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千年狐（3）

集鶴湊向前去，聳動鼻子，輕輕的嗅了嗅，軒轅清見此內心一喜立刻拿了一個空盤子，然後用筷子夾了一塊粉紅色的糕點放在盤子裏，擺到集鶴的面前。

集鶴伸出舌尖舔了舔，味道不錯，是鮮花的香味。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形，貌似有點不好進食啊。

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集鶴抬頭用那雙水汪汪的黑眼睛，看了看眼前之人，軒轅清看着他那帶有暗示意味的懵懂表情，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將盤子拿到自己面前，再慢慢的用筷子將糕點搗成許多以小狐狸的嘴能夠咬着的小塊，最後重新放到集鶴面前。

他做這些事情的時候，神色嚴謹，動作小心，就像在做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集鶴見他貼心的舉動滿意的點點頭，這小孩眼力見不錯，值得好好培養，就是最後長成了一個渣還是挺可惜的。

對不住了，小清子，要是你這輩子能夠改過自新，本殿有可能會考慮放你一馬。

一塊糕點下肚，腹中有物，總算讓集鶴感覺不那麼餓了，軒轅清見他那副吃到食物后享受的表情，心裏竊喜，又順手給他倒了一杯茶。

「茶有些苦，不是什麼好茶，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慣。」說完這話，他低下了頭，神色有些頹靡，就像一下子喪失了所有生活的信心，一種傷心的氛圍立刻籠罩在他的周身。

集鶴見此也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今天子疑心病甚重，整天不想着好好治國，偏愛懷疑這懷疑那，總想把所有的大權全攬在自己一個人手裏。

軒轅清的舅舅也就是當今皇后的弟弟薛城，是大昭國的定遠大將軍，手握三十萬重兵，尤其底下擁有一支虎狼之師——驍勇善戰的薛家軍。

戰亂年代，像薛城這樣的人勢必為皇帝所倚重，但現在國泰民安，四方來朝，皇帝便開始擔心他屁股下的座位，害怕外戚竊權，一心想着修文偃武，薛城擁有這麼大的兵權，勢必會引起軒轅明煌的忌憚。

高家同薛家一樣，也是武力發家，高荷也就是高貴妃的哥哥高享也是武將出生，只是同薛城自我奮鬥出來的不同，高享能夠成為將軍大半靠的是高荷還有高老太爺，本身的武力值也就比尋常的武將多一些。

高家和薛家就像鞘翅目和螳螂，一直都是死對頭，這麼多年也是處於不停的爭鬥中，始終僵持不下。

高貴妃自從誕下七皇子軒轅文成之後，加上她艷冠後宮的貌美，一直榮寵不衰，時不時的在皇帝身邊吹個枕頭風，可想而知，這樣的殺傷力對於薛家來說該有多大。

三年前也不知道高貴妃和他哥哥商議了什麼計謀，竟然讓皇帝不顧朝堂上一切反對的聲音下令收回了薛城手裏的虎符，只讓他領着兩萬薛家軍鎮守邊北。

邊北是什麼地方？那是四季寒涼的地不毛之地，寸草不生，士兵端著一盆水放在門外，轉個身的時間那盆水就被凍成了冰。不難想像，薛家軍到了那個地方面臨的是怎樣的生活困境。

而這件事從表面上看是高貴妃和他哥哥從中做的梗，實際上他們不過是考慮到皇帝的心思，完全順着皇帝的心思來。軒轅明煌不過是順水推舟，藉此削弱薛家的勢力罷了。

薛家清楚，皇后清楚，大臣們清楚，軒轅清也清楚。

薛家是皇后的母族勢力，薛家一弱，皇后自然就成了高家眼中好拔的肉中刺。

繼薛家被收權之後不久，軒轅明煌便以皇后恃恩而驕，恃寵放曠，縱私慾，進讒言，弄權後宮等理由將她貶到了冷宮，雖然沒有收回她的封號，但皇后一稱已名存實亡。

皇後下台了，高貴妃仍舊不滿足，畢竟她的目標是將來的那張高貴的椅子由他兒子軒轅文成坐上去，所以軒轅清這個一向才華橫溢，出類拔萃的大皇子，就成了立在她眼前的最大阻礙。

雖然皇帝不喜歡皇后，但她生的這個大皇子還是甚得他心。

高貴妃最擔心的就是這個，軒轅文成是一個紈絝，整日裏不是斗蛐蛐賞花，就是踏馬尋鳥，也幸好他年紀還小，不然就該是縱情高歌，沉溺聲色了。

軒轅明煌雖然疑心病重，但是也不會傻的讓大昭國毀在下一個皇帝手中，所以日常對皇子的培養還是非常注重的。

前一段時間國師雲遊回來，在皇宮逗留了幾天，別的事沒有說多少，只提了一句，大昭國積福甚少，軒轅明煌聽過之後是緊張不已，正要向國師尋找解決之法，才發現國師又雲遊四方去了。

高貴妃知道后，心裏一喜，便想着機會來了，就給軒轅明煌上諫，大皇子身份尊貴，可以代表皇家子弟來妙佛寺住上一段時間，每日抄寫經文，樸素生活，既全了皇子們為國家做貢獻的心愿，為大昭國祈福。

皇帝聽到這個建議后，雖然捨不得軒轅清，但是委實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高貴妃說的這個提議，因為這個建議實在是太完美了。

按理說，為國祈福的最好身份是當今皇帝，但軒轅明煌是一國之主，自然不可能拉下身份去做這些事，所以，軒轅清，他的大兒子，就成了他的替「罪」羔羊，代替他來過這種清苦的生活。

想到這裏，集鶴唉嘆一聲，開始有點同情這個十歲的孩子了。

只是，同情，那是什麼？

集鶴晃了晃腦袋，伸出那大大的綿軟蓬鬆松的尾巴去觸碰軒轅清擺在桌面上的手。

軒轅清正低着頭，突然感覺手上傳來暖呼呼的溫度，他抬頭一看，頓時興奮起來，剛才那悲傷的氣氛一掃而光。

「你是在安慰我嗎？」他一臉激動地看着面前的狐狸臉。

雖然狐狸沒有說話，他仍舊自顧自地說着。

「謝謝你，我叫軒轅清，道號清遠，是大昭國的大皇子，等我回宮之後，一定會給你帶很好的茶。」

說罷，他趁機反轉了一下手心，迅速的擼了一把集鶴那順滑的尾巴。

集鶴「騰」的一下瞪大了眼睛，把那雙黑葡萄睜的是又大又圓，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裝作不經意佔他便宜的人。

「這……這……這，九兒，你看！你看！這還能忍！我特么安慰他一下，他還得寸進尺了？」集鶴朝三九憤怒的咆哮。

三九嚇的迅速用那雙虛擬的手捂緊那副虛擬的耳朵。

他委實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有多麼逗趣，引得軒轅清直接就笑出聲來。

張公公剛要敲門進來給軒轅清送午膳，在門外正好聽到了這分外開懷的，毫無顧忌的純粹的笑聲。

他安靜的站在門外，也開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