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是否品嘗過貪婪?

第3章 你是否品嘗過貪婪?

?黑黢黢的大院門外,一名道士入場,從諸多食客的表情變化來看,霎那間許雲歌便意識到情況不妙:在喪事、守夜、出殯等場合,道士、先生、法師,他們便是擁有公認判斷力和最高話語權的指揮官。

對於許雲歌來說,死亡漸漸變得有些熟悉,熟悉到他沒事做的時候就會搜一搜喪事是怎麼辦的。白事習俗方面國人思想保守。但凡做任何事,都要請示先生,否則沖了忌諱,鬧出事故,輕則霉運連連,重則連累一家老小禍害無窮。

想到此處,許雲歌也藏起懷疑,臉上偽裝得敬畏起來。儘管那道士的衣着打扮平平無奇,身法腳步並沒有半點習武修道之人的行走力道,看道長那一雙虛浮的亂眼瞟來瞟去,鬼精著很,哪有得道高人的半點神采?可這裏的主人還是把他當貴客。只要這位道長,主觀認為誰不適合呆在這裏,隨便胡謅點什麼借口,那個人立即就會被主人家設法趕出去。

對於眾人尊崇的目光,道士很是享用。行走江湖的人都會察言觀色,就算自己的道術念經和跳大神都是逢場作戲,當初在影視城裏,跑個龍套一天也不會超過1000元。可是,現在演一場喪事卻能賺好幾萬!

只要演得夠逼真,吹得主人家滿意,跳出一副為了他們家祖墳冒煙,貧道不惜全身筋脈盡斷舞到海枯石爛,讓他們覺得這錢花得值面子足,夠氣派有排場,這波操作就穩得一逼。不然,這些凡夫俗子還能當場驗貨證偽不成?你們懂個屁的道術。

懷靈道長的眼光,對於大部分人的表情神態甚是滿意,只是不經意間掃過一桌食客時,卻從他們身上看到滿臉狐疑和古怪,隱約的,甚至還有一絲畏懼。跑喪事,跑成了一場少說幾萬,演砸了穿幫了那可是要被拿着菜刀狂砍十三里路的。懷靈道長可不是愣頭青,曾經碰上幾個硬茬子碰過一鼻子的灰,對於不給面子不買賬的人,他可不會手下留情。

天色漸暗,一輪輪的酒席換人,必定不可能一直吃到天亮,而留下來的親戚朋友都是願意幫忙貼符咒燒紙錢的,要麼是出份力氣,討個人情關係的,這在農村很常見。不像大城市高層樓的鄰居對門,住很多年大家也未必認識。

懷靈道長不希望到口的肥肉又溜了,臉色也變得不是很和善,他跳了好幾年的大神,最恨的就是被人拆台:「那桌人是哪裏來的?」

胡小玉的母親:「應該都是些鄉里鄉親的吧,道長你又不是不知道,咱這小地方嘛,包個50塊禮金,帶着5、6個人過來吃酒席的人都有。我們辦酒席嘛,他們討嫌又不好說,估計是別人家的親戚吧,不過禮金是都給過了的。」

懷靈道長便掐指一算,皺眉說道:「也罷,不過他們八字不對,請他們先離開吧,還有,孕婦什麼的都要確認請走,有結婚生育打算的也是一樣,若是出了什麼怪事影響下葬,別怪我沒提醒。」

「這,我這就去辦。」胡母一聽怪事,臉色突然一變,連忙找親戚幫忙去說,儘管她完全不懂「八字不對」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許雲歌看在眼裏,十分無語,在道士分發符咒,讓人在規定的地方貼好的時候他還特意要了幾張假裝幫忙。結果不僅沒有特殊提示,自己身上的詛咒也毫無反應。一番折騰,已是深夜,但許雲歌仍看到被請走的人,偶爾會在圍牆外頭露出半個腦袋,總是時不時的往裏偷窺。

比起厲鬼,此時此刻的他們反而更加恐怖,許雲歌眉頭一皺,刻意避開他們,躲到一處隱蔽的衣櫃角落。他現在一碰就死,只有封閉狹窄的環境勉強能夠帶來安全的錯覺。

「怎麼辦?我感覺馬上要生了!它一直想要從我的肚子裏鑽出來,可我根本沒懷孕啊!要不我們向那個道士求助?我只是想多要幾個錢,可我還不想死啊!」捂著肚子的女人,被歪打正著的假道士嚇到了。

但其餘的人,不僅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迅速拉開了距離。

「拿了詛咒的好處,不割點肉還想全身而退?真當詛咒是做慈善的不成,要不我還是幫你長痛不如短痛,畢竟我很討厭關鍵時刻出亂子。」一名黑髮青年歪著腦袋冷哼一聲,一把漆黑的砍刀隨之抽出。

周身黑霧繚繞,一道晦澀的猩紅符文浮現在他的眼中。

【詛咒?壯士斷腕!】:以肢體血肉為代價,換取切斷命運的機會。

【詛咒特性】:獻出左手或右手時,立即斬斷任何意義上能夠切斷的關聯體,如仇恨、緣分、詛咒、血脈關係等,但斬斷對象的等級,不可超過此詛咒等級,否則無法生效。

【追加特性?金盆洗手】:若同時失去左右手,則斬斷等級變為2倍。

「不,不要啊!我怕疼,沒有手我以後怎麼活,有沒有其他辦法可以取巧的,你一定知道……」孕婦顯然是看到了青年共享給她的信息,可在恐懼之下,她完全沒有辦法鼓起勇氣自斷一手。

「哼,什麼都捨不得的人往往死得最快,我看你也沒什麼活下去的資質,典型的不見棺材不落淚,自己遇到的是什麼心裏沒點逼.數,早晚被詛咒玩死。」青年輕描淡寫的一聲冷笑,忽然聽見院內傳來聲響。

原來是那懷靈道長佈置完了陣法和道具,人早就去休息了,胡小玉卻被父母拖了出來,按在棺材前要她守夜。只是,大多數人散場離去之後,胡家父母原本的寬容和喜慶表情,漸漸變得陰沉詭異,說的都是些不堪入耳的爛話,連縮在衣櫃里閉目養神的許雲歌,也聽出幾分不對勁。

那男人踢了女孩兒一腳:「你乾脆不要讀書,回來結婚算了!」

「在外面讀書花錢不說,一年到頭一事無成,化妝不會,洗衣服做飯不會,還越來越不尊重長輩,誰知道你在外頭鬼混什麼!」

「每次給你發短訊打電話,你就不耐煩不高興,要你脫光衣服給你爹我看看你有沒有長胖,你他娘的還不樂意!還老說什麼艾特人艾特人,老子不叫艾特人,你還是不是我家閨女,老子是你爹曉得不!」

說完,胡父一腳踢在胡小玉的肋側,她面色痛苦,卻習慣性的蜷縮在一旁,王寶芝卻剛剛換好衣服看到這一幕,正好對上了胡小玉那雙矇著煙霧的眼睛。

「叔叔!你們這是幹什麼啊!」王寶芝嚇得一愣,她頭一次看見這麼打孩子的。

「我們家的事,輪得到你一個外人多管,再管連你一起打!要是你敢說出去,我撕了你的嘴!」胡母紅着眼睛抹着眼淚,守夜靈堂陰風陣陣燭光搖動。王寶芝渾身一僵,只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你知不知道你幾歲了?古代女生13歲結婚,16歲都給爸媽抱孫子了!你看你呢?一點逼用沒有!天天浪費錢不說,你奶奶都死了你還沒結婚!」

「給你安排相親,這嫌棄那嫌棄,說好的娃娃親20萬彩禮,你居然還給我把人趕了!就是頭豬子也比你值錢有用啊!要不是你個短命鬼,剋死了你弟弟,再生又要交罰款,老子才不想伺候你這個廢物!」

「你也是當爹的,你……」

「別勸,我看這女兒沒屁用,養這麼大白養,不如賣給人販子拉倒!老子的親媽死了她居然一滴眼淚都捨不得給,怎麼說怎麼勸,讓她哭幾聲裝個乖,讓她奶奶看見了以後好保佑我們家她都不肯,你說她怎麼這麼蠢這麼不聽話!別人家的孩子多怪啊!大學一畢業就結婚生娃,父母少操多少年的心啊!我看你就是想把我們害死才好是吧!」

子夜涼氣驚人,胡父唾沫橫飛的破口大罵,卻引燃許雲歌一道心底的邪火。那男人一腳又是一腳,胡小玉的眼淚卻像是哭干,一雙紅腫的眼睛,沖着王寶芝顫抖地笑,兩行清淚落下,卻不是為她的奶奶而流:「好看嗎?」

見王寶芝沒有回答,她又披頭散髮的笑:「好笑嗎?」

「有趣嗎?」

「過癮嗎?」

「好玩嗎?」

「小玉……」王寶芝不忍的搖頭,這和她原本想像的農村家庭完全不一樣,她一直以為胡小玉出身在一個淳樸自然的家庭才會那麼心地善良,可她完全想不到胡小玉一直在承受着怎樣的精神痛苦。

「笑什麼笑,給我哭!我養你這麼大,花這麼多錢,你一滴眼淚都不給老子的娘,我現在就要你哭,你今天不哭,你就給我跪一輩子!「你這賤.婊.子,寧願給外人哭也不給我娘哭,我白養你這麼多年!」

胡父似乎被胡小玉的叛逆刺激得越來越發狂,他一腳又一腳的踹在胡小玉的肋側。

每踹一腳,他就想起打牌輸錢時的惱火,一幫人不但要說他牌藝不行,還要把他的煙酒零花錢統統帶走。

每踹一腳,他就想起和人吹逼被人揭穿取笑,說他家女兒在外面被別的野男人天天搞大肚子,每個月都去做流產,村裏的每個人都笑他,笑得他顏面無存永遠抬不起頭。

每踹一腳,他都想起自己賭博被抓,在派出所想跑被警察一腳踹在地上摔得像條亂滾的狗。

每踹一腳,他都覺得都是這廢物女兒的錯,如果她弟弟還在,把供她讀書的錢拿來養兒防老,再怎麼也不至於這樣!

一腳又一腳,許雲歌看見胡小玉雙眼發直,她獃獃的望着王寶芝,眼中的光芒漸漸熄滅,蜷縮,掙扎,可她就是流不出一滴眼淚。

王寶芝猛然想起,有一天晚上她起夜,看見胡小玉站在宿舍陽台上,沒開燈。夜晚的一線城市燈火通明,而胡小玉卻站在黑暗中,長發飄舞。

「寶芝,我活得好累,你說我以後的人生,會不會每天都是噩夢?」

「傻瓜,畢業以後獨立工作,人們的生活肯定是越來越好的啊,時代這麼好,每天都有新的機遇和工作機會,為什麼你會這麼問?」

「寶芝,我好羨慕你,真的……」

「可我沒你人那麼好,長得也沒你好看啊?都沒人給我送情書。」

王寶芝從回憶中清醒過來,聽見胡小玉「啊!」了一聲便俯卧在地,但胡父還在狂踹,胡小玉的身體抽搐了幾下,已經了沒有動靜。許雲歌倏然間渾身汗毛炸起,他感覺到了一種,熟悉又詭異的氣息。

從攻擊角度來看,很可能是連續狂踹造成的內臟破裂大出血,胡小玉應該是被她父親活活踹死的,但這和許雲歌知道的新聞報道完全不一樣。

難道,問題出在這裏?

「小玉?小玉?造孽啊!你出氣歸出氣,怎麼把她給打死了!」胡母感覺不妙,連忙拉開胡父,忽然間扯開嗓門哭天搶地嚎啕大哭。

胡父一愣,滿臉紅暈似乎酒醒大半:「不,不可能啊!我下手很輕啊!養了她二十幾年,她這死了,我彩禮錢還沒收,我不虧大發了嗎!」

「你趕緊看看還有沒有氣!」

胡母把手指往那鼻孔一探,又把手往那懷裏一塞,又是一陣嚎啕大哭:「沒了,全沒了,都沒了!我的女兒啊!你命好苦啊!」

突然間,胡父猛地沖了過去,一把抓住王寶芝的手,把她推在胡小玉的屍體上大喊:「是你乾的!是你乾的!有指紋的!你和小玉守夜,你打死了胡小玉!我要你賠錢,我要你償命!」

「我……我沒錢啊!救命啊!」王寶芝完全沒想到劇情變得如此之快,只得驚呼逃跑,卻不料被胡母紅着眼睛一椅子撂倒,一把捂住了嘴。

「小玉是上大學死的,這幾萬學費不能白交!人在學校死了,學校就得賠錢!女娃娃,你沒錢,那麼小玉的死只是一個意外,我們也很難過,但是如果你把真相說出去,我們誰都沒有好處,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不想她死得毫無價值吧?你知道該怎麼做嗎!」

「嗚!」王寶芝在驚恐萬分的情況下,根本無法反抗胡父胡母。

緊接着,王寶芝看見胡父胡母把胡小玉的衣服脫下來丟在一旁。接着把屍體像折被子一樣,隨便幾下快速塞入行李箱,一邊打電話和某人詢問,一邊說。

「明天早上,你擠巴士去學校,你穿上胡小玉的衣服演成她,我們會和你一起去,屍體先放在行李箱裏,到站了趕快冰起來,你等我們一走,過幾天就把屍體放出來,說小玉自己想不開自殺,到時候我們找學校要錢,只要你不說就一點事都沒有,小玉在天有靈也會原諒你的,知道嗎!要是出了差錯,我們都得坐牢,都要殺頭!知道不!」

「嗚!」王寶芝睜大眼睛,在絕望恐懼中最後妥協。

從這一天開始,她的三觀,徹底爆炸了。

原來如此,許雲歌目光黯淡。

都說現代大學生心理問題嚴重,現代年輕人是被毀掉的一代,可看見這些人的所作所為,許雲歌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甚至甚至任務說明也沒有騙他,只是語句隱晦,他一時還不懂。悄悄拉上了衣櫃,在目睹了胡小玉慘死家中以後,任務進度提高到了40%,這說明劇情關鍵轉折就是這裏。

不管別人是否看得到,許雲歌發現,那隻行李箱正在不斷蠕動,彷彿有囚禁在內的靈魂正在承受地獄烈火的折磨,無法控住的發出哀嚎。這股邪惡將摧毀她的每一處理智與溫暖,強化每一寸暴戾與瘋狂。直到它徹底變成一種無法交流的恐怖存在,破繭而出。

「王寶芝,對不起,我不該帶你回來,我不該讓你經歷這一切,這是我的錯,這是我的錯……」

「好疼,好疼啊,為什麼這麼疼,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平息下來,全部,全部都堆積在這裏,出不去了,燒了起來,啊!寶芝,救救我,誰來救救我啊!」

「……果然沒人救我,嘿嘿嘿,看來,我只能靠我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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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鬼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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