故事。

有人問上帝:「怎樣可以一邊笑一邊忘記悲傷?」

上帝只說:「把自己弄瘋。那樣便會永遠快樂。像漂流瓶，前途一片光明，只是沒有彼岸。」

「我們先回去吧。他不會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的。」凌薇輕生開口。她不敢提他的名字，怕一出口，李語菲便會如潰堤一般。只是如今，還有誰能勸的動她呢，只有餘洛，永遠離開了的余洛。

聽見凌薇說話。李語菲突然打了一個寒顫。機械人一般站起來在她的攙扶下離開停屍房。凌薇不敢去看她的表情。那雙眼睛實在悲傷的可怕，沒有快樂，亦無悲傷，更無生的希望。

「只是，語菲，你一定要活下去啊。帶着兩個人的希望活下去，他才會開心的。」凌薇在心裏默默祈禱。窗外大雨沒有停過。知曉他人悲傷一般，無情的沖刷著一切的一切。

余洛屍體被送走的當日。李語菲執意去送。她祈求道:「讓我送送她吧。讓我看他最後一眼。」無限祈憐，凌薇不忍拒絕。

只是看到那具冰冷的身軀被抬出來的時候，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滑落。本以為那幾日眼淚都流幹了。沒有知覺的，眼角便濕潤了，哭不夠一樣。李語菲從未想過失去一個人竟是錐心之痛。

她握住余洛的手，那雙曾經寬厚溫暖飽含柔情的雙手，如今卻已冰冷無比。男人緊閉雙眼。眉眼依舊清晰，只是毫無血色。李語菲撫摸過那熟悉的輪廓:「他走的很安詳。只是忘了帶走我。」

「家屬要儘快了，時間耽誤不得。」護士催促道。

樓道里是陰森森的清冷。隨着雨水的交織聲音，那張臉離她越來越遠。她想伸手抓住些什麼，什麼都好，曾經的美好時光，他對她的柔情疼愛，他英俊溫柔的面龐，即便是他後來對她的惡語相向也好。

可她伸伸手，指縫間，那具軀體漸行漸遠，手指握緊的瞬間，眼前的一切開始模糊，什麼都看不清了。倒地的瞬間只記得凌薇的聲音和她吶喊者跑向自己時那慌張的臉。

「營養不良，缺乏休息，最主要的還是心理問題。她這些天承受的精神壓力太大了。這個主要還是看她自己能不能從陰影中走出來。雖然現在沒有發展為抑鬱，但你們這些朋友要好好寬慰她了。」醫生開完葯如是說道。

病房裏，李語菲掙扎著做起來，短短几日已瘦的皮包骨頭。臉色憔悴蒼白，聲音沙啞，細密的汗珠從額頭滲出，好似死神隨時回會來召喚他一樣。

安頓好李語菲之後，周時憶帶着凌薇去外面逛逛。這幾天凌薇為了李語菲勞心勞力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周時憶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只盼她能夠早日振作起來。

外面天氣很好。大雨刷新了一切，白色建築物也在雨水的洗禮下愈發神聖，即便某些時候仍舊不能阻擋死神的來臨。空氣愈發清新，陽光透過細密的葉子折射過刺眼的光，舒適又愜意。

只一瞬間，凌薇驟然覺得活着竟是如此簡單又奢侈的事情。「如果語菲也能享受這樣的陽光就好了。」女人喃喃開口。

周時憶輕輕攬過凌薇的肩頭。相顧無言卻彼此心意相通。

「原來，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那些原本說好要一起走的人，說散就散了。最可怕的離開是悄無聲息，不帶一絲痕迹的。可活着的人呢？我沒有替余洛保護好她。」不知為何，凌薇突然黯然神傷。

驀的，周時憶腦海中那個場景驟然重現。風雨中，那具軀體在自己眼前，像一隻折翼的蝴蝶，失去了翅膀再也無法飛翔。女孩的世界離死亡越來越近，男人的世界一片灰白。妹妹離開的時候，自己亦是同樣的墮落。

「放心，我會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周時憶輕聲開口。無需大張旗鼓的承諾，真正懂的人，只會用盡全力去完成沒意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