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偶遇

陸嘉揚是她整個少女時代的夢，這場夢已經做了十年，到現在她還不肯醒。

她剛開始為他心動的時候，他是穿白色襯衫的陽光少年，有自己喜歡的人，明媚張揚，而她，是角落裡最不起眼的醜小鴨。

她總覺得自己變好一點，再變好一點，等到她好到足夠配得上他的時候，她一定要去告訴他，自己曾經傻傻地喜歡了他十年。

但是十年了，她總是缺乏自信，別人誇她美，她卻始終覺得自己不夠白，眼睛不夠大，皮膚也不夠細；別人誇她能幹，她卻總覺得自己連在這個大城市買房子的錢都沒有存夠，沒有足夠的錢，她不敢表白。有的時候她覺得自己是不是也已經挺好的了，比起高中那個醜小鴨，已經算是脫胎換骨的改變了，但是想想他，總覺得他值得更好的，比自己更美，更有錢，更配得上他的，大概是當初那個少女的存在讓宋暖覺得自己就算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配得上他了。

宋暖的人生從遇見他開始就患了一場病，這病的癥狀十分奇怪，平常盡可以安穩度日，但是一旦觸及到他的名字，一場風暴便將宋暖整個人捲入其中，幾乎將她窒息。

宋晴看她蒙著被子一直不說話，就知道她又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說著說著他，就開始哭了。

能讓宋暖哭的人很少，讓她哭超過兩次的人幾乎沒有，但陸嘉揚是個例外，他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宋暖想起他，想起自己不管等多少年可能都等不到，他終歸會是別人的，就委屈地想哭，她那麼努力地變好，努力了那麼多年，面對他的時候，還是那麼無力，命運真是不公平啊。

宋晴關了電腦，靜靜地坐在一旁，等著宋暖自己哭夠了出來。

當她終於掀開被子的時候，宋晴果然看到她紅紅的雙眼，眼睛裡面還有淚珠在打轉，宋晴嘆口氣：「姐，好男人多得是，為什麼非得在一棵樹上弔死呢？」

「如果我真能跟他在一起，死而無憾！」宋暖一邊往外走一邊喊。

宋晴搖頭：固執的女人真可怕。

宋暖哭的時候一時爽，如今照鏡子才發現自己眼睛是紅的，還有些腫了，明天還要去上班，希望明天早上起來能好一些，她一邊想著一邊塗了更多的眼霜，希望明天會有用。

但是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命運顯然又一次沒有讓她如願，眼睛還是有些腫的，她頂著有些腫的眼睛去問宋晴：『我眼睛腫的厲不厲害？能看出來嗎？』

宋晴看了一眼，誠實地點了點頭。

宋暖抓狂：『這可怎麼辦？』

「你昨天還說跟他在一起，死而無憾，今天腫了一下眼睛，你就不願意了？」宋晴打趣她。

宋暖順手就將沙發上的抱枕扔過去：『我這不是還沒跟他在一起嘛！』

好容易今天起得挺早，結果因為處理腫了的眼睛，又一次面臨遲到的境況，更重要的是，她嘗試了好幾種辦法都沒有什麼用，最後只好認命地戴上了墨鏡。

秦軒看到她的時候「咦」了一聲：『老大，你為什麼戴墨鏡啊？』雖然他覺得老大戴了墨鏡更有老大的女人的感覺，但不得不說還是有些不習慣啊。

宋暖隔著墨鏡白他一眼。

當然他並沒有看見，但是老大沒有說話，說明老大心情不太好。

但是老大為什麼心情不好呢？以他對宋晴的了解，應該不會惹老大生氣，那就是別人惹老大生氣了，他剛見到老大，顯然也沒機會惹她生氣。

老大昨天是去跟張贇吃的飯，該不會是張贇惹她生氣了吧？

秦軒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畢竟他也十分看不慣張贇，主要是他一直覬覦自己老大，還裝的道貌岸然的。

但是秦軒可不怕，就算明知道老大生氣了，他也要問，不然他就不是秦軒了。

於是他十分大膽地開口問了：『老大？是不是張贇惹你生氣了？』

宋暖心情十分不好地隨意「嗯」了一聲。

秦軒握著方向盤的手猛拍了一下方向盤：『我就知道！』

嚇了宋暖一跳：『你知道什麼啊？好好開車行不行，你不要命，我還要呢！』

秦軒連忙乖乖雙手扶住方向盤：「對不起老大，我忘了，你命很珍貴的。」

宋暖無奈：『以後你開車，我都不敢睡了。』

秦軒連忙舉手保證：『老大放心，以後我會注意的。』

宋暖盯著他舉起來的手，秦軒終於反應過來，訕訕地放下手，還不忘加一句：「我保證！」

宋暖懶得跟他再說話，真的怕他一個激動雙手撒開方向盤，如果就這麼死了，豈不是太憋屈，為了自己的小命，宋暖決定以在他開車的時候，盡量不說話。

之前簽的合同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跟張贇交代，但是昨天的情況實在有些尷尬，宋暖只好指派秦軒去見他。

秦軒一聽連忙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吧老大，交給我，沒問題。』

宋暖有些懷疑，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好在秦軒雖然平時不靠譜，關鍵時刻還沒掉過鏈子，也就是憑著這一點，宋暖才把他一直帶在身邊。

很快就得意洋洋地回來跟宋暖彙報成果。

宋暖聽了滿意地點點頭，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誰知道他反而湊了上來，趴在宋暖面前的辦公桌上笑地詭異地跟她說：『老大，我覺得你這次不去找張贇有些虧了。』

宋暖往後仰著身子，盡量避免他的唾沫噴到自己臉上，她花個妝要半個小時的，被這小子毀了也太不值得了。

「他辦公室里坐了一個賊帥的男人。」

宋暖總覺得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兩眼放光，內心蠢蠢欲動，比自己還激動。

宋暖本來沒怎麼在意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就想起了昨天碰見的陸嘉揚，所以她多嘴問了一句：『誰啊？』

「嘿嘿，這就要佩服我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美貌了，這公司里就沒有我套不出來的話。」秦軒十分不要臉地先誇了自己一把。

宋暖難得的沒有打斷他，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芸芸說是什麼永誠公司的經理，姓陸。哎喲，不得了，年紀輕輕，看著比張贇年輕多了，就已經是金融公司的經理了。」秦軒嘖嘖感嘆，宋暖總覺得他是在以找另一半的眼光評價他。

但是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這麼多了，現在陸嘉揚就坐在張贇的辦公室里，離自己只有一層樓的距離，她該怎麼辦，她難道就這麼坐著嗎？她不甘心，但是要出去假裝偶遇嗎？她又覺得有點傻。

宋暖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完全忘記了秦軒的存在。

秦軒看呆住了，自己也沒說什麼啊，老大怎麼忽然犯了花痴。「老大？你怎麼回事？」他試圖讓宋暖清醒。

好在宋暖還保持著理智：「啊，沒事，你有沒有打聽到他是來做什麼的啊？」

「這個倒是沒問，不過應該是跟張贇談合作的吧。如果合作談成了，以後也是我們的客戶了，肯定少不了跟我們公關部打交道。」秦軒已經完全沉浸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了。

宋暖竟然也被他說得有點心動了。

就在宋暖打斷秦軒的想象，讓他出去的時候，芸芸來叫宋暖了：「暖暖姐，張總叫您呢。」

宋暖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沖著宋暖眨眨眼，又對著秦軒眨了眨眼睛：『裡面有個大帥哥，秦軒一定跟你說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說完就踩著自己十厘米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地走了。

宋暖反應過來，連忙抄起桌上的小鏡子，從抽屜里翻出梳子整理了一下髮型，又換上自己的高跟鞋，站起來整理了一番裙子，竟然去問秦軒：「沒問題吧？」

秦軒仔細看了一圈，點頭：「完美！」

宋暖才終於拉開門走了出去，在電梯里順便練習了一下微笑。

一樓的距離實在太短，宋暖剛擺好微笑，還沒來得及收回去，電梯門就打開了，陸嘉揚正站在門口。

宋暖心中一驚，連忙收住笑容，但是反應過來又連忙擺出微笑，心裡暗罵自己，現在一定看起來特別傻。

他這次認出了宋暖，笑著對她打了招呼：『宋主管。』

宋暖也連忙笑著回話：『陸經理。』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陸經理別這麼客氣，叫我宋暖吧。』

他笑了笑：「宋暖，那你也別這麼客氣了，叫我嘉揚就好。」

宋暖努力平復自己激動的心情，點了點頭，她不敢開口，怕自己說話的聲音時顫抖的。

宋暖站在電梯里對著他傻笑，陸嘉揚也看著他笑，過了好久宋暖終於反應過來，一邊往外走，一邊低著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陸嘉揚看著她慌張緊張的樣子笑了笑：『沒事。』他伸手遞了一張名片給宋暖：『以後如果跟貴公司合作，還要多多麻煩你了。』

宋暖慌張地接過名片，才懊惱地發現自己沒有帶名片出來，她咬了咬牙，終於低著頭說道：『不好意思啊，我沒有帶名片。但是你有我聯繫方式的，我們是高中同學來著。』末了又自嘲一般地加了一句：『不過你可能忘了。』她笑容裡帶著苦澀，可惜低著頭的她沒有讓陸嘉揚看到。

陸嘉揚有些驚訝，但很快反應過來，笑著道歉：『不好意思啊，肯定是你這麼多年變得更漂亮了，我竟然沒有認出來。』

宋暖依舊微微低著頭：「十年變化是挺大的，沒關係。」想了想她連忙說：「那個，我先走了。」

陸嘉揚楞了一下點了點頭：「你先忙。」

看著宋暖一路小跑一樣進了張贇的辦公室，陸嘉揚才無聲地笑著進了電梯，他打開了自己手機，在微信通訊錄里輸入宋暖的名字，果然出現了，他點進去看了看，兩人的聊天停留在七年前，又往上翻了翻，兩人的聊天開始於八年前，她八年前加的他，他沒有刪聊天記錄的習慣，所以一下就看到了之前的聊天痕迹。

兩人的聊天記錄很少，兩頁就翻完了，第一次聊天她祝自己新的一年萬事勝意，他敷衍了幾句。第二次聊天，她小心翼翼地問自己畢業后的打算，自己說了出國，她就沒有再問什麼了。

陸嘉揚看著短短的聊天記錄，回想起了宋暖這個人，因為之前沒有注意過，所以並不十分記得她的長相，所以才沒有認出她來，即便今天已經是第二次見面了。

宋暖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身後看著自己，她剛開始走了兩步，覺得自己走的十分彆扭，生怕他看出自己的緊張，便忍不住小跑起來，還好張贇的辦公室離電梯挺近，不然她一路小跑過去實在太丟人了。

她以為張贇叫她是與陸嘉揚有關，沒想到人家是找她道歉的，說是昨天選的餐廳不好，怪他沒有提前考察好，等周末有空帶她去吃好吃的。

宋暖很委婉地表示自己周末有約了，他竟然還追著問是誰。

宋暖只好說是自己的老同學。

張贇想了想只好暫時放棄了請宋暖吃飯的打算。

宋暖出了張贇的辦公室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張贇的意圖表現的越來越明顯，太極也打不了太久了，他人精一樣，肯定會發現自己的態度的，到時候他會不會給自己穿小鞋還真是未知數，宋暖可不想自己幾年的工作毀在他手上，她現在被搞得十分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