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神入（五）
對手是一位文弱書生，弱不禁風卻屢戰屢勝，想必是有高人在暗中協助。
「小生勸公子別再來作無謂的犧牲，今日這盟主，小生是當定了的。」書生道。
「哦，這樣啊？」敷衍地回應了一句，穆玄奕拍了拍衣衫，道：「說完了就快點開始吧，本大爺還忙着去報恩呢。」
書生也不再勸告，道：「得罪了。」
話音剛落，便聞得陣陣破空而來的細小風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呸。」
吐掉了口中的嫩草，穆玄奕痞笑着運用靈力使嫩草懸空，快速地穿梭於空氣之中，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瞬間便擋掉了所有攻擊。緊接着，穆玄奕抬手輕揮，那書生便被靈力給震飛了出去。
然而快要掉下擂台時，不知從哪又來了一陣狂風，反將書生險險地吹回了擂台上。
穆玄奕立刻輕彈懸空的嫩草，以光速飛出，直到聞得遠處有肌膚被扎破的細微聲響，再抬手一揮，書生便狼狽摔倒出局，沒有了怪風相助。
可是還沒有等到台下的眾人反應過來，穆玄奕就從擂台上瀟灑跳下，扛起愣住的姬婉婉就一溜煙跑了！
直到跑到一家客棧並沖入了一間房內，姬婉婉才被穆玄奕解開穴道放下。
坐在一旁翹著個二郎腿，穆玄奕悠閑地喝着茶，道：「嘿嘿，全是一幫傻子，都沒有個能打的高手可以過過招，這紅塵真是太沒意思了。」
姬婉婉無言，想要離開，穆玄奕便開口提醒道：「清公子，我還沒報恩呢。」
「不需要。」姬婉婉道。
「那可不行。」穆玄奕道：「忘恩負義這種事情，不管別人怎麼想，反正我穆玄奕是做不出來的。你要走可以，但是我一定會跟着你到天涯海角，直到報完恩為止。哼！」
姬婉婉置若罔聞，轉身離去。
結果，穆玄奕卻是真的就連半點在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吃飯跟着姬婉婉，上街跟着姬婉婉，躲人跟着姬婉婉，打獵跟着姬婉婉……就連姬婉婉去上個茅房穆玄奕也要跟着，更別提跟着睡在同一間屋子裏有什麼不對勁的了。
天色漸暗，兩人同在一間房內，一個陰冷著臉坐在床邊，一個哼著小調悠閑喝茶。
過了許久，還是姬婉婉率先打破了這個僵局，冷聲道:「出去。」
「人家才不要呢。」穆玄奕道：「要是你趁機跑了，那人家找誰報恩去嘛？」
「那是你的事。」姬婉婉道。
「就是因為這是人家的事，所以人家才要坐在這裏的啊，不然你以為人家閑着沒事做呢？」穆玄奕道。
雖然穆銷骨覺得，他爹確實就是閑得沒事做。
說不過穆玄奕，姬婉婉只能重複道：「……出去。」
姬婉婉已經不想再跟穆玄奕這個無賴繼續糾纏下去了，因為這樣的對話自打他們認識以來，幾乎每天都要重複個二三十遍，卻仍舊沒個結果。姬婉婉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去跟穆玄奕耗，要不是打不過，恐怕她早就了結了不知好歹的穆玄奕的小命了。
「人家就是不走。」穆玄奕道：「而且你為什麼非要趕人家走呢？人家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你就讓人家報恩嘛。」
穆銷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真沒想到他爹年輕的時候還是撒嬌的一把好手。
略顯頭疼地皺了皺眉頭，姬婉婉道：「你做錯事了。」
「人家做錯什麼事了？」穆玄奕問道。
猶豫了一下，知道穆玄奕軟硬不吃，姬婉婉只能想其他的辦法，道:「你睡覺有聲。」
「這就做錯了？！」穆玄奕差點就把剛喝進嘴裏的茶給噴了出來，抗議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不知道憐香惜玉，整天跑來跑去的把人家給累著了？不然人家哪裏會打呼嘛？」
姬婉婉道：「……你吃蒜。」
穆玄奕道：「那你還吃飯呢，人家都沒有嫌棄你。」
姬婉婉道：「……你吃飯有聲。」
穆玄奕道：「我一個大老爺們難道還要像個女人似的吃飯慢嚼細咽的？」
姬婉婉道：「……你話太多。」
穆玄奕道「那人家還沒有怪你總是讓人家一個人自言自語呢，都快被你給悶死了。」
姬婉婉道：「……你武功太高。」
穆玄奕道「這也算錯事？！人家可是給你當了個免費的保鏢啊。」
姬婉婉道：「……你說話太嗲。」
穆玄奕道「人家對救命恩人就是這樣的。」
姬婉婉：「……」
沉默了一會，姬婉婉終於還是妥協道:「你究竟想做什麼？」
穆玄奕立刻一本正經地思考着。
姬婉婉知道擺脫不了穆玄奕，也就耐下了性子等著。
穆玄奕倒也識趣地沒有思考太久，就道:「人家要做什麼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要報了恩才能走，不然你就說說，你想要人家為你做什麼嘛？」
「滾。」姬婉婉道。
「嘻嘻，除了這個以外。」穆玄奕道。
姬婉婉的臉色頓時就陰沉了下來。
穆玄奕笑道:「就等你想到了再說吧，在那之前人家就負責無償地貼身保護你的安全。」
「自廢修為。」姬婉婉道。
穆玄奕正要閉目養神，聽到這句話，愣了下，道：「……什麼？」
「你若非要報恩，那便自廢修為。」姬婉婉冷冷地道。
穆玄奕沉默不語。
姬婉婉嘲諷地笑了笑。
果然，都是說到卻做不到。
穆玄奕是，沈飛龍也是。沈飛龍年幼時曾說過會永遠保護姬婉婉的，結果呢？又如何？
然而令姬婉婉沒有想到的是，下一刻，穆玄奕就忽然抬手灌入肉眼可見的強大靈力，一掌擊向了自己的心臟！
姬婉婉一愣，立刻拾起身邊的裝飾盒子快速扔了過去，將穆玄奕的手砸歪向一旁，他身後的花瓶連着牆壁立刻就被擊穿出一個心臟大小的圓形，乾淨利落。
姬婉婉道：「你在幹什麼？！」
看到姬婉婉一臉難以置信的震驚模樣，穆玄奕似乎很開心，立刻就恢復了痞笑，道：「不是你讓人家自廢修為的嘛？」
姬婉婉道：「可你這是在自殺！」
穆玄奕道：「人家修鍊就是為了殺敵，如果廢了修為殺不了敵人了，那還不如自殺好了。」
「你……！」姬婉婉竟無言以對，道：「我與你無親無故，當日出手也並非為你，你又何必如此執著於報恩？」
「因為人家一個人在紅塵無聊，就想跟你交個朋友嘛。」穆玄奕道，倒了杯茶喝下。
其實是因為，盟主競選那日姬婉婉雖然一語不發，穆玄奕卻看得出來她很難受。不然的話，明明一個活生生的人站在那裏，面對四周的熱鬧氣氛，為什麼卻彷彿像個置身事外的路人？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悲傷，即使姬婉婉裝作若無其事，卻也難以逃脫穆玄奕敏銳的觀察力。
姬婉婉看着穆玄奕，最後還是脫鞋上床蓋好了被子，道:「……隨你。」
姬婉婉一個人寂寞了太久，早就已經忘記了擁有朋友是種什麼樣的滋味，每天接觸的，不是鮮血就是屍體。既然現在已經離開了那個傷心地，那她的人生，便由她自己作一回主吧。
兩人行走於街市中，終於被姬婉婉給接受的穆玄奕正在用小孩子的撥浪鼓逗姬婉婉開心，前方就突然出現了一群群官兵，正在抓起路上的女子仔細查看着，之後又鬆開抓住下一個女子查看容貌，不停地在詢問着她們有沒有見過一個容貌異常妖艷的女子，像是在找人。
姬婉婉一愣，因為這些官兵她認識。
全是沈飛龍手下那些侍衛喬裝打扮的。
至於對方想要找的人，姬婉婉心裏也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了。
苦澀一笑，姬婉婉便與穆玄奕一同入了一家客棧里去。
是沈飛龍還沒玩夠吧？畢竟殺父之仇，一朝一夕又怎麼報得完呢？
只是十年的彌補，如今失去靈力等同於廢人的姬婉婉，已經無能再去補償些什麼了。
入了座，姬婉婉仰望着蔚藍的天際，輕聲嘆了口氣。
穆玄奕還是一如既往的活潑亂跳，不斷地叫嚷着讓夥計上菜上酒，就像個永遠都不會有憂愁的孩子一樣，令人心生羨慕。
拿着菜單，穆玄奕點菜點到一半，也還不忘問問姬婉婉想要吃些什麼。
回過神，姬婉婉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來。
「怎麼了？」穆玄奕問道。
「……沒什麼。」姬婉婉道：「只管顧你自己就行，我不挑。」
「那好吧。」穆玄奕點頭，不過還是點了幾樣覺得姬婉婉應該會喜歡吃的菜。
穆玄奕不明白，就連姬婉婉也是在張口的那一瞬間，才發現她腦海中第一個閃現出來的便是沈飛龍最愛吃的佳肴。反應過來后，姬婉婉細想了一會，卻怎麼也記不起來自己喜歡吃的食物是什麼。
忍不住覺得可悲。沈飛龍就是姬婉婉的整個世界，姬婉婉卻只是沈飛龍一個可有可無的殺人工具。
「想什麼呢？」穆玄奕笑着伸手在姬婉婉的面前晃了晃。
姬婉婉看着穆玄奕，他搖晃的手中正拿着一個精緻的玉鐲。
「送給你。」穆玄奕道。